一声娇叱再次响起,言慕雪身子陡然一旋,有无数道紫色的娇影,飞速的穿梭在箭雨之中。
眼下的空地之上,刺猬般密集的利箭,随着言慕雪玉手轻挥间,一阵柔和清风忽然生起,将周身所有刺入地面的利箭蓦然吸于空中。
在庞大的力量之间,静止在身前的空间,片刻后,形成了一场绚烂的箭雨,卷入一场异常猛烈的暴风中,铺天盖地的掩盖了那极速射来的利箭。
青莲般的旋风刮起,汹涌的真元疯狂的涌现在其手掌之上,而后慢慢凝聚,无数的落地利箭被她抓在空中,在其双臂抖动间,灵力流转,化作无数道黑色闪电如大河倾泻般反射回去。
森林阴暗的深处,响起无数声惨叫。
可惨叫过后,仍然是默契且训练有素的无声箭雨。
阴暗处,没有任何的多余声音。
这一切,很安静,安静的仿佛是一场机械般的哑剧。
宁折受伤伏身在大树之后,对小腿及肩膀的伤口,简单做了处理,惊惧的看着森林阴暗的深处。
他知道自己今天大概再难逃出升天,于是眼眸深处的恐惧油然而发,并渐渐模糊到绝望。
这不是他在狮门所经历的胁迫,那里的生与死隐藏在冠冕堂皇之下。
也不像他在二重山时被欺压折辱,那时的生死都在言语之间,且能得到某些控制。
他面临那些,也曾恐惧过,可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后,恐惧感得到了无比巨大的缓解。
他觉得,当自己下一次面对死亡时,必然能够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绝对不会像一开始那般,恐惧到无以复加。
可此时此刻,他发现,他错了。
这里没有胁迫,没有折辱,有的只是无情到刺穿空气的杀人利箭。
面对这场无声无息的暗杀,以及肩膀小腿处传来的阵阵剧痛,他的恐惧里有无比绝望的神情。
实际上,若不是他经历了最完美的洗髓,且身体内每一寸骨骼间,在经历天雷锻骨后,拥有了无比坚硬的筋骨,恐怕早在利箭入肉之后,身体便被箭身所携的强横真元之力,撕成了碎屑。
这是他入道后第一次经历战斗。
然而却不是那种正真意义上一对一的战斗,而是撕开黑幕,血雨腥风般的刺杀。
他其实做了充足的准备,来应对生平第一次战斗,甚至做好了来到明月森林时,与某种强大的野兽做战斗的准备。
然而,他所有的心理准备,在这场狠厉毒辣又无声无息的箭雨之下,仅刹那间便被彻底冰消瓦解。
箭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在某个时间突然戛然而止,一切重归寂静之中。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整个空间在这一瞬变的极为的寂静。
而随着箭雨的消失,无边的暮色,也在这一刻君临大地,肃杀里有沉闷的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是因为言慕雪的反击太过凛然,还是因为自己已然被利箭所伤,戛然而止的箭雨后,持续了很久的宁静。
言慕雪小心翼翼来到宁折的身边,寒冷凛冽的目光下,看着脸色异常苍白的宁折,眼眸里充满了柔和的神情。
“宁折,无论今天能否躲过这一劫,你都必须克服恐惧。”
宁折看了一眼言慕雪,无暇欣赏她额头流落的发丝,被晶莹的汗珠浸湿后,落在俊俏鼻梁上,凭空添加的几分美感。
怔怔的点头,他是读书人,很清楚此时此地一味地恐惧,只会带来难以逆转的后果。
他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盘膝而坐,极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突然消失的箭雨,让得他有了充足的调整时间。
真元灵力,在体内三千道经脉中畅通无阻,力量感涌上心头,识海里磅礴的感知力深处,有一本残破的正圆谱隐隐而现。
感受着那本无论如何也翻不开的正圆谱,他想到了卓叔叔,于是恐惧感散去不少。
脑海中,灵魂感知力如水银泻地一般,倾泻而出。
那些隐藏在密林阴暗处的人,仿若在去掉密林的空地之上,刻印好的棋盘一般,清晰且明确的出现在他脑海里。
仿佛在眼前一般,宁折似乎看到了那些隐匿于夜幕里的人,于是恐惧感渐渐消失。
漆黑且明亮的眸子,望向密林某些阴暗处,深呼吸了一口参杂着肃杀之意的空气,壮胆喝道:
“各位,为何如此相逼?”
