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啊,姐姐想你了就来了呗。"
黄婆本名黄兰桂,绮红楼老板黄兰芝,本是一对亲姐妹。当年她们还是画舫里的姑娘,她们的花船就漂在运河上,在桥州、镇州、锡州、江州、越州等沿河大城停靠。有时在一个地方停几个月,有时在一地停十几天,有时有人相约,随即起锚而行。
那一年春上,天气还很冷。长矛将江州城围的跟铁桶相似,双方僵持不下。黄氏姐妹的花船刚好到了江州,便被困在城内的河道里。鸨母和龟公带着头牌姑娘上岸避祸去了,她们俩不愿走,鸨母便留下她们看船。
其实她俩在船上并不是正牌姑娘,两人都长着一张大方脸,虽然不难看但也不漂亮,身体不苗条反而结实粗壮,所以平时在船上老鸨把她们当粗使丫头,象撑船做饭的活都让他俩去做,直到忙时,客人太多,才让她俩去接客。如今她们不愿上岸避乱,加上老鸨平时也不重视她俩,只要头牌在,别的都无所谓,也就由了她们,正好还可以看船。
这一天半夜,姐妹二人被一片喊杀声惊醒,两人悄悄摸到船头观看,只见前面岸上一片火把通明,一群官兵将十几个长矛子围在河边,正在惨烈的撕杀。那十几个长矛子真够顽强的,面对数百个官兵毫不畏惧,直杀的官兵倒了一地,长矛子也只剩下了两三个人,跳进了运河。
也许是长年在江湖上飘吧,姐妹俩也没觉得害怕,直到官兵撤去她们才准备回舱。这时候只听见"嗵"地一声,船帮子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姐妹俩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去,只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靠近船帮的水面上蠕动着。姐妹俩抽出船篙,将那黑乎乎的东西拽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被捆住双手的人,因为天冷穿着棉袄,所以顺河漂下来没有沉下去,刚好被她们的花船挡住了。
姐妹俩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将那人拉了上来,黄兰桂将那人手上的绳子解开,那人趴在船上吐了一滩水,哆哆嗦嗦地说了声谢谢就不动了。那人被冻晕了、还是被吓晕了谁也说不清楚,天气确实很冷,泡在水里能好到哪里去?姐妹俩只好将他拖进后舱,将前后舱门关好,点上红烛,又将四周的帘布拉实,不让透光。她俩将他的湿衣服脱了,用被子将他包了起来,又给他灌了半碗姜汤。
没过多久,那人就醒了过来,脸上也有了点血色,只是身体还很虚弱,对着姐妹俩连声感谢。又问起姐妹的姓名、船名,姐妹俩一一告知,又问她们咋不上岸避乱,兰桂说:"奴婢命贱,生死由天,何需避之?"
兰芝说:"亏得没走,才救得公子,要是走了,公子岂不成了水中……"
兰芝话未说完,掩嘴"嗤嗤"地笑,公子也笑了,觉得兰芝有趣。公子到底才缓过来,虽然有锦被包裹,还是冷得直哆嗦。兰芝乖巧,爬进公子被窝,用自己温暖的身体贴着公子。兰桂见状,又拉来一条锦被,压在被子之上,自己也钻进了被子里。
这时姐妹俩也困了,哈欠连天,三人就在后舱睡了。
第二天一早,兰桂先醒来,看见公子和兰芝紧紧的抱在一起睡的正香,就悄悄的起来,到厨舱熬了一锅香粥,又从坛里掏了一碟香萝卜干,放在客舱的小桌上,将碗筷摆好,才去叫公子和妹妹吃饭。
兰桂走近后舱,才准备掀帘而入,兰桂才走近后舱说:"我进来了哦。"
"进来吧。"兰芝说。
兰桂掀帘而进,公子见了兰桂,也有点不好意思。见他们俩这样,兰桂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啦。起床了,起来吃饭。"说完,走到梳妆台前,背对着他俩,将睡乱的头发放下来,认真的梳理起来。背后两人悉悉索索地起床穿衣服,船上都习惯了,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公子的旧衣湿了,是穿不成了,幸好船上有给男客常备的衣服,兰芝便给公子取了一套穿上。等他们穿好衣服,兰桂的头发也梳好了,三人出去来到客舱,分坐在小桌旁,兰桂端来热粥,给每人盛上,就着香萝卜干,吃的是津津有味。一碗热粥下肚,公子的汗都流了出来,觉得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香粥,简直就是人间第一美味啊!
吃完饭,公子便要告辞离去。昨夜被长矛子绑了,家里还不知道啥情况,如今脱险被救,得赶回家报个平安。
兰芝心里不舍,可也知道自己姐妹身份卑贱,那有资格恋人,只得依依而别。待公子身影消失不见,二人才转回舱中。
"哎呀,忘了忘了。"兰芝一声惊叫。
"怎么了,兰芝?"
"姐,忘记问公子姓名了。"
"知道能怎么样,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别犯花痴了。"
"姐……"
"好了,我们把公子的脏衣服洗了吧。"
"好吧。"
如此她们在船上平静的度过了三天,到第四天的时候,战争变得异常惨烈。长矛子发疯似的向江州城攻去,而官兵则据城力守,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鲜血顺着护城河流进了江州诃,满河流淌着一片血红。
船上已经呆不下去了,连最起码的吃用的水都没有了,可这兵荒马乱的,仗打得一天比一天惨酷,战争让妓院都无法生存,她们又能去哪儿呢?开船出城是想也不要想的,如今也只有弃船上岸一条路可走了。先去找找老鸨子,找着了就好,找不着再想办法吧。
二人便将船收拾好,将自己平时攒下的一点银两和一些首饰用布包好,在腰间缠紧,二人出了船舱,将舱门封死,便弃船登岸而去。
江州城里到处都是巡城的兵勇,姐妹俩对江洲城的街道挺熟悉的,所以一次次的躲过了兵勇的盘查。好不容易找到老鸨落脚的妓院,却早已人去楼空,只有个看门的瘸老汉,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问不清楚。姐妹俩真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要走吧,是没法再走了。她们可是裹着小脚,走不成长路,这一路走过来,脚都肿了,只能央求瘸老汉,在院里住一晚,明天再走。瘸老汉虽然有点糊涂,倒是个好人,答应了她们可以在下人房里住下,还将自己藏下的大米拿出来一点,让她们在后厨熬了点稀粥裹腹。
姊妹俩千恩万谢,在妓院住了下来。又烧了些热水,将她们肿胀的一双小脚好好地泡了泡,才在下人房里的床上躺下休息。
二人才躺下一会儿,正在迷迷糊糊欲睡未睡之时,就听见外面有人把门砸的"哐哐"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