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定县并不是大县,这些年来往人口却大为增多,多了几家不错的客栈。
叶肃安住进悦来客栈,挑选了上好的房间。
王海说道:“主子,这里的房价太贵了!我付钱的时候都肉疼。”
“你付钱了?”叶肃安一拍王海的脑袋。
“啊,住客栈还能不付钱?”
“你不会让掌柜记杜泽的账!”
“唉呀,我给忘了!”说完,王海匆忙下楼,试图要回那些钱。
叶肃安刚刚坐下,还没有放轻松,便有一人推门进来,他仔细一看,不是给他送茶水的杜家下人吗?
他顿时警惕起来,难不成杜泽一直在跟踪他?
“你是何人?”
此人也掏出一枚黑色铃铛,晃了晃,直接坐在叶肃安对面。
“你是禁军的人?原统领跟我说的就是你。”
“当然是我,还能是谁?你是禁军哪个部分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叶肃安冷冷一笑,说道:“我不是禁军,我是皇帝的六皇子,我叫叶肃安。”
那人身子一软,摔在地上,随即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道:“禁军校尉原驰参见六皇子!”
“免礼,坐吧。”
原驰不敢再坐,他肃身而立,不敢说话。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卑职来到普定县已经有五天时间了,潜入杜泽家中也有三天时间。”
“效率挺高啊。”
“多谢六皇子夸奖,卑职一定尽心竭力,完成任务。”
“好好好!”
叶肃安问道:“发现什么了?你是为查失神散而来,可有线索?”
“尚且没有头绪,只知道渝州所有失神散都在杜泽家中。”
叶肃安不解:“弄晕一个人,非得要渝州的失神散吗?普通的蒙汗药做不到?”
原驰说道:“这也是卑职疑惑之处,尚且没有答案。”
“行吧,我今日来是查去年发生的渝州煤矿案的,若是用到你了,还望多多配合。”
“卑职一定不辱使命!”原驰喊道。
“行了,你赶紧回去,不要让人怀疑。”
“是。”
……
第二天一早,叶肃安等来了杜泽。
“易小公子何必住在客栈,为何不住进我家里来?”
“那太好了,这客栈实在破旧,我都睡不着。”
杜泽一看,叶肃安双眼旁果真有一圈黑,确实像是一夜未睡。
“今日天气不错,易小公子准备去何处游玩,我一定陪同。”
“我听闻普定县有一旧寺山,风景优美,气候宜人,闻名渝州,今日不如去那里一趟。”
一听旧寺山的名字,杜泽很明显的有些晃神,他犹豫一下,这才说道:“好,就去旧寺山。”
出了普定县城,不远处就是旧寺山,这里早就被开发完毕,山上都是石板路,直通山顶最高处的旧寺。
此处旧寺,非说其新旧,而正是其名称。
多年前,一位高僧大德建立寺庙,他有感新庙不少,真佛却不多,便取名旧寺,香火鼎盛,直至今日。
今日旧寺之中,果真到处都是香客。
杜泽问道:“易小公子信仰佛门否?”
叶肃安说道:“盛京之中,以道门为主,佛门稀少。”
“这样说来,易小公子求仙问道?”
“并非如此?我哪个都不信。”说完,他当先进入大雄宝殿,见到佛祖塑像,却也不跪。
反而看那杜泽,诚心诚意地跪在佛像前,敬香礼拜,磕了好几个头。
他模样虔诚,一看就是佛门信徒。
等他起来,叶肃安问道:“杜老板信仰佛门?”
“谈不上信仰,只是拜拜,以求内心平静而已。”
叶肃安故意诈他:“莫非是杜老板亏心事做的太多,这才要在佛祖面前求平静?”
“易小公子何必取笑我?”
两人有说有笑,在寺庙里逛了一圈。
正要离开,却被一小沙弥拦住。
“杜先生,你供奉在佛像前的大灯已经燃尽,我们主持问你,是否再供奉一盏?”
杜泽道:“供吧,要最大最好的灯。”
“是。”
两人离开旧寺,却见旧寺山风景果真神异,多有奇异景致。
叶肃安虽然身在公事之中,却也可以欣赏美景。
“他们是?”
突然,叶肃安看见山脚下一队人,他们都背着背篓,正在一人的督促下往深山中走去。
杜泽道:“他们就是矿工,附近就有一座煤矿,易小公子是否去看看?”
“走!”
两人走进深山,终于到了煤矿,这里树木丛生,遮挡了矿洞口,若是不认识路,肯定找不到这里。
“矿洞多深?”
