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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个安稳的觉

三、

曹珏换了身黑色套装,长衣长裤,袖子和裤子恰如其分地点缀着一些电脑绣的花纹,显得曹珏身材更加娇俏,她挽起装得鼓鼓囊囊的新换手袋下得楼来,楼下有几个老人正在交谈,话语间离不开这恼人的天气,曹珏掠过老人们踏着下坡路往大门外走,别人厌烦这天气她倒是十分欢喜,假如没有这五月反复无常的天气她怎能好事得成呢!曹珏听见一个老年心理不平衡的妇人发出“啧啧”的声音,她知道这是在说自己,这里的年轻男人都利用一切机会多瞄她几眼,而那些女人们是很不屑的,曹珏有时候挺爱看女人们不屑的目光,现在更爱了,那是因为她以后会更令女人们嫉妒。

曹珏在街边拦了辆的士,跟司机说送她到附近的一座荒山脚下,司机通过反光镜蛮怪异的偷看了她一眼,似乎她是个精神病患者。本来就是嘛,刚下过大雨,好好的人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呢!

距离荒山还有一段路的地方已经无法行驶车辆,司机将车停靠路边告诉曹珏她只能自己步行到山脚下,曹珏付给司机200元钱,吩咐司机等她下山再走,司机与她约定好一个半小时后准时开车,曹珏拎着她稍显压手的手袋向1000米以外的山脚下行进,没走几步脚上一双黑色平跟皮鞋已经泥泞不堪,有的泥窝子仿佛森林里的沼泽将她的一只鞋吞噬了,曹珏索性踢掉另一只皮鞋光脚行走,浸透泥水的裤脚子裹住了脚脖子,由下而上的一阵子冷冻得曹珏连连发抖,她几乎想放弃前行的计划转身回到的士车前,但是她必须坚持,她提醒自己鼓励自己,一步步艰难前行着。她原想爬到半山腰再进行可是勉强行到山脚时她已无力往上爬行,她转身望向停车的方向,发现司机仍可以逮捉到她的行动便找了一处山窝子蹲下,四面散乱堆着坟包,有的坟头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草荒凉至极,这地方很合适,曹珏取出案发时的衣物,将一瓶ZIPPO火机油全瓶倾倒在上面,然后点燃一根烟用那一点火头就势燃着衣物,等衣物燃烧势头正旺她将当时所穿的鞋子放了上去,自己则蹲在旁边吸着那根烟,心里想总算解决了,她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东西燃完了,曹珏挖出些周边的粘土覆盖了上去,雨水和粘土抱成一团,有一些地方还是盖不严实,曹珏只好就地掘出个坑来,把那些东西深埋了起来。她埋完以后又抽了根烟,抽的时候泪水却不经意地涌流着,她知道自己想妈妈了。

曹珏坐上的士车时,司机不经意地问了句:小姐你是来给亲人烧纸吗?我看到你在的那个地方冒出股烟。曹珏一愣马上回答道:是啊!我父亲去年的今天埋在这里了!司机再没言传发动起汽车驶回市内,万分痛恨父亲的曹珏此时由于谎言忆起了父亲,那个赚了点钱便学会和野女人鬼混的爹在曹珏内心跟死了差不多,母亲的死更使曹珏恨透了父亲,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

车在住宅区大门外停了下来,司机欲找还点钱曹珏拒绝了,她已不在乎十几二十块那么一点钱了。曹珏走向豆浆店,四川人很会做生意,早上卖早点,其余营业时间内卖麻辣烫,已经是午时曹珏想瞧瞧有没有机会把时间调整过来,走到店门口才发现小老板不在,他雇佣来的女帮工正挥举着一根用破布扎成的苍蝇扫子驱赶小菜上的飞虫,曹珏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来,她马上殷勤招呼道:小姐要吃点什么?曹珏说:随便吧,要不给我来个麻辣粉,今天太冷了,吃点粉好。

女帮工烫粉的时候曹珏打量墙壁上的钟表,奇怪的是时间比曹珏腕上那块早上照着对过的手表提前了半个钟头,也就是说这表上的时间与曹珏没做手脚时是同步的,曹珏心情变得忐忑起来,她毫无食欲地挑起碗中荡着红油的麻辣粉,不停地挑起来又放入汤内,时间怎么又变正常了呢?难道是老板发现了走的不对吗?但是谁会去刻意留意自己家的表呢?曹珏百思不得其解,她有些怕了,她怕因为这导致她功败垂成。曹珏干脆不吃了走到前台结帐,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这表怎么走得这么快啊?今天早上我照你们家表对的时间,现在你们这表比我的表走快了半小时呢!

