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唱着晚歌。
我吹起橫笛。
緩緩思慕着公子。
一繫藍衣
翩躚公子
墨髮三千，衹挽髮髻。
以銀簪入内，用以绾发。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感君朝與暮。
朝朝暮暮不得休……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
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
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
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
豈上望夫臺
十六君远行
瞿塘滟预堆
五月不可触
猿鸣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
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
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来
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
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
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
直至长风沙
……
《長幹行》
聽著画舫上傳來的曲調。
這就是我與他的過往。
不由感慨万千。
那时……
我应复回君
以《广袖云烟曲》為曲名。呈上君。
其文如下：
水袖轻拂
陌上广寒
三千青丝
尽我荣华
身姿如玉
傲岸挺拔
一曲惊鸿
如金如锡
如圭如璧
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
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
罗绮绕天寒，广陵上云烟。
碧雲天色晚，相會夢中緩
……
今日參宴卻是，如此的相似。
他向我道了謝。
“据樓兒説，那日是你救了我……？”
“……”我頷首。
道：“無以回贈玉娘子。只得聊彈此曲相送以……”
這般優異的男子卻如何為了一個女子那般的傷心，于月下神傷，險喪。
幸而在云畫舫上才勉勉遮盖相思。
思之不得，速为疾焉
《复答雲君回贈》
吟詩以回贈。
思起日前与君的对答。何其相近，他們二人！
我們衹应和到很晚很晚。
意犹未尽，卻不舍分离。
他送我离开。
“多谢明玉公子出手相助，那一日――”
“不过区区举手之劳。君无需放心上。”我回道。
“往后礼宴，还请公子多多参加。”
“……善！”我略微犹疑，终是应答。
也好，借以认识一些名人雅士。
调查当年事情背后的真相。
我作辞，他送我上了画舫。
―――――――――分割线―――――――――――――
回过神来
收回遐思
月夜下，聽見有人吹響蘆管。
是夜鳴曲。
我和了一舞。
身姿翩躚，舞连翩。
接著奏完。
画舫遂改了《西洲曲》奏乐。
：憶梅下西洲
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
双鬓鸦雏色
……
鸿飞满西洲
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
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
垂手明如玉
……
海水梦悠悠
君忧我亦憂
南风知我意
吹风到西洲
一曲畢
帶著江南女子的柔情與纏綿，
浩浩蕩蕩的琴聲里落下帷幕。
接著就是夜行歌之類的雜曲。
有文人雅士常來此作賦吟詩。
倒也是極其惬意的地方，處處歡聲笑語。
只不過。我。
这是……夏国。
最低賤的行業，
我卻从事了
因為輾轉再三，流落此間。與君相訣，甚為思也。
奈何矣往事前塵，過往不堪回首。
嘆君情深亦緣淺，終須別，再無緣……
然而我離去，卻是不得已而為之，若可。愿與君守一生也未休。
我叹了口气，嚥下心中苦澀。
又唱起《折枝曲》。
全家發配為奴，屡遭暗害。
父母貶謫期間雙亡。
我如今入營坊，卻也是應了那句“天命”。
避開他。
只于此间，不得翻身。
对于歌女来说，一生都是寂寞的。
但见暮去朝来颜色故，则门前寥落客稀也。
贪慕才华者甚少，世人皆看外表也。
沒了父母，亦無姐妹。
衹輾轉徙矣，到了这間。
過往無比遙遠，終不再愿憶及。
我望著水中的落花。不由翩翩而起舞。
花落覆滿頭。
而我心，亦無涯也。
“妾本天涯孤女，不曾與君在此相識。”
“敢問君，可在懷人也？”
“妾在想，那永遠也回不了的過去。”
我閉目，参差舞繚亂，将未休，哀莫止。
淚落不相知，翩翩弄清鸿。
過往前塵百般亂
今朝相逢思無限
感君耿耿衷情在
妾化土灰也甘然
我復喃喃低語。
乐师為我吹一曲笛子。
道：“玉君。莫要悲泣！”
“嗯。”我撇過頭去，不再望与他相似的背影。
那個聲音，那個人。彷彿又看到了我與他。我們曾經過往不由浮現。卻是絲毫未能觸及的遙遠前塵，如煙過往。
过于失态，收斂情绪。
只繼續歌舞。
妾本天涯孤女……
腦中始終迴盪著看著聽到的話語。
卻不知作何感傷。
一旁的文人雅士忙上前吟詩慰我。
亦有好心的耐心关怀我。
望著他們的慌張無措。
我仍是在思慕那人。
不知他……如今如何了呢。
景依舊。人安如故？
我本非感傷女子。
奈何……
他仍舊對家國念念不忘。可有過絲毫我的地位，于他心中？
那般破不了情，我與他豈有無限可能？
所幸，我很快調整起來。
與他們歡聲一片。
作笑姿谈容。
夢好人堪續，嘆彌彌。
終有一日，我要查清當年謫徙真相。
在此之前，衹隱身做好自己便是。
這一次，我要靠著自己，鼎力向上爬。
直到……與他相匹配為止。我們兩人不再遙遠，終於能夠相守。
這樣，那些史官也無話可說。諫官也不再三番五次雜擾我與他。
自上次雲君錯認后，我回了畫舫。
只不過，這個月兒。到底是誰。我需查下，此为大事。不容小覷。
我換了裝束，整罷淚容。
去向茶館坐下，探聽。果真有人道：
但見雲家長子與洛家小姐與雅園相逢。兩人依依不捨，雙目含淚。想是前緣未斷，不能盡斬！
可惜他們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本是一對絕世良缘，天作之合。奈何父母硬拆散之。使其兩離也。
我聽了之後，不作言語。只是感慨。不是她悔與他相識，復投別人懷抱嗎？
怎的，版本不一麼？
復又聽到。“是啊是啊。你知道嗎？雲家長子可是才華橫溢啊。又是将门虎子，文武雙全，才藝無雙，卻又自視甚高。”
“世間女子，也只有怕洛家二小姐這樣的女子，才配的上啊。”
“哼！”一旁的女子哼道。皺眉。“怎麼，我就配不上？也不知那洛月怎麼好了。雲家哥哥被她整的好孱弱啊……”
“……”我捂住耳朵，不忍继续细听，匆匆離去。
原來，是洛家小姐嗎？
我好像認識呢
明家與洛家倒是交好。
不過，這是在變故未发生前，若是之後。只怕不敢相认了。
縱然相逢也不敢識。
這即是世間百態，人情冷暖。
顯貴人皆知
沒落無人问也！
我呵呵一笑，道。“父上母上！你們放心。玉瑤如今過得很好。”
我心下暗道。
只是，當年之事，必得調查清楚。是否屬實。
不然，心難安。家父亦難瞑目。
父母一同離去。
那個血色的黃昏。我失去一切。
僥倖逃脫，被人所救。輾轉江湖，沦落至此。
到底為什麼。
是泄露機密趕盡殺絕還是怎樣？
却不放过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