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婆婆早已没有还手的力气,就像一只无处可逃的猎物,无奈地等待着猎人的最后一击。
就在此时,一团黑影从天而降!
这黑影既降得突然,又降得迅疾,还降得精准,就像瞄准了胤礼刺杀的落点一般,直降胤礼前方。情急之下,胤礼被逼步伐急变,在“如意”即将触及雨婆婆的刹那间隙,硬生生撤回身形,侧行避开了一丈有余。他怒气陡生,目光急急寻向那黑影。
黑影砰然落地,仔细一看,竟是一口精巧的乌木棺材!
乌木又唤乌龙木,其汇聚上古之历史积淀,乘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是木材中一等一的极品原料。历代帝王建筑宫殿、制作棺木采用的便是乌木,江湖中达官显贵、文人雅士制作辟邪器具精选的亦是乌木。能够用乌木制作棺材,本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而即便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名门望族,也很难寻到足够多的乌木原料,来制作这样一口精致的棺材。
这口棺材的做工又极为考究。只见那棺材两侧的木板上,分别用金粉勾勒出两条腾云驾雾、追逐戏珠的神龙,笔法恢弘有力,线条流畅飘逸,将神龙的神态细节都刻画得淋漓尽致,想必是江湖名家手笔。而棺材前后的木板上,均刻有“龙”字草书,并附有“角”字正楷,全部使用贴金技法所绘,显得高贵典雅、神秘莫测。谁人能享用此等棺木,想必绝不平凡!
胤礼迅速收起了笑容。自我瞧见他以来,那脸上挂着的标志性的微笑,忽而已从他的眉间、眼睑和嘴角迅速消失。相反,愤怒、疑惑甚至还有些许的惊恐爬上了他的面容。
“这是为何?居然会寻至此处?”胤礼顾自喃喃,似乎是想上前探查,又似乎在忌惮些什么,不敢轻易向前。
就在胤礼犹豫之间,那乌木棺材的盖板忽然弹射而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径直向胤礼飞去!一口乌木棺材从天而降本就是件诡异之事,而棺木盖板居然自行飞离、作为武器袭向胤礼,更是难以想象。但胤礼并未慌乱,只见他沉一口气,挥动手中的“如意”使出一个剑式,将盖板轻巧卸力,击落在地。
就在此时,乌木棺材中忽然伸出一双白嫩异常的芊芊玉手,轻巧地扶住棺材的侧沿。在乌木沉稳配色的衬托下,这双玉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精致易碎,简直就像是在和田美玉雕琢而成的工艺品上,又附着了灵性。我从未想象过,天下竟能有如此美艳动人的双手。
这双玉手轻轻一用力,就将它的主人从棺木之中撑了起来。飘然逸动的长发,娇小可人的面庞,玲珑水灵的双眼,颦笑之间,或已倾城。方才那美艳动人的双手,果然只能与美艳动人的女子相配。好美的女子!我痴痴地望着她,竟已说不出话来。
女子从棺木中踏将而出,真丝青衣随之飘摇,裙摆摇曳之间,有一双精致小巧的玉足匆忙闪过。玉足未着鞋履,似乎由某种透明的物质缠绕包裹,落在这竹林泥地之上,居然没有沾染半点尘土。我望见胤礼早已神情恍惚,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女子,惊讶得一言不发。
女子并没有看向我,也未多睬胤礼一眼,而是径直向一旁的雨婆婆行去。她望向雨婆婆的眼神,就好像早已熟识的旧人一般,亲密而关切。
“烟夫人,晚辈姗姗来迟,虽说是在自家地盘,却让您受了这般痛苦,真是有失关照、万分失敬。”女子向雨婆婆恭敬作揖道,“就让晚辈即刻为您疗伤吧。”
想不到这位女子,不光有着美艳动人的外表,更有着温柔贤淑的内心。面对这样完美的女子,我的心头不禁一动,面容浮起一阵微热。
“樱妤,有劳你了。”雨婆婆甚是勉强地宽慰一笑,面容中仍满是沧桑。
这位被唤作樱妤的女子含笑点头,左手从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玉瓶,右手凭空快速变换着手型,口中传来嘤嘤耳语,似在念动从未有人听闻过的古老秘诀。但见她的右手周围泛起微光,四周水珠逐渐靠拢凝结,越积越多,越积越大,最终在她的手心形成一枚晶莹剔透的玲珑水丸。
樱妤将玉瓶的瓶口下倾少许,瓶内的红色粉末顺势滑入这玲珑水丸之中。在真气加持下,粉末迅速在玲珑水丸四周盘旋缠绕,顷刻间已将玲珑水丸染成了嫣红。那传说中能够起死回生的西域神药“赤霞珠”,怕正是这般成色。
“烟夫人,此处条件有限,晚辈只能将就着为您服药了,还望您能多多体谅。”樱妤将这玲珑水丸递与雨婆婆面前,雨婆婆含在口中,一吞而尽。
樱妤满意一笑,然后沉下身去,为雨婆婆快速点上关元、气海、神阙三处穴位,并随即扣指结印,施下一处符咒,登时止住了雨婆婆腹部的伤口。看这樱妤在片刻之间,不仅能自制疗伤药丸,而且能点穴结印止血,一套功夫下来显得甚是轻松随意,想必在江湖有名的药师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岂止是好手!但见她挥动衣袖,空气中又凭空倾泄出三道水流。水流在雨婆婆周身流淌缠绕,竟是在帮助雨婆婆调整杂乱的真气吐息,护住快速流失的真气。而雨婆婆的面色相较刚才已好上许多,正盘腿坐定,闭眼念起了心诀。
“厉害,真是厉害!不愧是江湖药师榜所列三名极道大药师中最年轻、最美貌、也最具才气的女子,救死扶伤功力超绝,在下不仅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被你那动人的身姿深深吸引,实在有些难以自拔呢。”胤礼似是回过神来,一边故作虚情地抚掌称赞,一边向樱妤徐徐走去,“只是在下认为,这朱雀的家事,自该用朱雀的门道来解决,无论所在何处,似乎,还轮不到青龙来掺和!”