言语的末尾仍然带着一丝颤意。
先前的战斗,他清晰的察觉到,那些箭雨尽皆冲他一人而来,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但他可以大概猜到。
那支年轻的队伍,很可能是狮门的赵伯母,为了境轮之地那唯一一个名额,也为了那封卓叔叔留下的信,甚至为了那本正圆谱,而派来的杀手。
狮门身为大门大派,其实力丝毫不弱于明月楼,甚至隐隐超过了明月楼,虽然不敢在明月城大摇大摆的杀人,但杀死一两个明月楼的弟子,对狮门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应对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狠毒到了不惜杀死自己,也要取走那封卓叔叔留下的信。
想到这里,宁折再也无法保持着一颗无谓之心。
不过,转念一想,这场刺杀,也极有可能是那位,被言慕雪称作天选之子的表哥,言寒所组织的。
或许他看到了那晚自天而降的滚滚惊雷,所以,为了能够顺利赢下第一把赌约,他有充足的理由杀自己。
杀了自己,他与星洛便可名正言顺。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对自己这样一个刚刚入道,且身份低微的人,竟然如此不择手段阴狠毒辣。
一双薄而细长的唇紧紧而抿,他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让狮门赵伯母,让明月楼都明白,乡下的破落少年,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的声音落在密林里,却没有任何回应,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
宁折与言慕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的同样的情绪。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敌人没有杀死宁折,目的没有达到,自然绝不会罢休,所以他们的进攻也绝不会这么简单。
那么接下来,敌人要干什么?他们到底是明月楼的人,还是狮门的人?又是什么时候跟踪而来?
怪不得那支年轻的队伍那般独特,又对境界低微如自己这般的修行者,没有任何排斥。
原来都是为了这场无声的伏击!
虽然如此肮脏的手段,令宁折所不耻,但他知道,这些人定然蓄谋已久。
否则仓促组织起来的暗杀,不会这般严谨有素!
寂静的森林中,在二人惶惶间,再度有了声响。
一道剧烈的破空声尖锐的响起,一道黑色物体,怒龙一般从丛林之中射出,其上所流转的真元灵力,带着势不可挡的霸道,眨眼间已经到了二人藏身的大树之前。
黑色物体穿过虚空,秋风与落叶,被这强横的力量,撕扯的发出一阵剧烈颤抖!
依旧是一块巨大的枯树,足足有百斤之重!
如地狱中激扬而出,布满了死亡气息,在夜幕下,狠厉的击来,其上所携带的真元之力,比之先前那颗枯树,更为凶悍霸道。
敌人被言慕雪反掣而来的利箭杀伤数人,感受到言慕雪境界很高,很难处理,知道想要杀宁折,必须先处理了她。
无论是杀之也好,伤之也罢,万不能让宁折留命而走。
所以,这道凶狠致命的攻击,向她而来。
“混蛋。”
言慕雪嘶声娇喝,双手挥动,丹田之中灵力急速流转起来,在其手掌轻轻一握间,暴涌而出,凌厉的光芒,飞速凝聚。
真元翻滚间,随着周身气机不安分的波动,形成一道强悍的攻击,迎上那颗枯树。
夜幕下,被密林遮挡的月光映在言慕雪精致的脸颊上,有些阴森的悦丽。
当那颗枯树,与言慕雪强悍的真元光芒撞击在一起时,响起轰然一声。
枯树霎时被击的粉碎,周围劲气排空,碎屑四射,火花四溅,夜晚的虚空如数百数千道烟花一般,同时绽放而开。
而后,枯树的粉末又如千百支飞镖一般四处飘散,撞击在周遭的树木草丛之间,莫名充满了一股火焰焚烧后的辛辣呛人气味。
一击之后,言慕雪胸脯急速起伏喘息,眼眸紧紧看着密林,身形硬生生退出数十步,方才站稳身体。
脸上掠过一道暗红,随即消失,呼吸骤然平静下来。
看到言慕雪挡下如此强横一击,宁折提着的心轻放了下来。
不过言慕雪与宁折,都是没有想到躲在暗处的人,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敌人,这种实力足以媲美言慕雪通脉初境的实力!
而在言慕雪抵挡下那枯树同时,丛林之中出其不意的发出了一声‘咦’的声音。
对于言慕雪这样一个少女,竟然拥有着这般强悍的实力,而感到讶异。
又是一阵莫名的寂静后,密林深处的方向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久闻明月楼二重山言慕雪之名,当真了得,不愧是二重山之人,真是佩服,佩服。”
随着这道低沉之音响起,密林深处,有数十个人自不同的方向位置,忽然诡秘地出现。
黑衣蒙面,眼神冷酷犀利,眸子中弥漫着对言慕雪绝世容颜的惊艳,一步一顿走到她的身前。
言秋水感受着那些黑衣人的垂涎与亵渎,柳眉紧皱,丝毫未动,还未说话。
黑衣人中却有一阴鸷之人却忽然出言。
“谁是刀俎,谁是鱼肉,言姑娘应该很清楚,所以言姑娘可以走,但他必须留下。”
话至此时,黑衣人伸手,指向宁折藏身之处,却惊愕的发现,大树之后竟然空无一人。
“人呢?跑哪里去了?”
黑衣人一阵惊慌骚乱,生怕任务失败。
惊慌只持续片刻,随即又恢复严谨。
“我们埋伏着那么多人,他跑不远!”
黑衣人中有人喟笑道。
言慕雪轻皱柳眉,看向空无一人的大树之后,心中莫名生怒。
“宁折你这个混蛋,原来是这般贪生怕死之辈,竟趁我战斗之际,竟舍我而悄然逃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