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路把他的奥迪车停在车位上，按下锁车键。他从口袋掏出手机，点开信息看了一眼，迈步走向机场2号口。
一想到要接的那个人，他的脸上不由自主漾起了微笑。
接机的人很多，沿着栏杆外围一层又一层。陈路看看手表，又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LED大屏。
“航班还有十五分钟啊。”他自言自语道。
大厅中间设置了几排座椅，陈路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目光扫了扫四周。身前身后的人都低着头，目光紧紧盯在面前的手机屏幕上。
广播里播放着航班抵达的信息，一波一波的人来，一波一波的人去。
十五分钟后，陈路起身，走到接机人群外围。他看了看手机，抬起头时，目光触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路挤到前面，使劲挥了挥手。一个女孩背着包从人群中笑着向他跑过来，头上梳的两个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摆动。
“想我了吗？”陈路抱着比他矮上很多的女孩问到。
“想了，这两个月想死我了。”女孩说着，抬起头，眼中闪烁亮晶晶的爱意。
等女孩系好安全带，陈路把车开出了机场。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了幸福小区的露天车位上。他刚拉下手刹，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抱歉啊，亲爱的，公司来电话了，让我去一下，等会儿不能陪你了。但我保证，我会尽早赶回来。”陈路抱歉地看着女孩。
女孩脸上的笑容转瞬变成了失望，继而转为生气。车门打开，她站在车旁紧抱着双臂。
陈路马上下车，走到女孩面前把她揽进怀里。
“对不起嘛，特殊情况。”说着，陈路弯腰轻轻地亲了女孩的嘴，做了个十分委屈的表情。
这招似乎很管用，女孩慢慢放下双臂。她踮起脚用双臂圈住陈路脖子，嘟起了嘴，“讨厌，再来一下。”
陈路再次弯下腰吻住了女孩的嘴，时间持续了半分钟之久。
二
王峰歪坐在沙发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往下滑动。
信息铺天盖地，明星花边新闻，主播要关注，电影片段，各种打着擦边球的图片，各种标题党。
手机屏幕停在一条新闻上，标题写着：某某老人捐出全部财产。他点开瞄了几眼，不屑的表情立即填满了整张脸。
“切，吸引眼球！”
他接着往下拉，看到一个搞笑视频封面，马上用手点开。视频有十分钟，各种拼凑的段子逗得他哈哈大笑。看完后，他随即点了赞，并评论道：太棒了，太好笑了，支持优秀的原创作品！
王峰又从推荐上找了十几个类似的视频，笑了一个多小时。他一抬头时感觉到颈椎发酸，这时候才放把手机揣进兜里。
他点了一根烟，端着烟灰缸走到阳台。
很多东西从阳台里面看是一个世界，从阳台外面看又是另一个世界。他喜欢从阳台往里看的世界，那里面隐藏着很多东西，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对面3楼的小夫妻在吵架，相互面对容貌狰狞，他们经常在朋友圈里面秀恩爱；斜对面二楼的小男孩在阳台罚站，这是第四次了，他父母经常在群里说自己孩子如何优秀云云……
王峰的目光上下扫动，最终落在从小区门口开过来的奥迪车上。
“有钱人啊！”他冲着车吐了口烟圈。
奥迪停在车位上。不一会儿，从副驾走下来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背着车抱起了双臂，似乎是在生气。穿西装的男人从车里出来，绕到女孩面前弯腰抱住了女孩，轻轻地亲了女孩一下。
“操——”王峰马上掏出手机，打开了相机录像功能。
视频从开始到结束持续了三分多钟。一分钟的时候，男人正脸从视频中闪过，消失在奥迪车的挡风玻璃后面。
三分钟的时候，手机拍到女孩的正面，女孩长了一张可爱的脸。
王峰嘴里叼着烟，两手飞快地按着手机键盘。十几秒钟之后，他的推特上更新了一条视频，下面配文写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对狗男女。
三
李舒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疲惫从他的毛孔里渗出来，包裹住他的全身。
他的新闻又被领导给否了，原因是“没有爆点，不足以抓住公众眼球，无报道价值”，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他把领导的话都背下来了。
如果再不出成绩，李舒可能就要被炒掉了，他现在急需一个新闻来证明自己。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半，李舒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刷推特。工作原因，他关注了很多人，很多他不认识的人。
昵称“成功人士”推特发了一段关于成功的视频。“成功人士”是一个企业的老板，李舒曾为写过关于这个人的新闻，他对此人的评价是：一个成功的失败人士。
