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白转身看她,这一个转身都让她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的眼神依旧平静,长身鹤立,霞姿月韵,不似凡人,仿佛他身后不是万丈悬崖,而是九霄神殿。
“过来。”
他少有这么强硬的时候,不是因为他生性温和,只不过是他不屑对人倾注情感。
景星云看着他,他的目光平静却不容拒绝。她也少有这么尴尬的时刻,她的确是腿软,不敢过去。
她没有之前的记忆,不知道她从悬崖坠下时大难临头的感受,那种感受怎么会好呢,让她全身戒备却又有一种难言的失控,那种惊恐和恐惧感足以让她身体产生记忆主动远离这样的地方。
“……渊白”
她轻声喊他,眼中有一丝挣扎。
谢渊白只是看着她,眼神始终平静,不见半分波动。
景星云最终妥协,慢慢向崖边走去,腿上犹重千斤,每抬一步都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
最终还是走到了他面前,脸色苍白,额头有冷汗沁出,她低着头,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只敢看着自己脚,不敢再看别处。
总感觉天旋地转,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眼前发黑,心跳的格外快。
谢渊白手指微动,转身面对山崖,沉默了一会儿,后退一步和她相平,掀袍坐在了地上。
景星云缓了好长时间才压抑住自己,不让自己往后退,不过是威胁不到自己的危险罢了,她该怕的不是悬崖。
可还是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眼,她伸出一只手试探性地去寻谢渊白,抓住了他的胳膊她才放心了很多。
她缓缓抬头看着不过三尺距离之外的悬崖,只一眼就让她有些呼吸不上来,那种失控的感觉再袭,她难受得要命。
景星云移开目光,看向谢渊白,发现谢渊白正在看她的……手,准确来说是她抓着他衣服的那只手。
景星云直起腰身,不自觉地靠近谢渊白,仿佛这样能让她多一点安全感,她的手没松,另一只撑地的手却慢慢抬了起来,前几日不停下雨,地上还有些潮湿。
她的手心沾了泥土,有些脏。
景星云又抬眸看了他一眼,刚好谢渊白也抬眸看她,四目相对,景星云慢慢松开了他的衣服。
月白衣袍上面极为突兀的有一个小手印,月色下,格外清晰。
顶着他平静的目光,景星云默默将手缩到衣袖里面,用衣服替他擦拭,可能是刚才她的力道有些重,擦起来并不好擦。
她擦的用心,脸上依旧没有血色,现在这个跪着的姿势,让谢渊白有一种他在欺负她的错觉。
在他看来,他刚才那样不容拒绝地让她过来,算不上欺负。
“不用了。”他拉下她的手,顺便将她另一只手也拉了过来,低着头把她的手擦干净。
景星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身体的不适稍稍缓解。
等将她的手擦干净,谢渊白抬头就看到了她的眼神,干净温柔与这月色无异,和远处缭绕的雾气相映,朦朦胧胧当中是醉人的风景,而她却更加近人更加真实,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触摸和温度,不是遥不可及的那些虚无。
他松开她的手,后知后觉他自己以前是有洁癖的,讨厌别人接近,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其实在他没让王鸣换下她的被褥的时候他就该察觉到的。
不过这种感觉其实还好,以前他觉得麻烦的事情,原来真的做了之后,有一种浅淡的甜蜜,他不讨厌。
“真的很抱歉,我回去会帮你洗的。”
“好。”谢渊白轻声应了。
景星云这才笑了笑,笑容有些虚弱却真切。
谢渊白看了她一会儿,扶她坐下,她离他格外近,几乎都要贴在了他的怀里。
“你喜欢的是这个吗?”景星云看着前面深不见底的悬崖,白雾缭绕,群山若隐若现,颇有仙境的意味,带着神秘不可知的色彩,尽管她害怕,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极美的景色。
“谈不上喜欢。”谢渊白看着山崖深处,越是看不到底越是让人想要尝试,未知的才能让人有所波动,不那么无趣,“只是不讨厌罢了。”
“很美的景色。”景星云实话实说。
“和那相比呢?”谢渊白微微抬头看天,那轮圆月依旧让他讨厌,就连这满身月光他都喜欢不起来。
景星云这才抬头看了那明月,眼神眷恋缱绻,脸色也好了许多,不再那么苍白。
她看了一会儿就低下头,靠在他怀中,“各有特色,何必非要分出高下。”
她还是喜欢极了那轮明月,那样温柔平和,只是这样看着都能让她心情平静,她还是不喜欢这万丈深渊,哪怕足够神秘足够安静却也过分危险。
她自觉没有那份追逐疯狂的心,对于危险只想退避没有征服的欲望,或者说探索那份神秘并不会让她满足,能让她满足的只是对自己的掌握,她爱极了那样的温柔体贴,因为度过了曾经无数的孤独岁月,她期待那样的感觉。
她只是不想让他失望,而且眼前的景色确实不错,尤其是在月色下,看不见底的宛若蛰伏有狰狞怪物的深崖之底,也变得柔和许多。
谢渊白揽过她的肩,看向远处,“我也不喜欢承平王。”
他的语气平淡,和平常一样,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为什么这么说?”景星云在他怀里,抬头看他。
谢渊白想起祈愿树上的那根红布条,眸色深了几分,揽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也重了许多,“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他不喜欢,而且承平王分明知道,她是要嫁给他的。
“你说过,在盛国我是你的人,”景星云笑着看他,眼中逐渐多了几分认真,“不会是他的。”
她只是说了这一句话,但是谢渊白却格外受用,毕竟她那样的眼神除了看向自己之外,不曾看过其他人,当然不包括那轮月亮。
景星云许是爬山累了,很快就在谢渊白怀里睡着了,睡颜一如既往的温柔,谢渊白低头看着,心似乎化的塌下去了一角。
圣遗寺远处的山林之中
段干伏颜微微垂头,看着不远处的黑色衣袍随风摆动,“大人,我不明白,谢渊白既然是奇才为什么不拉拢过来,为我们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