哦!我们家老板快12点的时候去进豆子了,店里没啥生意,我打开电视机发现中央台正报时,我也就是随便一瞅看到时间不对就给拨回来了。

好一个随便一瞅啊,却使我心惊肉跳,曹珏暗自思忖着,她推却帮工找回的7块钱说,不用找了,算作小费好了!

真的啊?谢谢喽!女帮工喜笑颜开,也不谦让,把营业额外的钱装进了裤袋。

曹珏离开豆浆店过马路回家时将腕表拨回正确的时间,她毫不担心事情会坏在这上面了,在这样一家小店里能收到好几元小费,那个女帮工会高兴一整天的,哪里还有心思向老板汇报关于一只破表的时间问题。

曹珏回到家就开始洗澡,然后裸体站在阳台上抽完了半包烟,西阳台往南边看的某个拐弯处便是她杀人行凶的现场,事儿都好好的善后了,她已洗得干干净净,谁还会怀疑她是杀人罪犯呢。尽管如此曹珏依然抹不去心头一些对妇人的欠疚,她也许有丈夫有孩子,那个家里的人正等着她下夜班回家,她却横尸在垃圾场边,曹珏甚至听到了小孩的哭叫,想到这里曹珏被歉意浸软了的心又硬了起来,她想到自己下个月将面临交不起房租的境况想到房海斌在不久后的某天有可能丢弃她,如果回到事发那一刻她还是要下手,因为她不想死,不想落到两手空空的地步。曹珏将手中剩余的半根烟捻灭在阳台上,再不去观望那个决定了一些命运的地方,她的心必须学会硬起来,否则死的难看的将会是她自己。

曹珏梳洗打扮后下楼去给彩票中心打电话,她在一家商店里买了张电话卡,她不愿意在一些街头电话那里申报中奖,她那么柔弱的人都会杀人抢劫这世上还有可信任的人吗?没有,所以她要安全的万无一失的拿到她的奖金。于是曹珏找到一个僻静的磁卡电话亭给彩票发行中心打通了电话,一听说是申报头奖彩票中心的人也有些兴奋,记下曹珏的姓名住址后请她尽快前去兑奖。曹珏挂下电话时心想,我会尽快去的,我太需要钱了!曹珏去小型自选超市购买了些食品,回家前曹珏给房海斌打了个电话,她有些想告诉房海斌,但电话接通后房海斌头一句话就是:我很忙,有什么事快说!这就是进了部队后的房海斌一惯的讲话方式,曹珏听到他这样讲便决定暂时不告知他这个情况,曹珏淡淡地说:没什么事,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下山?过来看看我。

现在还不知道呢!非典热潮过去没几天现在部队里还限制进出,尤其是驻守山上的更不能随便下山,现在连菜都是下面的部队派专人送上来。你快回去吧,别一个人在外面瞎转悠,黑石没你想像中那么稳定。我要是有机会下山肯定去看你。

挂下电话,房海斌接着写他的报告,房海斌虽然不是很想在部队里长干下去,因为单凭他老爹那点关系想混出头太难了,但是听说想升上去就必须下连队到最坚苦的地方时他还是主动要求到山上来,上山刚刚两个来月他也才习惯,每个月写不完的思想汇报和工作总结搅得他头早都乱如麻了,而曹珏却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催他下山,他不是不想见曹珏,但是他不可能抛下手下的兵偷跑到山下去见女朋友,要是上面知道了,他肯定要受处分的。曹珏总是不理解他,反给他添乱,上次她打电话来刚好团长来视察,她不肯挂电话唠叨个不休,害得团长训了他一顿。现在他一接到曹珏的电话就害怕,怕她哭,怕她罗嗦。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哪一天能到头。