推特昵称“勇敢的心”发了一条关于极限运动的视频，他点开看了看，又关上了。勇敢的心是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李舒曾为他写过专访，拿到了丰厚的酬劳。
“用正义之眼看世界”更新了一段视频，下面配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对狗男女。
李舒点开视频，当画面中男子的脸一晃而过时，李舒马上坐了起来。他认识那张脸，那是本市一个著名企业高管的脸。几秒钟后，李舒的血沸腾起来，敏锐的职业嗅觉告诉他，这里面大有文章。
李舒立刻打开微信，找到一个备注为高律师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
消息发送不到一分钟，高律师就回复了他。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李舒马上给“用正义之眼看世界”发了一条私信。
四
早晨的阳光从窗帘透过来，打在华奈的眼皮上。她的睫毛动了两下，睁开眼睛。
她转过头，看到身旁男人的脸，笑容从她眼睛里面流出来。华奈下床去了个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醒了。
“早啊！”华奈对睡眼惺忪的男人说。
男人张开双臂，“早！过来抱抱。”
华奈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不要。”
男人笑了一下，马上从床上弹起来，光脚下床抱住华奈。
“还生气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他亲着华奈的额头，“明天就周末了，我用一整天的时间陪你，好不好？”
“要是你上司再给你打电话怎么办，跟昨天一样？”
“那我就关机，把明天只留给你一个人。”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反悔。”华奈伸出小拇指和男人拉钩。
吃过早饭，男人去上班了。
华奈收拾碗筷的时候感到有些恶心，想呕吐，她想起这种现象似乎持续一段时间了。
可能肠胃不舒服了吧，她想。
拿着垃圾下楼扔掉，她一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药店，一个孕妇正从药店门口走过。
迟疑了一下，华奈走进药店。在柜台结账扫码的时候，售货员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
“给我妈买的。”她找了个借口。
回到家，她提着塑料袋进了卫生间。
三分钟后，华奈手里拿着验孕棒，眼里噙满了泪水。
五
王峰确定了开奥迪的男人就住在旁边单元的602。
那个记者给他发私信的时候，他已经睡了，第二天早上他才看到消息。他的推特粉丝很少，之前除了推特助手之外，他从未接到过任何人的消息。怀着好奇心，他回复了过去。没想到，对方马上回应了他，开门见山说自己是一名记者。一看到记者两个字，他的心立刻被提了起来，一种受关注的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对方接着说，他对自己昨天晚上发布的内容很感兴趣，能不能留个电话号或者加微信聊一下。
王峰虽然有点怀疑对方是骗子，但还是把自己的微信号发了过去。
好友验证通过后，对方打了电话过来。
对方语速很快，说了很长时间，王峰只听懂了一部分内容：如果他能得到视频里男女的更多信息，比如私生活的照片之类的，对方会给他一笔钱，并且，可以帮助他推特涨粉。
似乎是为了打消王峰的疑虑，对方挂断电话之后接着就打了两千块钱过来，并承诺如果能得到更多资料会再给他一笔钱。
拍几张照片就能得到一笔钱，并且还能得到更多关注，这样的好事如果拒绝，那真是傻子了。
王峰没有迟疑就答应了。
开奥迪的男人和个子很矮的女孩，这样的组合太过引人注目，王峰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从小区大妈口中知道了两个人的住址。
剩下的就简单了。
六
陈路下车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家。女孩正站在阳台上，向他挥手。
看到明媚如阳光般的笑容，陈路身上的疲惫感瞬间消减了许多，他加快脚步，在楼梯上小跑起来。
门开着，女孩面向陈路背着手站在客厅里。陈路几乎是冲了进去，马上就要抱住女孩。
女孩伸手制止了他。
“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她特意顿了一下。
陈路问：“坏消息吗？”
“嗯……你猜猜。”
“我猜不出来。”陈路咧嘴道。
女孩微笑绽放开来，手从背后掏出了一个电子体温计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陈路从女孩手里接过那东西，仔细看了看。
当他看到那东西中间卡槽的地方出现两条红线时，头脑中闪现出电视剧中的场景，他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真的吗？”陈路被自己兴奋的声音吓了一跳。
女孩点了点头。
陈路马上把女孩抱了起来转了两圈，随后忽然意识到不妥，又轻轻把女孩放了下来。
