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微有光,胡徐二人醒来,面面相对,疑惑昨夜为何困顿至此,竟会伏案而睡。
昨夜,小七久久不能入睡,一闭眼,脑子里全是那丑女模样,待至天明才有困意袭来,刚倒下,这徐胖就来喊他了。
徐胖喊了一声,见不应,想是小七睡的太沉了,便走过去在他肩膀轻轻拍了下,忽的一根银针递到了眼前。吓得徐胖面色苍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小七,起床了。”话音中带着颤畏。
小七收回银针,又趴睡床上。
“该起来了,还要趁早赶路呢!”
“我再睡会儿。”小七软绵无力地应道。
徐胖不好再说什么,扶着楼梯下去了。
“老三,腿抖什么?”胡不应问。
徐胖魂不附体,怔怔望着桌面:“楼梯太陡了,不好走。”
“下来没有?”
“就下来。”
“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有么?兴许昨夜没睡好。”徐胖极力克制面露的恐惧,不让人察觉。
一刻钟后,不见有人下来。
胡催徐上去再喊,徐说楼梯太陡了,谁要喊谁去喊,反正他不肯去了。
这时进店来一姑娘,背着包袱提着剑。亭亭玉立,若出水芙蓉,花容月貌,较飘飖仙子,青色罗裳,年纪仿佛十七八。
胡不应两只鼠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尽是淫逸之相。
姑娘在靠门的桌子前坐下,点了些饭菜。
这时小七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楼上晃悠而下,用懒散的目光将店内扫视一遍,忽然看见门旁坐着这样一位姑娘,眼睛像是给什么灼烫到了,紧忙避开。
“我们立刻出发吧。”徐胖说。
“急什么,早饭还没吃呢。”小七看着徐胖,又不全在看他。
“车上有干粮,凑合一下得了。”徐胖想快些回到大哥身旁寻求一种安全感,来消除那一瞬间堆积在骨子里的慌怕。
“干粮又硬又难吃,我——不要”小七像孩子闹脾气似的。
“二哥,你说这——”徐胖把最后的希望全寄托在胡不应身上。
“小七说的有道理。”胡不应瞅着那姑娘快流出了口水,嘴角一歪吸了一下。徐胖也跟着往门口看去。
“你们看什么呢?”小七沉着脸问。
“我瞧天快大亮了。”徐胖应道。
“你看什么呢?”小七问胡不应。
“对啊,天大亮了。”
“二哥,你分明在看人家姑娘!”徐胖插嘴说。
“是又怎样?你不也在看?小七不也在看。”
“我哪里有看?”小七坚决否认,而脸上已染了红。
“那你看看么,好看的很,要能搂着睡觉那就更好了”
他们说话全不避人,从头到尾都给姑娘听了去。
姑娘先前就发觉到这个猥琐的老头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自己,好在其没有逾规越矩的行为,不作计较。眼下,他又出言不逊,姑娘将剑重重地拍在桌上,怒道:“淫賊,你看些什么?”
“姑娘看我,我看姑娘,有何不妥?”胡戏虐道。
“再看,本姑娘将你的狗眼挖出来。”说着将剑从剑鞘中抽出半寸。
“姑娘床上也是这么暴躁?”胡不应尖着眼睛,食指一抹胡须,更显有劲头。
“淫贼……”姑娘愤怒难耐,却终没有把狠话付诸于行动。
“对姑娘家家,怎可说如此粗鄙之语。”小七数落道。
“小子,大哥礼让你,我也就敬你三分。可你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此所谓一怒为红颜?那可真是将古往今来的英雄好汉折煞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是自抬罢了。依外人之言,不过发了情的牲畜罢了。
小七挥起拳头便朝胡的头送去,被胡伸手握在脸前,反推出去。徐胖要上来劝架。
“你且退下,我一人便足以将他拿下,好叫大哥对我刮目相看”胡大有模样。
“二哥,当心他的毒!”徐胖退后三四步怯怯地说道。
胡从桌下抽出一把刀,横竖直砍。屋内狭小,小七跳跃不开,左闪右闪,避之不及时,伸手拿起长凳来挡,却被胡一刀劈成两截。
胡又要攻过来,小七四下里寻找,再找不到一件可以抵挡之物。这时,那姑娘大喊一声“接着”将手中长剑扔过来。
小七接过剑来,可并不会使,只把剑和鞘作抵挡之用。姑娘一旁看的急跺脚:“拔剑刺他呀!”