而曹珏感觉到了房海斌的不耐烦,她中奖以来兴奋的心情在房海斌那里遭受到打击,她提着一大包食品缓缓往家走,房海斌怕非典可她不怕,她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这样的人鬼都讨厌何况是病菌,但她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已然是数百万富翁了,不再是一无所有的流浪者,她要加倍爱惜自己的生命才是,路边的行人纷纷戴着白色或花的口罩,一副和非典誓不两立的模样,她便也脚步匆匆起来,她明天要去彩票中心兑奖呀。

与此同时,黑石市公安局刑侦处正召开案情分析会议,冯兰宁作为刑侦队副队长参加了会议,和诸茹俩人坐得相隔不远,诸茹有意挑靠近冯兰宁的地方坐下来,她最喜欢看冯兰宁在案情分析会讲话时的样子,就像英国神探福尔摩斯。

处长严肃地说:我们市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发生一起命案了,倒是非典死了几个人,我还想创下突破3个月不发生命案的纪录呢;现在倒好,出了这么一档子案件,你们说说吧!处长看看他的部下,全是精兵干将,处长问:谁先说啊?

周法医清清嗓子站起来说:我先来吧!他跟会议秘书说:先放照片!秘书便把厚厚一沓子赶洗的照片放进放映机,大家的视线一下子全聚集在幕墙上,周法医随着一张张照片的转换介绍现场和死者伤处的情况,最后总结说:看来凶手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先后砍了三次,致命伤只有一处就是头盖骨部位,凶器没有找到,相信被凶手携带转移了。初步估计凶器为铣形器具,并且不是特地买来用来行凶的,因为死者伤口处可以看到凶器留下的锈斑。好了,我先讲这么多。

处长此时目视冯兰宁,他最得意的下属,也是他女儿诸茹心怡的白马王子,冯兰宁感受到处长期待的目光,他早已准备好对案情的估计,板正了脸站了起来,说:死者身上钱财全无,而且首饰和表都被摘取,相信谋财害命的可能性最大。但是现在有一个最大的问题,目击者反映没有看到犯罪嫌疑人将凶器带走,现场又没有找到凶器,那么可以推断凶手另有其人,这名被目击者发现的垃圾佬极可能是第二个罪犯,他可能是趁火打劫,我想我们暂时不能将垃圾佬定为第一嫌疑人,应该排除他杀人的动机,一个瘸子没有理由在没有计划的情况下去袭击死者,因此我想工作的重点要放在追查垃圾佬上面,从垃圾佬身上找到案件的突破口。冯兰宁看看处长,用眼神请示结束汇报。处长点点头,跟大家说:我看冯兰宁的思路是对的,你们在全市范围内马上展开工作,全力以赴找出这个垃圾佬,他的特征反应鲜明,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看大家没有意见,一副摩拳擦掌干劲十足的劲头,处长满意地说:好了,先到这儿,散会!

散会以后,大伙儿纷纷离去,诸处长叫住冯兰宁和诸茹,说:你俩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冯兰宁听到处长也叫了诸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处长又要旧事重提,催促俩人明确恋爱关系了。心里便盘算起如何推搪。

诸处长在女儿面前也是打着官腔,对诸茹也是对冯兰宁说:你们的事儿该有个话儿吧!总不能老这么悬着。诸茹先是娇笑着,见冯兰宁闷下头只顾抽烟,便委屈起来,眼圈一红就哭将出来,冯兰宁最最烦诸茹在她爸面前哭这事儿,想骂她又不好当着诸处长的面,心头好多利害的话说不出口,一脸尴尬坐在沙发上,一根烟似乎老也抽不完。诸处长经诸茹一哭和冯兰宁不表态对俩人的事一时不好多说,就摆摆手让冯兰宁先出去了。冯兰宁出了处长办公室长长出了口气,像是又闯过了一关似的,去办公室躲清闲去了。

诸处长走过去抚着女儿肩膀劝说:茹茹啊,你真傻,男人的心是要拢的,你光是哭有什么用,你要让他知道你的心和你的好处,这样他才会喜欢你爱你,你也是被我和你妈惯坏了,光会耍小姐脾气,没有男人会喜欢乱发脾气的女人。以后要注意这一点,我看兰宁不是不喜欢你,只是看不惯你耍脾气。

诸茹在冯兰宁走出办公室时已停止了哭泣,她连连点头,脸红透了半边,跟爸爸说:爸我以后一定改!可我一见到他就控制不了情绪,想到啥就是啥了!

