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定县并不大,左右十几条街道纵横交错,构成了一座偏远县城。
杜泽是当地的大富豪,家里的府宅是县城里面最大的住宅,单独占据一条街道。
它身后便是一片民居,只是紧紧挨着,每日的生活却是天差地别。
叶肃安带着这一百士兵进了普定县,直接往杜泽家里去了。
他下令士兵将杜泽家团团围住,随即喊道:“杜泽,你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还不束手投降!非要我大兵冲入你家中,将你揪出来吗?”
他刚说完,便有几十名家兵走上围墙,他们手持弓箭,紧紧盯着叶肃安。
原驰说道:“六皇子可以往后退几步,以防他们射冷箭。”
叶肃安并不惧怕,反而说道:“杜泽,我敢打赌,你不敢放箭!”
院墙内,刚刚回家的杜泽衣服还没脱,家里就被士兵围上,他勉强支撑着身体,坐在座位上,可是整个身体已经僵直,脸色发白,已然濒死。
管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忠心,他下令家兵手持弓箭,挡住那些士兵,这才赶过来请示主意。
“还有什么主意?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把我抓走吧!”
杜泽已然有了死志:“只盼他们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管家却道:“纵然这位六皇子不为难您的家人,案子结了之后,您全家也难逃一死。纵然陛下开恩,只杀你一人,盛京的简郡王能够饶了你的家人?”
“老爷,若是不反抗,不仅您一个人要死,这全家都得死!”
杜泽哎呦一声,说道:“死就死吧,这些年他们享受了太多不属于他们的荣华富贵,如今随我一起走,本就是分内事。”
管家摇头道:“老爷,我有一计,可以让你脱离危险!”
“我?那我的家人呢?”
“老爷!大难临头各自飞,都这个时候了,谁还能顾上谁?”
杜泽本来一心求死,可是既然管家有脱身之计,他还是愿意听一听的。
“什么计策?”
“老爷,你还记得咱们开采出来的硝石吗?”
“那些硝石可是留着……”
管家劝说道:“别留着了,自己的命尚且保不住,还管那些硝石干什么?”
“你是让我用硝石炸死六皇子?不行不行,大庭广众杀了皇子,我更活不成了。”
管家说道:“非是让你杀皇子,而是派遣人手,将硝石等一应易燃易爆之物点燃,先炸了这座府宅,今夜风大,大火熊熊,势必能够点燃后面的那一片民居。皆是大火一起,您就可以趁乱逃跑了。”
“如此岂不是半个普定县都要被火烧完?”杜泽的脸色更冷,他是在不敢这样做。
“我已经要死了,岂能在死前多造杀孽?如果杀人过多,岂不是要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管家劝说道:“你混到今天,死在你手里的人,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你还怕这个?实话告诉你,佛祖给我托梦,地狱里早有你的一席之地,只看你什么时候死了。若是去的晚了,没准那地就被别人占了。”
杜泽坏事做尽,却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他在死前这段时间里,竟突然良心发现,不肯再杀生。
他说道:“我意已决,开门去吧。我死也要和我的家人死在一起。”
管家脸色一变,见杜泽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抵抗,安心赴死。
这位管家也是坏事做尽,一向忠心耿耿,可此时也不想陪杜泽去死。
他心一横,抽出一把匕首,直接搭在杜泽的脖子上。
“你要干什么!”杜泽怒道。
管家冷哼一声:“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已经说过了。”
杜泽冷笑:“你坏事一样做了不少,把我交出去,也活不了你自己。”
“我给你出主意逃跑,你却不从,我只能自己逃跑了。”
他推着杜泽,走到院子当中,那些家兵还有下人一看,却无动于衷。这些年管家四处活动,拉拢人心,这些人更加忠于这位管家,而不是杜泽。
“好啊你们这群叛徒!”杜泽破口大骂。
外面传来叶肃安的声音:“杜老爷,到底出不出来啊?”
管家闻见,急着命令道:“你们赶紧去取硝石,干草,油料,直接将后院炸了!”
“是!”
分出一队家兵,他们早就得到管家的吩咐,片刻功夫,便把硝石安置到各处房间外围。
至于杜泽的家小,被他们锁在房间里,只能无助地拍打门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放火。
叶肃安远远望见,杜家后院正在起火,他说道:“你可带领一队士兵从后院冲入火场,那里虽然危险,可没有弓箭防守。”
原驰正要答应,硝石就在此刻爆炸,只见火光冲天而起,迅速将杜家后院几十间房子,几十口人,瞬间炸上了天。
大火冲天而起,形成了一朵蘑菇云,气浪由后院而来,直冲前方。
“不好!”原驰立刻闪身,将叶肃安护在身下,他死死抱住叶肃安,不想他受一点伤。
正在这时,气浪终于到来,将这里的士兵吹的人仰马翻,纷纷栽倒在地。
位于杜家府宅正门的茶楼的门窗全部被吹毁,里面一片狼藉。
叶肃安见气浪过去,连忙推开身上的原驰,喊道:“快点!快点!”
