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应为女子孕育女孩为重,男子无才便是德,男子碰到女子便是失德,男子当在家庭,少游道路,更有“一出茶饭便知夫,要知贤夫看女衣”……
即便温远筝再喜爱自己的儿子也还是将男德塞在温岑的书桌旁,按照顺序温岑人生中第一本书便是《春秋》,但他不懂便去问母亲而温远筝也是耐心教学,等架构成一个自我体系再去看男德却是一个劲皱眉。
那日他第一次求母亲让他去学堂,温远筝只是叹气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听劝呢?难道让他在雨中淋坏吗?只是官员之女皆在宫中读书,而外头更没有教书先生,她头一次拦住凤帝说出之前她许她的赏赐。
温远筝跪下低着头说道:“微臣只要自己膝下的子女皆能读书便好。”
坐在文椅上的姜畅轻勾唇角:“孤记得你的孩子都在读书不是吗?你说的是子女,爱卿求的是让孤违反国例的罪啊!”
软糯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母亲~棠棠来找你啦!”
这可是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姜畅怎么可以露出吓人的表情呢,她立马调好表情等着自家糯米团子走进来。
刚走进来姜棠就看见一个官员趴在那里,她只是离母亲近些福身:“母亲。”
“免礼。”
随着一声免礼姜棠就立马起来:“母亲,给你样好东西。”
她笑着将手中拎着的一盘海棠糕递给姜畅,栩栩如生的糕点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开,这下子让姜畅开心了:“棠棠可否想要个书童的。”
见女童点了点头姜畅又说道:“温太医,你可愿让你的麟儿做帝女的书童。”
都到这份上了温远筝不可能拒绝,她连忙说谢过陛下便福身去告知自己的孩子,她告诉了温岑很多关于帝女的禁忌让他不要冲动行事。
几日后宫中传令明日巳时招温岑进宫面见帝女的消息时,温远筝还是不免再去跟温岑说一番,毕竟宫中行差走错一步都是死路。
弯月孤悬夜幕之中,薄白月光隐约探入书房,烛光照亮此刻眉头有些紧缩的少儿郎,模样极好的少年思索着明日进宫面见帝女的事情。就这么过了一夜,温岑早早起来梳洗干净穿着合适的制衣便赶进宫。
朱墙青砖瓦,午门上雕刻了许多龙纹图样,臣子马车不能在宫中行驶,这让温岑好走一段长路。
朝华殿是帝女所居住的地方,两色棠花相映到让殿宇有朦胧美感,朱门大开为迎接一名叫做“温岑”的少年,少年踏入便引远处池塘里的锦鲤逃窜,搅动这苍翠池水。
一名侍女看见帝女要见的人就向人确定身份,带着温岑穿过侧殿到了帝女所呆之处后便退下,只留温岑与帝女两人。
茶杯上是袅袅茶气,侧边护栏外有一池粉色菡萏,池塘的另一侧种了好几棵棠树,不时粉色亦或是白色棠花随着风肆意飘洒着,无论是茶桌面上,木地板还是那女童的裙摆上。
看到那服饰精贵的女童,温岑立马拜下:“温岑参见殿下,愿殿下千岁安康。”
“免礼,过来坐下。”
软糯的声音响起让疑心的温岑有些吓着,这帝女讲话真是出人意料,怎么会让太医之子与自己同级而坐,可他不能拒绝,温岑轻声入座。
姜棠就那么随意坐在蒲团上,静静看着那名眉上一颗红痣的少年坐在茶桌对面,他低着头不看帝女一眼倒是让她轻笑。
她懒散得看向那棵隐匿在棠树中依旧颓败的古树,女童不着痕迹皱眉又回头翻了一页古籍,轻声开口:“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听到对方念起他从未听过的词句,少年一顿便向她微微一拜:“温岑愚钝。”
不过十岁左右的孩童,还是太医之子也不会接触到这种书籍,姜棠望向他企图寻找些什么:“伏大人传下的《尚书》,你可知晓其意?”
“愿听殿下教诲。”
捻住一片柔软棠花轻轻摩挲,她又向远方扔去:“故人心譬如盘水,正错而勿动,则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则足以见鬒眉而察理矣。微风过之,湛浊动乎下,清明乱于上,则不可以得大形之正也。心亦如是矣。”
“殿下心思通透。”
“这是荀卿说的,我只不过是记住了。”
少年正身但依旧垂首不看向她,仿佛是在遵守那男德一般,姜棠嘴角上扬继续说道:“看来你还是不知为何我找你。”
她慢慢起身将身上的棠花抖落干净:“东濮几百年皆是女尊男卑,男子家中持事,女子入朝做官,你觉得这样很好吗?”
听者闻之一颤,温岑微微发抖手也紧紧攥紧,是,他不甘心,为何家中妹妹可以入学堂,而他日日求母亲才能得到这机会,男子当真如此不可用吗!
“男子奕可读书。”
一道声音传来深深打入他的心中,少年慢慢抬头望向那声源处,女童逆光站着棠花飘来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帝女的模样却让温岑觉得有种熟悉感。
“宴淮!这三界大道为何要牺牲我!”
耳畔闪过的话语让温岑心悸,他转头过去却没有人,那道冷冽带着嘶哑的女声像是亘古记忆里传来的,到底是谁……
商谈过后温岑拜谢帝女便离开朝华殿,而坐在蒲团上的女童则是将茶桌上那杯有些温凉的茶水喝下,远处枝丫无新绿的古棠依旧在那里。
“殿下,时辰到了。”
听到侍女的话语姜棠差人大致打理一下便出朝华殿往朝阳殿走去,姜畅今日会给她挑暗卫,到底还是看眼缘的,毕竟原主没有暗卫。
朝阳殿侧殿高位上坐着名衣着奢靡的帝王,她一脸漠然看着桌上的奏折,用着瘦金体批阅再加盖印章,身侧的侍女说了声帝女快到的消息,姜畅立马褪去不近人情的模样。
蓝衣上用银线绣着的大片祥云纹路与青鸾,女童举止迈步都是矜贵,姜棠的父亲是卿家次子,那个风光霁月却早逝的才子,众人都说姜棠像她,实际上言谈举止以及眉眼里的疏离皆像卿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