诸处长一把搂紧诸茹说:傻姑娘,你越是这样兰宁越不紧张你。诸茹愈发娇气起来,伏在父亲肩头说:我才不傻呢!我就不信他一点也不喜欢我。爸,你要多帮帮我,为我多制造一些机会。

诸处长对这个女儿无可奈何地说:还不够帮你啊,把你调到刑警队这么危险的地方还让你俩搭档,老爸够可以的啦!

诸茹摇动着父亲的肩膀,踹着脚撒娇说:就不够!就不够!

电话铃声响起来,诸处长松开诸茹去接电话,冲诸茹做了个嘘的口型,诸茹脑袋一低,吐吐舌头出去了。一出门就四处寻找冯兰宁,碰见人就问见没见着冯兰宁,有个同事说好像在值班室看到冯兰宁了,诸茹抛下句谢了就一溜小跑到值班室去了。

冯兰宁看到值班室里人很多,有个民工为了老板拖欠工资还打他的事情正在磨着要警察去帮他打回老板,冯兰宁皱皱眉头,拉上值班室的门回到了宿舍,他摘掉帽子翘高了双腿在桌上闭目养神,这个案子勾起了冯兰宁的同情心,他做刑警好几年了从没见过死得这么惨的女人,脑浆横溢,惨不忍睹,他一定要为那个不懂世事的小男孩查清沈爱芳的案子,将凶手缉拿归案。

诸茹去值班室找不到冯兰宁想到他累了可能回宿舍休息了,就去食堂打饭,买回四两肉包子和一份素菜,端着往警员宿舍区走,两只手都满着也不敲门,用脚推开门,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双手抬起冯兰宁的脚往地上搁,笑着说:大侦探,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完了咱们去查那个瘸子。

冯兰宁差点睡着了,被诸茹这么一搅和气冲脑门,随即捣了诸茹一拳,说:你烦不烦?没看见我正睡觉吗?

诸茹嘴皮子一撅,屈得就要哭,冯兰宁狠瞪了一眼又闭上嘴不敢哭了,走去冯兰宁的床边,把他胡乱堆在床底下盆里的脏衣服掏出来,倒出暖瓶里的开水用手干搓起来。冯兰宁才觉得对诸茹有点过份了,就说:你也吃点吧!诸茹是个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人,听到冯兰宁不管怎么说算是道歉了,嘻嘻哈哈将手上的衣服一扔,坐到冯兰宁身边说:我不吃,我看着你吃!冯兰宁又后悔给她好脸子了,她这么腻味的往旁边一坐,冯兰宁鼻孔里便呼进她的香水味,根本吃不进东西,故意不看她,拿起帽子说:我去办公室了。

诸茹嘿嘿笑了一下,走过去跟在冯兰宁屁股后面说:我也要去的。冯兰宁回头瞅瞅床边泡湿的衣服,一阵子恨铁不成钢的气愤,顿时转过身子,快步走开来,尽量把诸茹抛在后面。诸茹急着喊叫:哎,等等我呀!听到她叫,冯兰宁走得越发快速,看到她跑着追上前,恰好厕所到了,冯兰宁一抽身钻进了厕所。诸茹掏出裤兜里的小象牙梳子边梳头发边等冯兰宁出来,对待冯兰宁她的态度就是死缠烂打,她是不管什么闲言碎语的,她想做的事是非做不可的。

冯兰宁透过门缝偷看到诸茹还站在厕所外面急得团团转,本来没尿急起来膀胱倒不争气了,冯兰宁刚解开裤子撒尿,手机响起来了。他一只手捏着那尘根瞄准尿槽一只手接了电话,听了两句冯兰宁说道:您先别急,我马上到您家来,到时候再说也不迟。提裤子的时候冯兰宁发现紧赶着去周沛文家里了解新情况,几滴尿溅到了裤子拉琏处。他也顾不上等裤子干了痕迹再走,便把警服上衣拽出来盖住裤门,走出厕所。

