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风华的集训开始了，每天八个多小时的课程，但这不包括孩子们自己练习的时间。
此次集训唯一的男孩子名叫青泽，专门奔着S大来的，学舞十四年，柔韧性好得班里女孩子都羡慕。
他家庭条件好，原本父母是不赞成他来风华的，毕竟更正规更好的艺考培训机构多的是，但这孩子拉着他妈妈来风华看了一次，就怎么也不肯换地方了。
青泽妈妈就是一位普通的白领女士，也不是很了解舞蹈，但儿子这么轴，她最后也还是妥协了。
“我也不懂这个，但我觉得我儿子的眼光应该是不错的。”青泽妈妈当时是这么说的，“青泽冲着S大来的，就麻烦莫老师多费心了。”
莫韶华也不知道青泽看上风华什么了，但她倒是看上这棵好苗子了。
如果说段灵尔是自律型选手，那青泽就是天赋型选手，还是外部条件也优越的那种。
这不，俩尖子生又被起哄着开始比试了。
搬旁腿站立，比谁站得稳，时间长。
“准备好，计时开始！”
女孩子们围一圈坐着，还拿手机卡着秒表，青泽和段灵尔姿势一模一样，一腿朝天一腿撑地站在中间，都是轻松平常的姿态。
“我的天，这两人真是一点都不带抖的。”
“一分钟了。”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你猜他们能站多久？”
其实到艺考前他们的状态，搬旁腿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所以这个比试比的根本不是柔韧度，而是控腿能力和平衡能力。
“三分钟了三分钟了！”
“哎灵尔别抖别抖！”
“小心小心！”
三分钟后，段灵尔先站不稳了，女孩子们眼看着她腿抖，都急忙伸手去扶她，不过她一发现不稳就自己慢慢把腿放下来了，没让自己摔倒。
“真是不稳了，青泽你太厉害了。”段灵尔左右放松着腿，转头看向青泽。
“你也很厉害啊，很多人两分钟都站不到的。”青泽也跟着将腿放下来了，嘴角扬起，右脸上一个明显的酒窝。
青泽年龄比同级的同学们小了两岁，但却没有普通男孩晚熟的稚嫩感，多年学舞让他的身形更加出挑，随着性格，还显出一种糅合了谦谦君子与青春年少的气度。
一看就是幸福家庭里从小得到良好教育的孩子。
“看来他们俩控腿都做的不错了，你们几个呢？”萧代宁冲其他几个女孩子说。
“我们啊……”
女孩子们开始努力贫嘴。
“我们还需要继续努力。”
“对对对我们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萧代宁笑，莫韶华则不置可否，只双手搭上段灵尔和青泽的肩，看着这群女孩，说：“加油。”
“集合。”
……
萧代宁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她哥这么粘人她怎么不知道？
每天早上坚持要送她去风华，只为了去看莫韶华一眼，说两句话就走，中午没事来找莫韶华吃饭，有事就打个电话……
这不，莫韶华刚说下课没几分钟，萧代远就来敲门了。
萧代宁眼见着萧代远脱鞋进来，将手上的盒子递到莫韶华手里，视线从头到尾只在萧代宁身上飘过一瞬，就算是打招呼了……
重色轻妹的家伙！
萧代宁翻个白眼，手落在莫韶华肩上轻按一下就甩着马尾换衣服去了。
莫韶华看着更衣室的门打开又关上，一边打开手上的盒子一边问：“今天是什么？”
“绿豆糕。”萧代远抬手接过盒盖，示意她尝尝。
“绿豆糕干嘛用盒子装啊？”莫韶华捡了一块仔细瞧了瞧，整整齐齐的什么花纹都没有。
她试探着咬了一小口，绿豆沙在嘴里化开，居然没有想象中的甜腻，而是一阵清晰的绿豆清香，着实让她眼前一亮。
“好吃吗？”萧代远看着莫韶华咬下第二口，轻声问。
“好吃，是不是没加糖，在哪里买的？”莫韶华点头，要买到无糖的绿豆糕可不容易。
萧代远闻言先绽了笑，才悠悠答话：“我做的。”
一瞬间，莫韶华恍惚地觉得自己被刚刚吞下的那一小块绿豆糕烫了一下。
“你做的？”倒不至于不可置信，她只是下意识反问，抬头看见萧代远笑，她又默默低头，咬着那块绿豆糕，含糊道：“很好吃。”
孩子们回家了，萧代宁试图拿一块绿豆糕未果也先走了。
莫韶华吃完手里的，想了想又从盒子里拿了一块，就将剩下的绿豆糕盖好收进了更衣室，然后靠在门框上一边吃一边对萧代远说：“陪我打扫卫生吧。”
