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
陈隐从噩梦中醒转,发现自己躺在小院儿的床上,满身都是汗水,浸湿了床单。
陈隐立刻麻利的起床,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大亮,他在房间里简单洗漱过后就穿好衣服出了门。
宋明江说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加强训练力度了,前三天是从小院儿一直跑到四号校场然后折返回来,时间要控制在一刻钟以内。
陈隐在门口活动了一下筋骨,果然见一只大黑狗哼哧哼哧的跑了过来。
正和大黑狗通体漆黑,连鼻子和半吐在外的舌头都是黑色的,陈隐知道它叫大老黑,是一只军犬,只是不知道军犬怎么给喂得这么油光发亮的。
大老黑在陈隐面前停下,汪汪叫了两声,示意让陈隐跟上。
陈隐虽有些不想承认,但大老黑确实是宋明江安排给他的陪练,哦不,助教。
为了在入学试之前的这七天好好帮陈隐提高一下身体素质。
别看大老黑长得胖,跑起来可是一点都不慢,顺着被踩的坚硬的泥土地绕过一个又一个房角,今天的路线和以往不同。
似乎还受到昨晚噩梦的影响,陈隐今天有些心不在焉,路过的巡逻兵都明显感觉到陈隐今天状态不对。
好心的士兵想提醒一下陈隐,杨昭和大将军亲自创立的七天速成法,这个状态可是不行啊,而且是最重要的第四天。
士兵们回想起自己当年训练这七天速成法的时候,可是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向死而生的感觉。
在杨将军手下当兵,是要时刻抱着必死的信念的,就算是平时的训练。
大老黑甩着如同怀胎三月的肚子,撒欢在军营里四处奔走,毫无路线章法可言。
陈隐一边还要集中注意力盯着大老黑,以免大老黑跑丢了,一边还要注意避让随处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这个时候,陈隐从小锻炼出来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就显现出来了。
二号校场,这里是紫衣军队专门用来训练身法暗器的地点,校场内外布满了粗大的木桩,木桩之间全部用铁链连接起来,铁链之上还栓有各种颜色的布块用以干扰视线。
一队紫衣士兵正在木桩之间来回穿梭,训练配合,陈隐眼睁睁看着大老黑一转身跑进了校场大门,心都要碎了。
他知道这肯定又是宋明江安排的,大老黑好像很怕宋明江,宋明江指东它绝不敢往西。
眼看偏离了原有的路线,陈隐暗骂了一声没骨气的狗,平时的骨头都白给你啃了。
一边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紫衣士兵知道陈隐会来,故意给陈隐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汪汪汪!”
大老黑见陈隐跟丢了,还停在原地等他一会。
陈隐刚一进来就被这满天的彩布给遮住了视线,这里的木桩都是针对成年士兵建立的,最低的木桩也有一米七,而陈隐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一,隐没入木桩阵中马上就看不见身影了。
大老黑静静地坐在出口处,啃着一块大腿骨头,宋明江正捧着一壶凉茶静静的看戏。
旁边二楼,正坐着一个魁梧的中年人,中年人身穿黑色短衣,头上系着紫色的头巾,魁梧中年人看宋明江一股气定神闲的样子,开口问道:“真是杨将军吩咐你这么做的?我怎么觉得是你单方面跟这孩子有仇呢?”
宋明江微微一笑:“杨将军既出此令,自然有他的道理,难道袁副将连杨将军的眼光都不相信了吗?”