他想，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女孩介绍给自己的父母和朋友了。之前，女孩告诉他，自己可能无法怀孕的时候，他决定不要孩子，也不跟父母提他有女朋友这件事。现在好了，他不用再瞒着父母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
陈路承诺过要陪女孩去买东西。下楼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女孩，生怕女孩摔倒。
怕女孩累着，陈路不让女孩拿任何东西。
路过楼下垃圾桶的时候，他顺手把垃圾扔了进去。
把女孩安置到副驾驶，确认她系好安全带，陈路慢慢踩下汽车油门。车开的很慢，驶过垃圾桶的时候，他看到有个男人正拿着手机在拍什么东西。
七
发过那条消息后，李舒的心情有点惴惴不安，他怕对方把他当成骗子，不过还好，对方回复了他，加了他的微信。
周五白天的时间，李舒都在抱着手机等消息，因为心有所念，领导开会的内容他一点都没听进去。晚上他躺在床上，不断打开手机看有没有资料发过来。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今天早晨的微信转账上，淡淡桔色的收账信息下，一片空白。
“不会收钱之后就把我拉黑了吧？”李舒心里有点忐忑。他有好几次想给对方发个消息问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再等一下。
不要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凌晨三点，李舒终于在不安中睡去。
周六上午十点。
当李舒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时，惺忪的睡眼在瞬间瞪到最大，两步就跨到了电脑前。
信息以照片的形式发送过来，李舒点开每一张仔细观看。接收到的十几张照片中，能用的只有五张。不过，也足够了。
李舒又给对方转了3000块钱过去，并嘱咐了对方一番。
半个小时后，李舒的稿子写完。他浏览了一遍，修改了因为打字匆忙而导致的错别字，确认无误后，用邮箱给领导发了过去。
几分钟后，领导回复了一通电话。
“你这个消息准确么？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绝对准确，是从他很亲的一个人那里得来的。”李舒说这些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
“这可是爆炸性新闻，你小子，有你的！”
下午五点，某新闻官方推特发布了一条标题为《某公司高管与未成年少女发生关系，并致其怀孕》的新闻。标题下面紧跟一段视频，正文里穿插了五张图片，最后那张图片上，一个验孕棒被放在垃圾桶盖上，凹槽里红色的两条杠被修的十分惹眼。
八
星期天早晨，机场。
华奈使劲踮起脚，和弯下腰来的男人紧紧拥抱。
“处理完日本的事情，也就是几天时间，几天后咱们又能见面了，以后就再也不分开了。”男人说着，松开胳膊，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华奈恋恋不舍的对男人挥了挥手。
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声让华奈的耳朵有些发鼓，她第一次对飞机上升带来的失重感产生了恐惧。
可能是因为他吧——华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的左手中指上，一枚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想到昨天男人打开戒指单膝下跪的样子，华奈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新月。
在大阪举行的cosplay大赛上，华奈和男孩第一次见面。她和朋友去参赛，很多人和她们拍照。等人都散了的时候，男孩走上来打招呼。他日语说的不是很流利，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是从中国来的留学生。他说他很喜欢日本动漫，也很喜欢她和朋友cosplay的角色，问可不可以合个影。
男孩和华奈聊了很多，都是关于动漫的一些东西。分别的时候，两个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通过后来跟男孩的聊天才知道，他和华奈在同一所大学，而且还是她学院的学弟。当华奈告诉男孩自己年龄比他大并且把学生证给他看的时候，男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他说他之前一直是把华奈当妹妹看，然后不停地鞠躬道歉。
看他认真道歉的样子，华奈觉得这个男孩很有趣。
这也不是男孩的错，因为太多太多人见到华奈会认为她是未成年少女了。华奈已经二十多岁，但身高只有一米二，而且长了一张十分娇嫩的脸，平常她的打扮又比较萝莉风，所以很多人会看错很正常。
华奈本以为他会跟其他男生一样，对她敬而远之。令华奈没想到的事，在她把这件事对男孩说过之后，两人的关系不仅没有疏远，反而更加亲密了。