诸茹张开口想说什么,冯兰宁打断她说:快走,去周沛文家,他那有新情况了。

冯兰宁和诸茹一迈进周沛文的家门就吓了一跳,周沛文眼睛肿得跟熟烂了的柿子似的,周沛文又总是去揉,诸茹每看他揉一次心里就担心他的眼珠子淌出来。周沛文并不招呼二位警察坐下,孩子给邻居抱去了,他为了翻查一切有利于破案的根据弄得家里乱得一团糟,他是边翻边哭,感觉一双眼疼得要紧,戴上眼镜也不管用了,他关上门拿出一张彩票填注单,跟警察说:我爱人是经常买彩票的,总幻想能中奖给我好好治治病换套大房子什么的,这不前天夜里她做了个梦说是可能要中奖了,昨天临上班前说是下了班就去查。说着愣了下凄惨地笑了说:没想到一去就再没能回来。

周沛文反映的这个新线索听得冯兰宁和诸茹眼神一亮,俩人传看了那张用铅笔涂抹的彩票填注单,冯兰宁问道:你知道究竟中奖了没有?周沛文摇摇头,眼泪就冷冷地掉下来,诸茹说:我现在给彩票中心打电话查询,要是这组号码真的中奖了,那么咱们根据中奖的人就能顺藤摸瓜逮到凶手。

冯兰宁赞赏地看了眼诸茹,对她敏感的职业反应表示称赞,得到冯兰宁的称赞极不容易,诸茹便高兴地给彩票中心打电话,末了对冯兰宁说:晕死!这是最近一期头等奖的号码,彩金500万。而且只有一个人中奖,已经打电话先行申报了,目前本人还没有前去兑奖。一句话说得周沛文哭没了眼泪,口里念叨说:爱芳啊爱芳,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冯兰宁十分冷静,他问:你能确定你爱人真的买了这期彩票吗?也许她只是在投注单上填了号码但并没有购买呢!

周沛文有些犹豫,想了想说:这我不能确定,这些事我一般不过问,家里的事从来都是她做主。以前她也估计过一些号码,但是奇怪的是她买的那期最多只中过50块钱,她估中的几期上千奖金的彩票却从来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买。我们家这样的投注单都是一沓子一沓子的,她经常一个人在上面涂抹,但是买没买哪一期我说不好。冯兰宁沉吟了会儿,问:她经常在哪买彩票?周沛文不假思索地说:就在草场街桥头附近的那家商店买,兑奖也是去那儿,只有那一家离我们家和厂子近。

你真的不能确定你爱人购买了这期彩票吗?冯兰宁十分认真地再次追问。

不能!周沛文说。

那好,先到这儿,这张投注单很有用,我们先拿走了,您好好休息一下,有情况再联系!冯兰宁拉开房门,走出周家。楼道里的光线很暗,一下子看不清楼梯台阶,冯兰宁便站在楼道里,思想活跃起来,他紧握投注单,静静地站着。想到这是破案的关键之一,火急火燎地说:诸茹,咱们现在去彩票中心。

俩人开车去了黑石市彩票发行中心,中心的副主任接待了他们,冯兰宁没有说中奖者涉嫌凶杀案只说前来了解一下,副主任很配合的介绍了申报头奖人的情况,冯兰宁告别时说:这个人来兑奖的时候您悄悄通知我一声,有些问题需要得到证实。

副主任心领神会般地笑着应允说:没问题,一定配合。送冯兰宁和诸茹出去时,副主任忍不住好奇问:是牵涉到刑事案件吧?你们刑警队调查的人物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冯兰宁转身看看副主任,副主任声低下来,说:明白,明白,你们有纪律。

对彩票中心副主任的猜测,冯兰宁和诸茹会心一笑,俩人心想现在的普法教育搞得真不错,把刑警队是干什么的弄得一清二楚。俩人走出彩票中心时天彻底放晴了,然而黑石的晴天却没有雨天美,这个重型工业城市的空气早就受到严重污染,晴天里城市里的树木和楼房呈现一种灰暗色,使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情绪都恹恹的,没有十分的活力。诸茹反应尤其明显,她抱怨说:瞧这空气,我呼吸得挺费劲。冯兰宁只管发动汽车,不接她的话,心想我天天和你呆在一起,不但要忍受污染严重的空气还要躲避你那熏人的香水味,我不比你还要呼吸费劲啊。