袁副将撇了撇嘴,并不认同:“反正你在这看着,刀剑无眼,这孩子刚刚到第四天的关口,万一达不到你们的心理期愿——”
袁副将起身进了屋子,粗狂的声音传出来:“天宝大酒楼一顿酒你可记住了。”
宋明江无奈的摇摇头,老酒鬼。
校场内一共有七百多根木桩,高低不一,最低的只有一米七,最高的足足有两米三。
木桩之间用铁链连接,铁链之上栓有各种颜色的布条,几个浑身被紫衣包裹的士兵在木桩上面跳来跳去,这木桩居然是活动的,随着动作幅度的越来越大,木桩间连接的铁链也开始晃动起来。
陈隐身处阵中,只见周围的铁链全部开始无风自动,发出金铁交击的响声,彩色布带飘来荡去的,遮蔽住了陈隐的视线。
宋明江一个眼神示意,木桩上的士兵接到命令,从腰间摸出了几枚飞刀,以特殊的气劲将飞刀斜向下射出,没入了木桩阵中。
飞刀碰到了沿途的布块,飞行轨迹被打乱,旋转着碰到了另一根木桩上,一股特殊的风吹进来,穿过飞刀上细小的气孔,飞刀旋转的速度更加快了。
仿佛是领了剧本一样,飞刀告诉旋转撞到了一根木桩上嵌着的一块铁片上。
飞刀被反弹开,又撞到旁边的铁链上,不断地撞击,飞刀的旋转与飞行速度不但没有减慢,反而更加的快了。
一共十四柄飞刀在上面紫衣士兵有意识的魂力催动下在木桩阵间快速的游走,寻找着陈隐的踪迹。
陈隐此时还是一脸懵逼的在木桩阵中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耳朵里全是铁链撞击的声音,眼前是五颜六色的布块,根本无法分辨方位。
“这又算是什么考验?”
之前宋明江隐晦的向他提过,七天速成计划不仅仅是针对个人体力的快速拔高,还会针对个人的各方面素质进行特殊训练,希望陈隐能时刻准备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危险就会来临。
宋明江不知从哪搬来一个凳子,悠闲的坐在出口处,木桩上站着的七名士兵时刻监控着各自两柄飞刀的动向。
考验终究是考验,在紫衣士兵一定的魂力输出下,如果陈隐能够安全的走出来或者等到所有飞刀失去动力,那么这场考验就算结束了。
宋明江被太阳晒得微闭上眼,心神却已经覆盖满整个校场。
心魂之下,木桩阵内的所有动向包括每一根铁链的摆动幅度都在宋明江的感知中,注意着陈隐的位置。
宋明江摸了摸胡茬,“这怎么还越走越回去了呢?”
陈隐一直在入口处附近的地方原地打转,而有几柄飞刀,却已经快要接近陈隐的位置了。
不知道这木桩阵中有什么危险,陈隐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主动的在原地打转。
他注意到每根木桩上都不均匀的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铁片,铁片上均带有混乱的划痕,这些铁片是做什么用的?
还有铁链上,布条上,也都有划痕。
这些布条都十分坚韧,陈隐试了试,好像可以借助这布条爬上去。
找到目前看来最矮的一根木桩,陈隐在狭窄的空间里扑腾,双手各拽着一根布条,用力朝上一蹬。
谁知布条拴着的铁链开始剧烈的晃动,陈隐力气终究不够,脱力滑了下去。
重重的摔倒地上,陈隐刚一睁开眼睛就见一个黑色的东西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飞过陈隐的头顶,砸在前面的木桩上。
撞击到铁片,那黑色物体竟然反弹了回来,而且速度丝毫不慢,陈隐刚要爬起来就被这黑色物体给逼的坐了回去。
抹去头顶上一把冷汗,陈隐起身看向眼前这个木桩,那块铁片还冒着一缕青烟。
是飞刀!
玩儿这么大吗?
这是要让我葬身于此啊。
陈隐慌了,他开始快速的奔跑,试图寻找出口,可是这满天的布带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一样,不断地舞动,遮蔽他的视线。
陈松文教给年幼的陈隐一个道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但是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想杀你。
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耳朵边全是铁链发出的声音,扰的陈隐心烦意乱。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想要放弃,他知道只要自己说了放弃,自己就会立马被放出去,也会立马被送回大仓山。
他不觉得放弃有什么不好,他这些年放弃的东西太多了。
六柄飞刀正在飞快的接近陈隐。
陈隐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淋湿,他又想起了昨晚做的噩梦,他梦见在和小玉儿一起回家的路上遭到了一伙黑衣人的袭击,小玉儿此时已经是一名炼魂师了,她挡在自己的身前,使用各种变幻莫测的魂术,对抗着那些黑衣人,而他却无能为力的躲在后面。
小玉儿天赋很好,是仙院这一届的头名,但是在学府里再抢眼也终究是个未涉人世的少年,在黑衣人铺天盖地的进攻下,小玉儿最终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他,只能颤抖着等死。
为什么他不是仙体呢?