言语间,胤礼已用“如意”向樱妤极速刺出十剑!这十剑角度刁钻,招招攻向樱妤的要害部位。这十剑招式凌厉,全然不顾对手只是一位外表羸弱的女子。这十剑功力极为深厚,胤礼自幼所学的所有剑法精华,都汇聚在了这十剑之中。
胤礼以为,药师均以救死扶伤为己任,虽然精于医药之术,但自身武学修为必定次之。胤礼以为,樱妤外表温柔可亲、柔弱动人,对这江湖中的刀光剑影,想必没有太多的防范。胤礼以为,他这十剑攻其不意,一旦出手,必定不会失手。
然而,这些都只是胤礼以为。
只见樱妤未有一丝慌乱,玉手在空中轻柔划过,四散的水珠登时凝集成一面水盾,防御在她的面前。胤礼的剑攻向哪,水盾就流向哪。一时间,胤礼攻出的这必中十剑,竟全然消解在了水波流动之间。而最令胤礼感到诧异的是,那“如意”圣剑,竟在他攻完十剑之后,悠然出现在樱妤的手中!
“真是一把精妙华丽的绝世好剑!看这如意刻纹,想必这就是江湖众生近日里趋之若鹜的‘如意’圣剑吧?”樱妤抚剑赏毕,又对胤礼莞尔一笑,“阁下与樱妤素未平生,初次相见就亲手将此等绝世好剑赠与樱妤,小女真是不胜感激呢。”
我的心猛然一沉。这“如意”圣剑出土至今还未过一个时辰,得见“如意”者虽十之有二,但目前仅存四人,且四人均未离开此处。为何这樱妤所言,江湖中人会对此剑趋之若鹜呢?若果真如此,难道还会有人前来争夺这“如意”圣剑?不,我想,“如意”是雨婆婆交与我的配剑,我一定要守好这把剑!
而此时胤礼感到的,只有恼羞成怒。这种情绪从他出生至今还从未有过。只见他从腰间一抹,抹出一把装饰华丽的藏腰剑来。
“哼,这‘如意’虽说是无上圣剑,但却是为女子所打造,在下用着怎么都不衬手,送与你也罢。”胤礼亮起自身佩剑,起手式直指樱妤道,“但在下手中这把‘曲艺’似乎又对这‘如意’情有独钟,只能请你成人之美,再将‘如意’交还于我!”
“我”字音未落,胤礼面色一沉,一跃而起,向樱妤再刺出三剑。这三剑与方才的十剑恰恰相反,并不迅疾,也不锐利,反而是绵延曲折,变幻莫测。这看似普通的三剑,在触及樱妤面前的水盾时,竟又从新的角度、用新的力度变幻出三剑来!三之有三,无穷反复,顺水而动,永无止尽,仿佛高山流水、余音袅袅,不击中樱妤便不会停息!
樱妤面色微动,急退丈许,双手瞬间变出数个手型,在胸前紧紧合十。“苍龙吟!”樱妤再次打开双手,只见一条水形苍龙从她掌间跃然而出,龙须挂着层层水珠,龙角似是锋利的刀剑一般,向胤礼直冲而去,瞬间就淹没了胤礼变幻无常的剑式。
但胤礼不为所动,收起剑锋,从胸口的刺绣之间拔下一枚赤色羽翼,将其在剑刃上迅速抹过,一团火焰升腾而起,瞬时将“曲艺”完全包裹起来。“朱雀秘术,幻雀引!”火焰奔腾蔓延,自由跃动,不断变化着形体,转瞬间竟已化为一只浴火重生、炽热无此的烈火凤凰,随同胤礼一起向樱妤的苍龙迎去。
那水形苍龙竟难以扑灭凤凰周身的烈焰,仰天长啸之间,已被烈焰迅速蒸发殆尽。而那烈火凤凰却仍止不住身势,携带者浓浓杀意,径直向樱妤飞去!
樱妤花容失色,娇喘道:“怎么还没来呐!”
又一团黑影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