冯兰宁将投注单带回处里,找处长汇报这一新发现,处长也认为这投注单可能是个关键,吩咐冯兰宁马上去查瘸子,一旦确定瘸子不是凶手那么这个申报头奖的人很有可能是真正的疑凶。冯兰宁应允着,一面给负责查瘸子下落的同事打电话,同事说已经查到瘸子的落脚处,冯兰宁马上交待说先不要轻举妄动,先包围起来等处长的指示。冯兰宁说完跟处长告别出发去抓瘸子。处长说:布控现场由你指挥,根据具体情况决定抓捕方案。冯兰宁敬个礼,说:是!诸茹见冯兰宁走出办公室连忙跟紧在后面,还跟父亲做了个鬼脸。

几名警察其实很轻易就查到了瘸子其人,跟街上捡垃圾和收破烂的人一打听,没几个不知道瘸子的,此人外号瘸五,河南籍贯,曾经在河南某地的火葬场工作,因为偷扒死者的衣服和首饰被开除了,那条腿也被愤怒的家属打断致残,来到黑石以后经常趁着收破烂的机会偷摸偷拿,在行里是个人人动骂的角色。

冯兰宁开车赶到黑石最大的垃圾处理场附近,几名便衣看到他来做了个手势,依然埋伏在垃圾场四周,等待收网抓人。只见那里随便搭着一些违章建筑物,垃圾场四周全是简易棚屋,电线在屋顶上缠绕堆积,几个孩童玩耍着捡翻来的破玩具,非典病毒似乎没有渗透此处,看到那些天真浪漫在垃圾中玩得有滋有味的孩童,冯兰宁有些感觉这里才是桃花源。孩童中有的边玩边啃手指,诸茹一阵子恶心,坐在车里不愿动弹,冯兰宁不理她,自己下得车来,走到垃圾场中间问一个正用铁勾子翻腾垃圾的男人:捡这个能挣钱吗?那人一回头看到是警察,神情先是怯了几分,发觉冯兰宁表情和悦战战兢兢地说:俺们又没别的本事,只能干这个。你不是来抓我们的吧?我们交了管理费的,这垃圾场是我们河南人承包的,我们有权利在这里捡垃圾。冯兰宁呃了声就说:我们不管这个,是瘸五有亲戚来黑石找他,地址不清楚找不到就到派出所来寻求帮助,我是帮瘸五的亲戚来找他的。瘸五你认识吧?那人神情缓和下来,听说不是来抓捡垃圾的他放下心来,加快翻腾垃圾的动作,灰尘以极快的速度侵入冯兰宁的鼻道,呛得他咳嗽了几声,那人笑话冯兰宁说:警察还怕垃圾啊!冯兰宁说:警察还怕非典呢!那人便吃吃笑起来,旁边有听到警察问起瘸五的走过来说:瘸五今天一天都不在,一大早就拐着断腿出去了,说是今天下雨外面的垃圾好捡没人抢。冯兰宁说:他家在哪啊?一个小孩子吸溜着鼻涕喊说:我带你去,跟我来!小孩子觉得给警察开路很威风,耀武扬威地走在前面,边走边冲别的小孩挤眉弄眼。

小孩子在一户没有门板的棚屋前驻足,指着里面悄悄说:就是这,瘸五的婆娘在呢。冯兰宁笑笑,挥手让小孩子走开,小孩子偏不走,扶着棚屋像门的一角站住,望着冯兰宁腰间的手枪说:你那枪真的假的?上没上子弹?冯兰宁拍拍枪袋,说:当然是真的上了子弹的。小孩子叽笑着冯兰宁往一边跑,口里喊说:骗人,警察也骗人。电视上都说你们警察的枪里没有子弹的,是用来吓唬人的。冯兰宁为这小孩子的话惊讶,他竟有些反感现在的电视剧,把警察的秘密透露得太多了。