为什么他始终无法跨入炼魂师的吗,门槛呢?
陈隐在学府中饱受欺凌和白眼,每次都是小玉儿护着他。
没有人敢惹仙院的人,但小玉儿终究无法一直护着陈隐。
他是个废物。
陈隐左腰被飞刀划了一个口子,鲜血直往外流。
上面的紫衣士兵看向宋明江,宋明江皱着眉头,但还是摆了摆手,示意继续。
陈隐一直是小玉儿的大哥哥,一直都是陈隐护着小玉儿,在大家都是普通人的时候。
陈隐看到了连城,那个仙体被夺的大少爷,他有着最显赫的身份,却不比自己好。
有一天,连城不堪学子们的眼光,在学府门口自杀了。
陈隐看在眼里,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幕。
十几个孩子集体自杀,所有人都大震动,在地道的门关闭的前一秒,陈隐逃了出来,永远脱离了那里。
他记得,那时候,所有的孩子,都变为了厉鬼。
陈隐双目通红,身上多了十几道口子,鲜血一直流个不停,但宋明江却迟迟没有动手。
紫衣士兵不忍,敲敲减弱了魂力的输出。
陈隐在木桩阵间不断奔走,他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了。
陈松文教他要时刻抱守本心,不要为外界的事情所干扰,他为了练习静心就老往山上跑。
他不知道自己心不静会是什么结果,他知道他曾经杀过人。
“小雨!小雨,我会救你,我们要一起逃出去,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你不要再流血了……”
模糊的记忆再次浮现上陈隐的脑海,他不知道这段记忆从何而来,他记得两岁以后所有的事情,却不记得关于这女孩的一切。
他只记得他昏迷了很久,醒来时就已经到了赵都境内了。
陈松文以为他都忘了,其实他还记得一点儿,就是这一点儿,让他在无数个夜晚饱受噩梦的折磨。
又一柄飞刀击中了陈隐的胸口,紫衣士兵及时撤掉了魂力,飞到堪堪在陈隐胸前停住,割断了他的项链。
项链中藏着的两块石头掉了出来。
红色的那块石头发出微微的红光,将陈隐从噩梦中拽了出来,同时也切断了宋明江的感知。
陈隐昏倒在地上,旁边的几根木桩被强大的力量直接连根拔起,落下来一个人,竟是杨昭和。
宋明江和袁副将一脸担心的前来观看,杨昭和单手抱起了昏迷的陈隐,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两颗石头。
杨昭和和宋明江看见这红色石头,脸色皆是一变。
袁副将正在呵斥那七个部下,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把孩子伤的这么重,以为他是跟你们一样的糙汉吗?
那七名士兵则是欲哭无泪,本来今天就是偷个懒来配合孩子训练,原本无需控制的飞刀都用心操控着,可是这飞刀今日不知怎的就是不听话,一到陈隐跟前就不听使唤了。
他们也很无语啊。
“将军,这孩子——”
宋明江正欲出言,见地方不对,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杨昭和却是一摆手,哈哈大笑道:“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这次我可是捡到宝了啊。”
将孩子抱走,杨昭和道:“入学试不用参加了,我还要考虑让不让这孩子进入学府。”
而宋明江跟在后面,神色莫名,杨将军这出去一趟,居然一连捡回了两个宝贝回来。
一个是宝珠蒙尘的先天仙体,还有一个居然是需要血魂玉进行压制的魂生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