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辉没有忘记曾经的誓言,葛辉在努力实现曾经的誓言,但是,父亲依然生活在孤独中,父亲依然困囿在九曲巷,他只能让父亲在视频中感受想象中的天伦之乐。
葛辉知道,他不该选择留在美国,是他的自私抛弃了尽孝。
有时候,葛辉真想放弃喜欢的专业,回国尽孝;让父亲在享受天伦之乐中安度晚年。
但是,当这个念头占据上峰时,内心就会出现另一种声音:你还年轻,在微电子专业领域里,等待你去攀登和征服一个又一个高峰,这是你最乐意去做的,如果在你的人生中没了这些乐趣,你怎么活,怎么去打发这漫长的日日夜夜。
葛辉看着心爱的妻子,悠悠地说:“安妮娅,我们辞职,带上贝贝,回我的国家去。”
安妮娅说:“亲爱的,我理解你,为了你的父亲,你自责,你在美国活的很痛苦,我是你的妻子,你怎么决定我都不会反对,我都会跟你走。但是,我在想,你这么热爱微电子,而且你在微电子领域已取得不小的成就,如果,你放弃了它,即使你尽孝了,你会快乐吗?你父亲看到你郁郁寡欢,他会幸福吗!”
“我不知道,我知知道我在美国不快乐,我每天都在愧疚和自责中活着,我觉得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葛辉激动地抓住安妮娅的双臂,“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必须回国,我必须让我的父亲能安享晚年。”
安妮娅说:“难道你就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免得后悔。”
“我想不出来,两边只能选其一,我不能不选父亲。否则,我的后半生都会在自责中捱日。”葛辉说着就放开安妮娅,“我这就去写辞职报告,趁我还没有后悔。”
这份辞职报告,葛辉写得很辛苦,五百多个字,写到天边泛出鱼肚白,还没有写好,葛辉觉得,每个字沉重的难以落笔。
这份辞职报告,葛辉写得很痛苦,葛辉心理很清楚,这是一份违心的辞职报告。
在把辞职报告递交给主管前,葛辉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说:“爸,你不用来美国了,我决定辞职,带上安妮娅和贝贝回国。”
这决定来得太突然,葛根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虽然,葛根盼团圆,但面对儿子的决定,他却怕团圆。
葛根知道,辞职不是葛辉的本意,他能想象到,葛辉写辞职报告时的痛苦。
因为,葛辉曾信誓旦旦说过,他热爱他的事业,离不开它,离开了它,他活着就没有任何意义。他已经把整个生命融入他的事业,他要为他选择的事业奋斗终身。
葛根知道,儿子是为了他放弃事业的。
葛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尽管他渴望与儿子一家生活,享受天伦之乐,但是,他没权力剥夺儿子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事业。
虽然,葛根不看重儿子的成就,他看重的是能儿孙满堂,看重的是在他的病榻前有儿子的守候。但他不想以切断儿子的美好前程作为代价来满足他的需求,这对儿子不公平也太残忍了。
葛根决定必须阻止他做出会后悔一辈子的决定。说:“你打这个电话是征求我的意见,还是告诉我结果?”
葛辉迟疑了片刻,说:“征求你的意见,我的辞职报告已经写好,如果你赞同,我就把辞职报告交上去。”
“行,既然说是征求我意见,”葛根说,“我的意见是先听听安妮娅的想法,她是你妻子,你必须尊重她。”
葛辉说:“安妮娅没意见,她说愿意随我来中国生活。”
“安妮娅真是我的好媳妇,”葛根说,“但是,你不是我的好儿子,你知道不,你正在做一件犯浑的事。”
葛辉说:“爸,你这话我没听懂。”
“你上次是怎么同我说的?”葛根问,“你说,你离不开你的事业,离开了你的事业,活着就没有任何意义。”
葛辉说:“人的思想是会随着环境变化而变化的。”
“没错,我很孤独,很寂寞,我想往身边有儿有女的生活,我羡慕儿女实实在在在视线里的老人,我每天都梦想小院里有儿子、儿媳、孙女的声音,我还想在街坊邻居面前炫耀我有个博士儿子,有个洋儿媳和洋娃娃孙女,满足我这个孤寡老头的虚荣心。”葛根说,“但是,你知道不,你陪我的日子毕竟是短暂的,你前面的路是漫长的,你放弃你喜欢的事业,到塘兴来陪我,有朝一日,我撒手离去,你会变得无所事事。没错,你是得了个孝子的美誉,但你知道不,后半生碌碌无为地活着,会是啥滋味;你为被你媳妇瞧不起,你会被你自己瞧不起,作为男人,还有比这更痛苦的吗。”葛根稍等片刻,语气变得温和。“儿子,听爸一句劝,遇事要冷静,做事别冲动。你安心工作,好好做你喜欢的事业,爸不会怪你的。爸这边会安排好你外公,到美国来看你,看我孙女,我还想看看资本主义国家是啥样的,你回来,我就没机会了解资本主议国家是啥样的了。”
葛根一席话,说得葛辉无言以对,他默默说:“爸,我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