冯兰宁轻脚迈进棚屋,屋内黑得像是旧社会的穷苦人家,一张旧木床上躺着个病怏怏的妇女,看到有人走进也不讲话,自顾抠动乱哄哄的头发。冯兰宁环顾四周发现连坐的地方也没有,地上摞有几张洗不净污渍的蛇皮袋想必就是用来坐的,冯兰宁便站在屋中央问:大嫂,请问瘸五在吗?妇女不回答,用长长的指甲东挠一把西挠一把,挠得冯兰宁觉得浑身这里也痒那里也痒,冯兰宁又问:大嫂,瘸五回来了吗?妇人突然嘿嘿笑了几声,那声音不是正常人所能发出的,瘆得冯兰宁呆不下去,他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去就走近几步,看到妇人嘴角流着涎水,她就沾着那涎水东挠一把西挠一把,冯兰宁看得心乱起来,退出棚屋,见那小孩儿站在垃圾堆中央撒尿,问:瘸五老婆身体不好是吗?小孩儿年纪虽小讲话口气却如同见识广多的大人,一边撮着小牛牛四处乱飙尿液一边说:岂止身体不好,简直就是一个二百五。逗得冯兰宁噗哧笑出声来,小孩儿一本正经地说:真的,她是疯子。疯子就是二百五。

冯兰宁想教训小孩子几句不知天高地厚,手机却响了,接起电话,一名参加抓捕的同事汇报说:瘸五回来了,就在垃圾场外面,正在往里走,看到警车犹豫着不进来。冯队,你看怎么办?

冯兰宁暗叫不妙,他灵机一动拉着小孩儿往警车前走,说:想不想坐上警车玩兜风啊?

小孩儿不可置信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咱们现在就走!

噢!坐警车喽!小孩儿欢呼道,跟着冯兰宁一起走向警车。

冯兰宁拉开车门,等小孩儿上去后自己也跳上车,他一上车就发动起车子,拐了个弯往垃圾场外驶去,瘸五果然就躲在垃圾场外面的大门跟前,冯兰宁故意开过他的位置,瘸五看警车离去,方才一瘸一拐地走进垃圾场。冯兰宁此时按响喇叭,合作已久配合默契的同事们便晓知队长下达了围捕的命令,纷纷跳出来冲向毫无防备的瘸五,瘸五看到前面冲出几条膀大腰圆的大汉,心知要坏事转身就想跑,谁知包围圈呈放射状,早已断了后路,瘸五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两名便衣一人抓住一条胳膊,冰冷的手铐戴上就将瘸五制得伏伏贴贴。

小孩儿趴在车窗上看得目瞪口呆,一线口水像是黄河长江永无止尽的奔流那样滴落下来,冯兰宁揪起小孩儿一只耳朵,说:快回去吧!长大以不能干坏事啊,否则被抓的人就是你了。小孩儿看着冯兰宁,嘴张得比碗还要大,说:叔叔,长大我也要当警察,多威风啊!冯兰宁让一名便衣把小孩儿抱下车,小孩儿猛挥小手,不肯离去,冯兰宁等同事将瘸五押上车便开车离去,没指望的小孩儿双手瞄着警车方向模仿双枪老太婆开枪,口里还配音说:叭!叭!

冯兰宁说:现在的小孩儿啊!话没说完倒不说了,诸茹不解地问:现在的小孩儿怎么了啊?你倒是接着说啊!冯兰宁对诸茹的愚笨明显不耐烦,他心揪了一下,想道:这个女人说笨不笨说聪明又笨得很,有时候倒蛮可爱就是讨厌的时候比可爱的时候多得多,他反正是顶不顺。刚认识的时候还以为有可能发展一下,可到后头,诸茹表现出的娇小姐典型具有的胸大脑小的脾性令他十分苦闷,如果这世上只剩下诸茹一个女人,他宁愿娶头老母猪也不愿意一辈子对着她。

当诸茹提出周末要请冯兰宁看电影的时候,冯兰宁拿起电话拨了一组数字,其实他没电话要打,为了躲避诸茹的穷追猛打他不得不找借口给一个老同学打了通长话,故意扯着对方胡扯一番,睬也不睬诸茹,气得诸茹面红耳赤。一副没有多少教养的样子,玩她的象牙梳子。对她的某些不可以掺杂在工作中的坏习气冯兰宁纠正过数回,但她承诺过几次要改,只要冯兰宁一不给她好脸色她就要犯错误,而且犯得一次比一次过份,冯兰宁就愈发烦她,冯兰宁愈烦她就愈错,俩人就像是针尖对麦芒,像是鸡同鸭讲,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反正是讲不通的了。