原驰下令:“所有人跟我走,冲进杜家抓人!”
谁料叶肃安拦住他,说道:“不是抓人,是救人!”他向前一指,大火已经由杜家府宅蔓延出去,烧到了紧挨着的民居。大量百姓被刚才的爆炸震得七荤八素,根本来不及逃跑,已经陷入火海之中。
叶肃安满脸红光,漆黑的夜中,火焰滔天,却也不知道多少人会死在这场爆炸带来的大火之中。
他来渝州不过几天时间,却也不知道多少人因他而死。
“快去救人!再去通知城内驻军,还不救人,可就晚了!”
原驰领命而去,现在只剩叶肃安带着王海还有怜儿。
杜家府宅内,管家挟持着杜泽,推开破败的大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六皇子,你可没想到我们还有这一招吧。”
叶肃安后悔道:“你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屠杀花溪村老幼,我早该想到你们没有半点天良。”
大火熊熊,空气中全是灰尘与浓烟,让人呛鼻子。
那管家哈哈大笑,说道:“今夜城内必乱,这可是我的脱身之机。”
正巧,附近有一匹马,管家挟持着负责往马匹旁边挪去。
管家闪身上马,对杜泽说道:“老爷,再也不见!”
谁知他杜泽咬牙狠笑,一脚踹在了马匹的前蹄上。
他当年做混混时,经常使用这种手段抢劫,如今故技重施,还非常熟练。
马匹吃痛前蹄一弯,管家猝不及防,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杜泽抢过那匕首,一刀捅了过去,结束了管家的生命。
他举目四望,一生家业已经被毁,而罪魁祸首正是这位六皇子。
只不过现在并非报仇的时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人就是这样,绝望时万分绝望,只想束手就擒。可一旦生出半点希望,就会死死抓住。
杜泽闪身上马,马匹踩了踩前蹄,已经松缓过来。
“六皇子,后会无期!”说完,杜泽驾驶马匹,直接冲向大门,离开了普定县。
“该死!该死!”叶肃安大怒,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一个没注意,竟然让杜泽逃跑了。
王海说道:“现在怎么办?我们也跟着去救火救人吧!”
叶肃安舔了舔嘴唇,他看着冲天而起,丝毫不见小的火势,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旁的怜儿却说道:“如今凭我们的人根本灭不了这么大的火,春日干燥,今夜风又大,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县令,让他带人疏散居民,这才是要紧事。”
听着她的话,叶肃安点了点头,说道:“对,去找张县令,让他给我一个说法!”
……
爆炸发生的时候,张县令正躲在书房里面烧东西,这些年他收了杜泽不少钱,一笔接着一笔,都有账本存放在书房里。
如今杜泽必定完了,他为了防止攀咬,必须销毁证据。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张县令还以为是春夜打雷了。
直到师爷跑来,在门外汇报道:“大人,不好了!”
“又有什么事?”房间里的火焰映衬的张县令面目可憎。
师爷说道:“杜家发生爆炸,半个杜家府宅已经被炸没了!”
张县令说道:“炸的好,杜泽作恶多端,他被炸死了没?”
“不知道啊,连带后面的民宅,也全都被炸毁,死亡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张县令实在不想理他,说道:“那就让他炸,全都炸死,炸干净才好。”
师爷急道:“大人,还是赶紧派出人手救火吧!”
张县令在房间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既然着火了,为何不让它着的大一些,最好能将这间书房烧了,一了百了才好!
他将火盆放在纱幔下面,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吞噬纱幔,顺着房梁将书房里面的书燃烧起来。
“春夜风大,火星四散,县衙和杜家府宅相距不远,火星飘来,将县衙烧毁,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大人,里面怎么了?为何那么大的火光?”
师爷刚刚说完,却见张县令从里面冲出来,他喊道:“不好了,县衙着火了!”
师爷说道:“我这就找人救火,县衙可不能烧了!”
“回来!”
张县令拦住师爷,嘱咐道:“风大火大,岂是人力能够抗衡?快快清点衙役与士兵,去其他地方救火,救不了的,便赶紧疏散百姓。”
说着,他还点了几滴眼泪:“本县令实在看不得百姓受苦啊,宁舍县衙,不舍民居,宁可本县令被烧的体无完肤,也不想百姓损毁一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