“好。”萧代远说。
“拖把在卫生间。”莫韶华扬着下巴指挥他，“第三遍换那把白色的拖把干拖。”
“就是最后不能有水是吗？”萧代远将蓝色的拖把拿下来洗，明白白色的拖把是要留着最后用的。
“嗯。”莫韶华拍了拍手，取了抹布准备去擦把杆，“店里最近怎么样？”
“有一套演出服，但那边一直不满意。”舞蹈教室很空，即使两个人离得很远，声音依旧清晰。
“礼服吗？”莫韶华仔细地擦着把杆，速度格外的慢。
“不是，是舞蹈服。”萧代远拖到一半，抬手解开外套的扣子，将外套脱下来甩到了更衣室的沙发上，“她说舞蹈主题是水和云，要飘逸灵动的感觉，要大自然的自由，还要人间的烟火气。”
“说实话，要自然飘逸又要人间烟火，这两个元素本来就是矛盾的。”
“一开始我在裙摆上绣了麦穗，但她说太直白了。”
“后来我把麦穗刺绣做成了一条腰链，还加了白色的羽毛，但她还是不喜欢，说转起来会很乱。”
萧代远拖完了第一遍，莫韶华刚好擦完把杆和窗台。
“我在想要怎么再精简一点，而且我觉得……”萧代远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正在水池边洗抹布的人，“我可能没理解她到底想要什么。”
莫韶华拧干水，抬头回望他，“什么叫没理解？”
“因为她不能说话，手语翻译可能有偏差。”萧代远叹气，抬手将水龙头关上，“而且她不会写字，从小就没上过学。”
这可太难了。
“怎么办，帮我想想办法？”萧代远凑过来，一脸苦恼的可怜样子。
莫韶华眨眨眼，无论是手语还是设计，她都帮不上什么忙。
难道要她临时教人家认字吗？
她想不出办法，可又实在想为他做点什么，最终，她将手放在了萧代远的头顶上。
她的手从他的发顶轻柔地顺着发丝向后，又抬起来回到发顶，再向后抚去，如此重复。
像在给猫顺毛。
萧代远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他抓住莫韶华的手，拉到胸前，“你是在心疼我吗？”
莫韶华直直地回应这萧代远的视线，也没有收回手，她仿佛思考了一会，然后答了一声：
“嗯。”
谁不难呢，她帮不上忙，至少可以和他说说话，也算是给他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好了好了，没事，我们再多改几遍，说不定哪次就猜中了呢？”萧代远原本只是装可怜想逗逗莫韶华，可她这么一本正经的直白回应，却先让他自己缴械投降了。
“谢谢你心疼我，”萧代远吻她的指节，“我觉得自己又充满活力了。”
“那你也快点忘掉这些烦恼好吗？”
萧代远渐渐地发现了，他的爱人好像是共情能力太强，特别容易与别人感同身受，却比亲身经历者更在意这份原本对她来说就是多余的情感。
就好比现在，萧代远自己很快就能将这个问题略过，她却真心实意地在难过，哪怕他是在开玩笑。
莫韶华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皱了皱眉，答应说“好”。
萧代远拉着她的手笑了笑，向前一步，这一次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我爱你。”
……
奶油蛋糕、柠檬茶、蛋挞、布丁、曲奇……
还有绿豆糕。
莫韶华坐在车里，手指敲着她腿上那个小盒子，回想起这么久以来萧代远带给她的各种甜品。
还是绿豆糕最好吃。
萧代远时不时看莫韶华一眼，她的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也没有开口和萧代远说话的意思，就连手指敲击盒子的声音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没有什么特殊的规律。
直到某个转角时，萧代远听见了一点不一样的声音。
那声音极轻，起初肖代远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后来他能确定，那就是一段轻柔的旋律。
是莫韶华在唱歌。
她没有唱出歌词，只闭着嘴从喉咙里哼出曲调，手指也正是在打着这首歌的节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