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辉怎么能看不出父亲在给他编织希望呢,他只是不想揭穿父亲的谎话而已,他想让父亲的谎话成为彼此在盼团圆、难团圆中心灵的慰藉。
但是,葛辉不理解的是父亲为什么会受控于外公,他的自由权为什么会掌握在外公手里。
葛辉知道外公在父亲面前特别霸道,他不明白的是父亲为什么在外公的霸道前不敢反抗。
当然,葛辉不知道父亲的这一切都因为他爱凤娇爱得太深。对妻子突然离去的自责也太深。
看到父亲的两行泪水,葛辉心里有多难受,这种难受,是来自于葛辉深深的自责。
葛辉关掉视频,满眼是父亲夺眶而出的眼泪,父亲的眼泪刺激了葛辉压抑的自责,他终于克制不住,把手机狠狠砸在地上,“噗通”跪在地上,用手拳狠狠敲击自己的脑袋,哭嚎着:“你是混蛋!你是混蛋!!你是混蛋!!!——”
葛辉突如其来的神经质,吓坏了母女,贝贝被吓的“哇哇”大哭,安妮娅急忙把贝贝放到摇椅里,跪在葛辉面前,用力扳住葛辉敲击脑袋的手,哭着哀求:“辉,辉,亲爱的,你不要自残,亲爱的,不要自残,我怕,贝贝也怕。”
葛辉的手停下了,但他激动的情绪没有消退,他冲着安妮娅吼:“你说,我算是人吗?我不是人!八年多了,八年多了呀!我没回过塘兴。父亲为了我能完成学业,能得到更好的教育,学到更高层面的知识,省吃俭用,没日没夜挣钱,独身到老。我呢,在父亲最需要我的时候,却在美国,把父亲一个人孤伶伶地丢在中国的塘兴,这是人做的事吗,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
葛辉突然又开始激动地敲击脑袋,嚎啕大哭。
安妮娅哭着哀求:“辉、辉,亲爱的,你不能这样,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亲爱的,你不要自残,我怕——”
安妮娅没有力气扳葛辉的手,她紧紧抱住心爱的丈夫,陪着葛辉一起哭,一哭吼。
哭得昏天黑地的葛辉终于安静下来,他呆呆地坐在地上,他紧紧抱住安妮娅。
其实,这些年,葛辉一直活在自责中,内心的苦苦挣扎让他痛苦;一头是正在逐渐步入年迈的父亲。一头是他的事业。
自从母亲意外去世后,葛辉同父亲相依为命,对父亲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和无私的付出,葛辉时时刻刻铭记在心。
葛辉曾对自己说,要以优异的成绩报答父亲,从读大学到留学再到攻读博士,葛辉每年都能交出一份优异的成绩单让父亲分享。
葛辉进入研发团队后,每一次完成的研发项目,以及在这个项目中他的研发突破部分,都会详细地向父亲报喜,他以为,这就是对父亲养育之恩的报答。
有一次,葛辉在报喜中,父亲突然问:“小辉,你几时回国,来看看爸,爸老了,爸想你。”
父亲的话让葛辉幡然醒悟;他的成绩或业绩,在父亲眼里只是为儿子努力高兴,为儿子的成就自豪。但不能让父亲消除孤独,不能让父亲感受儿子孝敬的欢乐,不能让父亲真切感受老有所依的寄托。
而这一切,是父亲最需要的。
葛辉愧疚,愧疚不懂父亲的心;葛辉自责,自责在父亲面前光知道标榜自己,不潜心了解父亲的心理需求。
葛辉暗暗发誓,要带父亲游遍中国的山山水水,要带父亲周游世界,他要给父亲再好的晚年生活;让他的晚年生活过得幸福、快乐和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