“平均三米有余,最深处已经有五米。”
“我进去看看。”
叶肃安一开口,让杜泽为之震惊。
“易小公子,这里是煤矿,危险之地,就连我都很少下去,更何况尊贵如您,还是不要下去了。”
“他们都能下去,我岂不能?”叶肃安指着那些矿工说道。
“这帮人贱命一条,哪能和您比?”杜泽还是不肯。
叶肃安却强硬道:“你不让我进矿坑查看,是不是因为根本不产煤炭!要是你还要阻拦,我可就走了!”
“别啊!”十五万两的生意对杜泽来说不算最要紧的事情,他还可以卖给其他人煤炭,一样能够挣钱。
他看中的并非银票,而是关系,只要他能搭上易家小公子的关系,还能愁今后的生意?
“来人啊,送易小公子下去。”
叶肃安和王海在矿工的保护下进入矿洞,杜泽本想跟着,却被叶肃安拒绝。
“你要是跟我进去,我还能看见真相吗?”
无可奈何,杜泽只能在矿洞门口等着。
叶肃安下了矿洞,见这里只有少数油灯燃烧,并不明亮,空气还算畅通,可是一股子煤炭味道,每次吸气,都能感觉到大量煤灰朝口鼻涌来。
矿洞内足有上百人,他们手持锤头铁凿,将煤炭从石壁上凿下来,放在身后的背篓里面。
叶肃安计上心头,对王海说道:“渴了,水。”
“呦,水袋在外面呢。”
“还不快去拿!”他早就和王海对上词语,必要时王海离开,留叶肃安一人进行调查。
“少爷……我不敢一个人走,怕黑啊。”
“你这个废物东西!”叶肃安说道:“你跟着他上去一趟就是了。”
“我?我是老板指派下来陪着你们的。”
叶肃安皱眉,问道:“你们老板也是事事依着我,顺着我,你敢反抗?”
“不不不!我这就送这位小哥上去。”
煤矿内部崎岖难行,他带着王海离开,还要走好一会儿。
叶肃安连忙往下走了一段,到了煤矿深处,见这里矿工稀少,便找了一人问道:“老大爷,你知道去年的煤矿透水案吗?”
老大爷全身都是黑黢黢的,只有牙齿和眼睛是白的,他张着嘴,说道:“我们这儿一年到头,好多透水的煤矿,你指的哪一个?”
“好多煤矿透水?”叶肃安一听之下,顿时为之一惊。
朝廷可没接到过那么多的奏报啊,还一直以为去年只有一场煤矿透水案。
难不成因为这一场死的人太多,不得不上报?
“就是死了一百三十二人的那一场。”
老大爷悄声说道:“这可是矿里的禁忌,不敢提,不敢提。”
叶肃安随手一掏,掏出一锭银子,说道:“这可是十两银子,您想好不和我说了?”
老大爷双眼发光,在昏暗的的矿洞里面非常明亮。
“我知道的不多。”说完,他拿过银两,塞进了衣服里面。
叶肃安问道:“每年普定县有多少煤矿塌陷?”
“去年就有八座。”
“这矿也不算深,为何塌陷这样频繁?”
老大爷说道:“您有所不知,这些矿根本不适宜开采,我采了这么多年的煤矿,没有一座安安全全,不死人的。”
叶肃安晃了晃支撑矿洞的木架子,果真晃动起来,幅度非常大。
“您小心点,再把自己埋进土里。”老大爷连忙阻止叶肃安。
“去年那座矿靠近河流,不仅不稳当,还时不时渗水。矿工早就发现了,谁也不愿意下井,还是杜老板派人拿着刀枪逼着矿工下井的。最初几天还算安全,可就是那一天,天降暴雨,河流水位猛涨,最终透水过于严重,冲垮了煤矿,一百三十多人,一个没有上来。”
“是杜泽强迫你们下井的?”叶肃安更加吃惊,岂有逼迫民众下井的道理?
“也不算逼迫吧,咱们普定县穷山恶水,没有产出,能在井里挖煤,已经是极好的工作了。虽说挣得不多,可是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只是这位杜老板催的太急,这才有几分强迫的意思。”
叶肃安又问道:“那一百多人死了之后,遇难者家属看见朝廷的抚恤没有?”
老大爷笑出声音,说道:“您这不就是说笑了吗?”
看来抚恤真的被杜泽贪污,根本没有到遇难者家属手中。
“老大爷,我再问你,你知道那些遇难者家属,现今在何处吗?”
“您问这个干什么?”老大爷突然警惕起来。
叶肃安微微一笑,又掏出一锭银子,说道:“你告诉我一声,绝对不会妨碍你。”
老大爷手下银子,小声道:“他们多是花溪村的人。”
叶肃安还要再问,就听见了王海的声音:“少爷,你在哪儿呢?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