一行人带着瘸五从垃圾场回到公安局,一看表,已经下午五点半了,急急赶到处里的预审科马不停蹄地突审瘸五,不给他制造假供词的时间。冯兰宁亲自审问瘸五,他点着根烟,吸了第一口猛地叫道:瘸五!吓得瘸五浑身一抖,尿险些逆出来。冯兰宁瞪着瘸五问:瘸五,今天早上七点前后你都干了些什么,老实交待!瘸五心虚得不敢看警察的脸,低下脑袋说:没干什么,就是捡垃圾来着!上哪捡垃圾了?冯兰宁凶巴巴地追问,见瘸五躲着不看人朝同事撅撅嘴,同事便把极亮的台灯放在瘸子身旁,灯头直冲瘸五的脸,光线逼得瘸五睁不开眼,冯兰宁说:瘸五,你今天早上做了些什么事你最清楚,我们也清楚,而且还有别的人清楚,你想抵赖的话那可就错失良机了。瘸五急逼得呼哧呼哧喘粗气,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冯兰宁瞅时机已到,当头猛喝道:那个女人死了是你杀的!瘸五的心理防线彻底被瓦解摧毁,双腿跪了下去,一句话冲口而出,他喊道:不是我杀的,我发现她的时候就是死了的!

瘸五开始一五一十交待他偷盗的情节,瘸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看见死了的人躺在那里就像是我到手的垃圾一样,我就想东翻翻西翻翻,这毛病从小就有,我爷爷死的时候身上装了块玉,我偷摸出去卖了几十块钱,海吃了一顿;打那我就喜欢上了偷死人,所以找了份在火葬场打杂的工作,没想到在那里偷死人被打断了腿,老家的人都知道我有这怪毛病不愿意跟我打交道,因为这里河南人特别多所以我只好带着疯老婆来黑石捡垃圾,我老婆硬是被我吓疯的,她整天里嫌我摸死人不让我碰,我就打她还威胁她,她就疯了。可再疯也是我唯一的老婆,我走哪带到哪,她什么活也不能干,冯兰宁见他扯远了话,喝了声:瘸五,老实交待你发现凶杀案和偷盗的情节,别的不用说这么多。瘸五点头哈腰地答应说:好,好!我交待。今天我看到那死人的时候雨下得正急,我起先还以为是个人走到半道憋不住腚门子蹲在那里解手,可是老不见有动静,又有一阵风把她的伞吹开了,我才发现她满身是血,我吓得差点尿出来了,可是一想到那么久没有过死人瘾了就走过去,想偷点东西,刚摸出点钱和首饰就被一个老头发现了,老头就喊人,我吓得扭头就跑,在外面躲了一天不敢回家,后来想到你们不会这么快找到我才回家,想带老婆逃跑,没想到被你们逮个正好!瘸五说到这里方觉后怕起来,哭着哀求冯兰宁:警察同志,不要关我啊,我老婆还需要人照顾,你们要是关起我来,我老婆饿都饿死了!

冯兰宁说:先这样,你犯的事不是说清楚就能了结了的,恐怕你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了。你老婆我们会安排好的。看瘸五大嘴一咧就要撒泼,冯兰宁说:你知道吗?由于你乱翻乱动,严重破坏了现场,给我们破案制造了麻烦,你要是态度不够好的话,光凭这一条就可以依法拘留你十五天。

笔录员让瘸五在审问笔录上签字,瘸五说他只能看些文字却不会写,冯兰宁说:那你印指模吧!瘸五被带下去后,冯兰宁请一个同事去垃圾场,吩咐邻居们帮忙照看一下瘸五老婆,自己则回宿舍休息。通过对瘸五的突击审问,冯兰宁更坚信了凶手另有其人,会不会就是那五百万彩票的中奖者呢?一切要等彩票中心打来电话才见分晓。冯兰宁累了一天了,倒下便呼呼睡去,诸茹连着打了好几通电话,冯兰宁睁眼看到是诸茹索性设定了拒接,这才算是睡了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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