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公交车撞向护栏时，整辆车突然安静了几秒钟，随即爆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
有人拍打着窗户，想要跳窗逃生；有人惊恐地缩在座位上，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还有人面露不甘，愤怒又无力地注视着司机；也有人因为突然的加速摔倒在车板上，面露绝望之色。
这些景象，众人的种种表情，全都被王明亮看在眼里。
他想要采取行动，但时间已经完全来不及，就在众人惊慌失措的几秒钟内，公交车已经撞上了栏杆。
轰！
整辆车像是被巨人的手握住，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但前冲之势不减，撞破栏杆后笔直地向桥下坠落而去。
他立刻感到了强烈的失重感，整个人像是要漂浮起来一般。
车厢内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他紧紧抓住座位的扶手，双腿向前蹬，准备接受撞击。
轰！
一声巨响传来，公交车剧烈地抖动，它不像是掉在水里，而像是撞击在水泥地面上。
因为惯性，王明亮的整个身体被重力向下压，幸亏他事先做好了防备姿势，抓紧了扶手，不然这一下就会把他抛飞出去。
然而，其他人并没有向他一样好运。
旁边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在惊叫中直接滚出了座位，整个人在倾斜的车身和重力惯性的双重作用下猛地向前倒下，头磕在前面的座位上，发出砰的一声，瞬间失去了意识。
还有一个女生，头磕在旁边的玻璃凸起上，洁净的玻璃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红色的痕迹。
车头先入水，然后是车身，这时车里有人反应过来，大喊道：
“快破窗！”
但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些，他话刚出口，车身已经完全沉入水面之下。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鼓起全身力气，用拳头砸在车窗上。
砰！
车窗纹丝不动，像是铁一般坚硬。
女生脸色一僵，差点痛得哭出来。
这时，水流已经从不知什么地方涌进来，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向上积累、蔓延，就像是无情的怪物，朝着被围困在陷阱中的猎物，张开了血盆大口。
冰冷的水流转眼间就没过了众人的小腿。
河水的寒冷程度，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不！”
有人绝望地砸窗，但窗玻璃却纹丝不动，还有人脱下了自己的皮鞋，拼命砸窗，却依然砸不开。
在一阵惊慌的眩晕中，王明亮突然回忆起了自己曾经学过的物理知识。
由于水底的压强和车内的压强不同，造成了巨大的压强差。水压将车玻璃牢牢挤压，形成了难以破开的坚固防御。
只有水涌入车内，并且填满车厢后使得内外压强一致，玻璃才能破开。
想到这里，他立刻深深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河水用它那双冰凉的手，紧紧捏住了他的腰部，急剧涌入的水流，冰冷又湿润，很快就蔓延到他的全身。
车厢里的空气已经很少，就连他也感到呼吸困难。
除了水流的滔滔声，此刻已经听不到尖叫声，旁边的声音几乎全部消失了。
水面，已经淹到脖子。
他深吸一口气，在车厢彻底被水流淹没前，钻入水面下。
水面之下，是一片深沉的灰色。
这里非常安静，除了水声和周围隐隐出来的挣扎响动外，就像是一片坟墓。
眨眼。
通过车厢外向上流动的灰蓝色水流痕迹，他判断，公交车还在继续向下落。
车厢已经全部被水浸满。
他不再犹豫，用手紧握着旁边的一根栏杆，用力踢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块车玻璃。
哗拉……
玻璃破碎的触感从脚底传来，但他已经听不到响声，勉强凭借着水底的一点光亮，他像一条游鱼，轻巧地顺着玻璃滑出车厢，接着迅速上浮。
河水冰冷又黑暗，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包裹在一块旋转的黑水晶中，只能奋力挣扎，在略有些湍急的水流中向上拼命游动。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和父亲去游泳馆时候的场景。那时他应该还在上小学，夏日炎炎，父亲带着他去游泳。他还记得第一次下水时既兴奋又激动的心情，当时游泳池很浅，但也能淹没他的全身。他抱着游泳圈，小心翼翼地在水里扑腾。
那种心情和感受，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他不能呼吸，也无法讲话，只能凭借头顶微弱的光芒，勉强辨别方向。
身下，阴暗的河水包裹中，公交车缓缓向下跌落，如同坠入深渊的一艘沉船。
除了自己以外，大多数人，似乎还留在公交车里。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一眨眼，他猛地浮上水面。
呼-吸-呼-吸……
他大口呼吸着宝贵的空气，旁边是阴暗的桥底，河边的堤岸两边，似乎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情况，在向这边靠拢。
他能看到堤岸两边的水泥路，还能看到水面上漂浮着的护栏碎块，以及正一圈圈向外扩散的波纹。
这时，求生的本能逐渐被理智的思考压制下去。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分析着当前的情势。
公交车突然落水，和那个司机有着很大的关系，但司机的目的现在还不明确。
在冰冷的河水中，他一边保持着漂浮状态，一边让大脑飞速运转。
方才的公交车上，至少有二十几名乘客，其中有七八个都是他们一中的低年级学生，还有几个小孩和几个老人。
而现在，浮出水面的，却只有他一个。
他们的体质与自己不同，在河底，公交车像是一个巨大又无情的囚笼，封住了他们的生路。
如果没有及时的救援，恐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这时，河岸边聚拢了几人，看到他漂浮在水面上，那几人立刻朝着他挥手，同时喊道：
“小伙子，快点游过来！”
如果这时候自己游上岸，当然就能得救。
可是，其他人呢？
他微微摇了摇头，再度看了眼周围，身体向上跃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呼——
紧接着，不顾周围人担忧又惊恐的眼神，他再度埋头，消失在水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