华奈最喜欢男孩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会用特殊的眼光去看待她，当他们走在一起时，男孩也从来不在意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在没遇到男孩之前，华奈还想过会不会因为这样而找不到男朋友，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或者会因为这样随便找个人结婚度过余生。在遇到男孩之前，“爱情”两个字离她很遥远。
现在，华奈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九
陈路发现今天有点怪异。
先是在来的路上被人无缘无故的别了好几次车，再是到公司以后，前台实习生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反而狠狠白了他一眼。
陈路走到自己办公室，叫来自己的秘书。秘书也不对劲，离着桌子一米把东西扔到他面前转身就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他给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小刘发了条微信，让她进来，询问一下情况。
小刘进来之后满是不自在，走到他面前时目光闪躲，似乎不想看他。
“什么情况，今天大家都怎么了？”陈路问小刘。
“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小刘目光看着窗外，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陈路提高声音问到。
小刘低下头，不再说话。
陈路要发火的时候，董事长秘书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语气冷冷地说：“陈总，董事长找你。”
陈路进去的时候，董事长正在看手机，脸色非常差。
“坐！”董事长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陈路坐下后过了许久，董事长才放下手机，慢慢叹了口气。
“小陈啊，你在公司干了多长时间了？”
“七年了，董事长。”陈路毕恭毕敬的回答。
“七年，嗯——”董事长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一样，顿了一下继续道：“七年也不短了，在公司也算是元老了，做事儿应该有分寸了。按理说你们生活上的事情我不应该管，但是如果影响到了公司形象，那我就必须插手了。”
“嗯。”陈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这样吧，你自己申请离职，就不要公司再把你辞退了，好吧？”董事长语气一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陈路愣了，“董事长，您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不明白？昨天没看群里吗，你成名人了！”
陈路马上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群，看到昨天有人在群里发了一条新闻，标题是《某公司高管与未成年少女发生关系，并致其怀孕》。
他点开，看了视频和内容，马上明白发生什么事情。
“董事长，那个女孩是我女朋友，她不是未成年。”陈路关上手机，给董事长解释。
“她是不是未成年与公司无关。”董事长的这句话有点难懂，陈路琢磨了一下才明白隐藏在话背后的意思。
他的心里一片冰凉，他知道，当董事长的那副表情摆出来的时候，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陈路办好离职手续，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坐电梯下到一楼。公司正门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堵了一大群人，听着他们气势汹汹的口号似乎与自己有关。陈路急忙躲到警务室，跟保安队长征求几个人保护自己。
队长巴不得把他这个“瘟神”赶紧送走，马上派了几个人护送他从后门离开。
十
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陆生还是忘不了那件事。
当看到女儿全身赤裸地浮在水面上时，他几乎要昏厥过去。妻子走了以后，陆生拥有的只有这一个女儿了，陆生很爱她。
那个禽兽残忍地撕破了女儿的衣服，做出了那么可恨的事情，最后还剥夺了她的生命！
她才十三岁，还未成年哪！一想到这里，陆生的心就撕裂般的疼。一年多来，陆生靠喝酒度日，用酒精麻木自己，只有这样，痛苦才不会一直占据在他的脑海。
陆生痛恨，痛恨那个禽兽，痛恨所有对未成年的女孩做出伤害的人。
所以，当他看到群里有人发送的那条新闻的时候，怒火在一瞬间烧红了他的双眼。
新闻曝光了那个男人的信息，他的公司就在陆生所住的小区附近。
陆生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空杯子猛的往墙上一摔，起身夺门而出。
十几分钟后，陆生到了那个公司的停车场，找到了新闻里的那辆奥迪车，拾起一块砖头砸碎了车上所有的玻璃。