“我不会使!”
这一答应就分了神,刀横至胸前才醒觉,再以剑挡之那是万万不能的了,只怕剑未提起,身子已成了两爿。
双臂前伸,身子一躬,屁股一翘,姿势很不好看。却使得胸口后移了数寸,仅仅数寸,却是生死之分。
胸前衣襟被开了一条长口,胸膛半露出来。胡举刀对准小七的头竖直劈下。这时小七已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一个翻滚躲到五尺开外,随即从怀中掏出数十枚银针投刺出去,胡挥刀格开,银针纷纷掉落。
胡待要举步向前,左眼不自觉眨了一下,伸手一摸,眼下拔出一枚银针。心中一凛,暗暗叫糟,只怕是针上喂饱了毒。呆立片刻,忽的现出一副喜笑讨好的嘴脸
“小七,适才哥哥鲁莽了,哥哥给你赔不是。”
“二哥,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折腰,何必向他求全。你死了还有我大哥呢,他会给你报仇,”徐胖一只脚已落在门外。
“滚开!”胡不应大骂。
“我无意与你为难,解药都在楼上枕头下压着呢。”小七淡淡然说道。
“不耍花招?”
“你别无选择。”
胡本想让徐胖上去替自己找解药,可又放心他不下,还是自己上去吧。有,便活、没,便死。
“这楼梯并不陡,看来徐胖的话没半点真,他巴不得我死了他做老二呢。”胡不应心想。
待胡上得楼梯没了影,小七拉着那姑娘的手夺门而出,徐胖倚在门旁小声道:“不送。”
话说小七拉着那姑娘的手,就像抓着一只大泥鳅,又滑,又凉。生怕这“泥鳅”滑掉了,于是手攥的更紧了。
门对面的杨树上拴着一匹马,小七先翻身上马,再将姑娘拉了上来,二人乘马向东面去了。
“这马奔的太快,姑娘可抓住我的肩,免得掉了下去”小七说这话时两颊发赤,耳根也烧的发烫。
向东出了小镇,面前是一片柳树林,朝生的太阳红火火地照在二人脸上。清早的风还是有些凉的,迎面吹来,清凉舒爽,又有两旁细柳作舞,使小七感到人间满是希望。
穿过柳树林,面前是一条小河,河清且浅。
二人跳下马来,将马拴在河旁的柳树上。姑娘跑到河畔前蹲下,掬起一捧水来喝,小七也跟着过去蹲下,见那掬水的手指纤细修长,不由地想到“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又见那喝水的小口想到“丹唇外朗,皓齿内鲜”。不由得看呆了。
“看什么呢?”姑娘举手在他面前摇了摇。
小七急忙把目光收回,捧起水来咕咕的喝着。
“对了,我去找些草来喂马”姑娘起身走开,小七望着她的背影魂又飘飘然了。待姑娘的身影被树挡住后,小七开始黯然神伤。忽然他给了自己一巴掌“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待其转回,二人相并坐于河畔。
“姑娘去往何处?”
“我爹爹在庐州做差,差信要我前去。随往的仆人与我走散。眼下无依无靠,只怕剩下的路艰难险阻了。”
“姑娘可知金陵?”
“好似在庐州以北。”
“我欲往金陵,过庐州一带。如蒙不弃,姑娘与我同往,一路上也可为姑娘进些绵薄之力。”
“当真?”
“姑娘不嫌弃才好!”
“那我提前谢过公子相照。对了,公子家住金陵?”
“非也,我欲一路北上,金陵算作一个歇脚点,到了再作其他打算。”
“我有一件事不解,公子何故为了我与你的朋友翻脸。害得公子陪我要跋山涉水吃许些苦头。公子的脸怎么红了?”
“太阳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