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的长相远没有他的弟子英俊:他鬓间白发更多,脸上皱纹也更深,乍一看是慈眉善目,可冷不防就会露出藏不住的严厉之色。
因为害怕众妖乱说话、暴露非人类的事实,赵矜裳用官话敷衍几句后,很快提出告辞。李儒本来也就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朝廷的探子,如今猜疑消除,也懒得挽留众妖,索性派了林誊如送他们出去。
“恕在下冒昧。”临近分别的时候,林誊如忽然开口,“此地不甚繁华,景色也不算名胜,敢问诸位贵客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郑临明挑眉反问:“我们所为何事,与你何干?”
“只是好奇而已。”
“那你还是收一收好奇心罢。”金镜好心提醒。他没有在林誊如身上嗅到妖气,说明此人只是个凡人,操心太多对他没好处。
与林誊如分别后,燕三立刻不甘心地化成原形飞到枝头:“听说待会玉虚观最漂亮的女弟子要出来献舞呢,怎么就告辞了!”
“我怕你们不懂人间礼仪,在众目睽睽之下露馅。”赵矜裳解释。
“那我保持原形飞回去看一眼行不行?就一眼!”
郑临明扬手,霎时间一道残影飞过。赵矜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燕三已经跌落地上化作人形,朝郑临明大叫道:“你也太狠了吧,有什么事直说,发毒箭干什么!”
“我还当你半点警惕性都没有呢。”郑临明声音压得极低,不见怒容,但很显然把燕三唬了一跳:“玉虚观内有妖气,你们就没察觉到吗?”
凡人修仙之处居然有妖气?其余众妖对视一眼,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金镜——他可是嗅觉最灵敏的犬妖,结果半点异常都没有发现。
赵矜裳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办,潜入玉虚观探查吗?”
“如何探查?这股妖气藏得很深,似有若无,根本不能寻觅踪迹。”郑临明揉着眉心,下了定论:“藏匿在此处的妖族,修为在我之上。”
放眼整个妖族,修为比郑临明还高的恐怕也没几个。
意识到此事不小,金主开口道:“这会不会就是云烨上神让我们来秀城的原因?”
“应该是。”郑临明沉声命令:“从明日开始,大家化作原形蹲守玉虚观内,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还没学会化形的赵矜裳小声问:“那我怎么办?”
“你跟着我留在观外。”郑临明语气温和。
“噫,双标哦!”
然而在众妖万事俱备、只欠行动之际,忽然传来消息:林誊如被新入观的府尹之子给杀了。
得知此事后,最伤心的人当然是赵矜裳。
“如此优雅的身姿,如此翩翩的风骨!”赵矜裳悲从中来:“他怎么会死!天妒英才,是天妒英才吧!”
“这个林誊如也是倒霉。”陈窈窈同情道,“冒犯谁不好,偏偏冒犯了府尹少公子。那少公子心眼贼小,直接找杀手把他干掉了。”
就在此时,出去探听细节的燕三一头撞开了窗户:“要命了要命了!”
“怎么了?”郑临明问。
“是不是把少公子绳之以法了?”赵矜裳充满希望。
“不算是,但也算是——府尹全家上下、包括仆人,都突然昏迷了!”燕三黑豆似的眼睛急切地眨了两下,“估计是林誊如的人给他报的仇。”
一人犯错,全家背锅,这个复仇范围也有点过于广了。郑临明追问道:“昏迷原因搞清楚没有?”
“没有。一群郎中围在那说了好久,最终得出结论是‘天谴’。”燕三如实禀报。
这就得郑临明神医出马了。不过他此前为救赵矜裳而暴露了身份,只好改了个名字。
次日,神医林明携众妖拜访秀城府尹府邸,请求上门问诊。府中唯一幸存的管家走投无路,也只好破格同意了这支浩浩荡荡的行医队伍。
众妖各司其职:赵矜裳和燕三口齿伶俐,负责拖住管家等人,其他妖拎着药箱,跟着郑临明来到府尹父子的厢房。等看到少公子的情况,还没摸脉,郑临明就已经确定了:“是蝴蝶。”
“你是说蝴蝶闪粉?”金镜提出质疑,“可蝴蝶闪粉只能让人昏迷半个时辰左右,这府尹少公子已经至少昏迷两天了。”
郑临明开始给少公子把脉:“不奇怪。仙界白一澜说过天庭的鸿蒙镜丢了,看样子这只蝴蝶也得到了鸿蒙镜的力量。”
“他情况怎么样?”
“醒不过来,但也没法死。”郑临明轻描淡写道,“给林誊如报仇的蝴蝶下手太狠,这个凡人魂飞魄散,再也无法进入轮回道了。”
金主坐不住了:“这可怎么办?按照条例,咱们得把凶手就地正法。他醒不过来的话,咱们要去哪里找这只蝴蝶?”
郑临明丝毫不慌,看向金镜。后者被他盯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趴伏到地上,转瞬变成了原形——一条金毛犬。
“我闻到了,这边!”金镜立刻找到线索冲出门去,郑临明等妖紧紧跟在他身后。众妖一路飞奔,最终果然到了玉虚观西墙下。金镜鼻子翕动着,很确定地说道:“妖气就是从这里来的。”
翻过围墙后,妖气反而变得缥缈起来,难以辨认方向。金镜心里焦急,一时不察,竟然被观内巡视的弟子逮了个正着:“这里怎么还有狗!”
“野狗吧?”有弟子不以为意,“扔出去就行了。”
众目睽睽之下,金镜不敢贸然化为人形,很快就被顽皮的弟子捉在怀里:“扔出去干什么呀!观内饭菜太素了,咱们吃顿荤的吧?我给咱们烤狗肉怎么样?”
从来,没有人,敢在犬妖面前,提“狗肉”两字。
金镜瞬间大怒,正要好好收拾一下这帮人类幼崽时,李儒道长的声音出现了:“林道长尸骨未寒,你们居然还有心情玩闹?!”
弟子们立刻抛下金镜一哄而散。
在金镜有机会逃跑之前,李儒闪电般出手,拎起他的后颈抛给了暗处的众妖。
“我不关心你们妖族大张旗鼓地到秀城来干什么。”他神情冷肃,目光极具压迫力:“但是,任何人不得擅闯玉虚观,这条规矩对妖族也适用。这次念在你们是初犯,暂且罢了;若有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后,他也不管众妖的反应,自顾自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