停车场里的保安看到陆生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冲陆生喊着什么。
砸完车，陆生提着砖头走到那个男人的公司门口。门口已经堵了一群人，几个人拉着横幅，冲着公司里面叫嚷着。十几个保安拉起了警戒线，维持着秩序，门口除了带工作证的人，其他人不允许进入。
陆生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绕过人群，翻过栏杆，往公司后门走去。
刚进门，陆生就看到了视屏中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抱着一个纸箱，被几个保安包围着从楼梯口走出来。陆生隐藏起脸上的表情，把砖头藏在身后，故意不去看那个男人，低头慢慢走过去。
那个男人慢慢靠近，就在男人到了陆生身旁的时候，陆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开保安，狠狠把砖头拍在了那个男人脑后……
十一
史帆第一次跟陈路和玲奈吃饭时着实吃了一惊。
之前史帆听陈路说过，他在日本交了个女朋友，个子很矮，并且长的很年轻。史帆没想到，陈路说的年轻会是如此“年轻”，看上去简直就是初中生嘛！
华奈是日本人，中国话说的却不错。跟她聊过之后史帆发现，这个女生虽然长得“年轻”，但是年龄绝对不会小。
她说话的方式和口气，她的阅历，她看待事情的深度，绝对不是一个初中生所能达到的水平，甚至史帆自己都达不到。
熟悉了之后，史帆才慢慢得知，玲奈的身体矮小其实是一种病，医学上称作垂体机能减退症。有一部网上评分很高的外国电影，叫《孤儿怨》，里面的“小女孩”艾斯特就有这种病。
陈路只跟史帆一个人介绍过华奈，他不想父母或者其他人对玲奈抱有偏见，所以他请求史帆为他和华奈的事情保密。
当史帆看到推特上那篇被转的很火的新闻时，他给陈路打了好几个电话，但都没人接。
作为一名机关宣传人员，史帆当然知道“三人成虎”这个道理，所以他决定站出来给自己的好友辟谣。
史帆把他所知道的情况据实写了五千字，并配了几张《孤儿怨》的电影图片作为例证发布了出去。
辟谣文章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被投进了翻涌的巨浪之中，瞬间被洪涛淹没，一点涟漪都没留下。
史帆不甘心，再次在新闻下面评论辟谣，结果却遭来了一群人无缘无故的谩骂。
中国永远不缺看热闹的人，更不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史帆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这番话。
十二
李舒这两天有点春风得意的感觉，虽然在同事面前他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喜悦，但是笑容还是在他的眉宇间流露出来。
他的那篇新闻在发布的第一个晚上就被转发了十万多次，此后每天的转发和阅读量都在呈几何级增长。
这是公司推特自开通以来的头一次出现如此规模的被@现象，领导高兴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李舒把新闻下面的两万多条评论几乎都看过了，除了个别人之外，绝大多数人都在跟从他所引导的舆论方向走，一种“道德领袖”的责任感在他的心中慢慢升腾起来。
什么是正义？群众的呼声就是正义！李舒把这句话当成了最新一篇稿子的开头。
十三
陈永带着老伴从医院出来，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儿子陈路前两天打电话过来，说要带女朋友给他们看看，高兴坏了老两口。趁着空闲，他和老伴想把家里收拾一番，在扫房顶的时候，老伴高血压突然发作，陈永急忙带老伴打车来到医院。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显示是陌生号码。
“喂，陈叔嘛，我是史帆。”对方语气很焦急，陈永想了一下才记起儿子有个朋友叫史帆。
“陈路被人打了，进医院了，你们快来看看吧。在市中心医院。”
电话挂断之后，陈永的心突突地跳起来，握着老伴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几个小时后，两个眼睛通红的老人出现在中心医院的302病房。当看到满头绷带的儿子时，老太太从嗓子里面猛然发出“嗝”的一声，身体一软，瘫了下去。
左边床上是自己的儿子，右边床上是自己的的老伴，陈永坐在中间，脸色灰白。陈永想不通是为什么，自己这辈子似乎没做过什么缺德的事情，怎么会这样。
他感到自己的内心在短短的时间被痛苦蛀空了一样。整个医院的护士都在传，302病室的那个老人，头发在一夜之间全都白了。
十四
两周后，机场。
玲奈拖着几个行李箱，跟着拥挤的人群，走出二号口。
她的目光在接机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打电话，提示对方依然关机。
站在偌大的机场，玲奈突然感到绝望的无所适从。
不远处的座位上，人们正低着头看手机。没人会注意到一个“小女孩”，也不会有人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