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司徒离不放心我,夜夜要在家门外守着我,与其害他这般辛苦,不如我去守着他,我便收拾了一个包袱住进了冠军侯府。
不知不觉已到了霜降,秋意渐浓。
陆云出差一回来,都顾不上回家梳洗就跑来冠军侯府,抓着我问:“容儿,你和冠军侯是怎么回事?”
我笑,“就是给你的信里写的那么回事啊。”
她说:“我听百里尚说冠军侯当年中毒箭受伤,圣上和皇后命武德司寻遍天下名医和珍奇药草,他能续命至今等同于是与天争命,只怕最后也是争不过的,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
我一面笑,一面望着她,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抓紧时间和他在一起啊。”
陆云:“容儿……”
我认真道:“如果他没有这病,我敢高攀皇亲国威冠军侯吗?他在世人眼中的那些好处,都是阻在我面前耸入云端的高墙,他是我根本不会去妄想的人。如果他没有这病,不仅不会认识我,应该也不会看上我的。既然他病了,又因为这病我们认识,彼此倾心,我就不会反过来再去嫌弃他这病。也正是因为可能时日无多,所以我更要珍惜现在啊。”
陆云叹气,“那你以后怎么办?”
我笑了笑,道:“如果不能把握现下,我以后只能抱憾终身。”
她无言以对,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直皱眉,我知她心里懂得我的选择,只是心疼我。我接着笑道:“我可不能再陪着你继续演戏了,你还是赶紧嫁给我义兄,还我清白吧,现如今人人以为我红杏出墙呢。”
她笑着点头,说:“他这两日就要入宫请旨赐婚,我原本是有些忧虑和犹豫的,不过听你今日的这一番话,我想我也应该勇敢一些,牢牢把握住自己的幸福。”
我紧握一下她的手,“你会幸福的。”
听说百里尚求圣上赐婚,圣上笑称“铁树竟然开花”,立即召陆云进宫见驾,陆云落落大方,与百里尚又是郎才女貌、郎情妾意,龙颜大悦,当场赐婚。
其实那日我也在宫中,是皇后召见我。
她端坐上位,雍容温婉,慈祥端庄,仿佛庙里供的神女一般。她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送了我一支白玉发钗,语声温柔的说:“这是我们司徒家祖传之物,原本是要给阿离的妻子的,今日就交与你,你要好好珍惜。”
我感动又感激,真心实意的向她跪拜叩头,“是。”
我想将我全部的时间都给司徒离,我从未如此盼望过时光能慢一些。
白天,我洗手做羹汤,他就看书、看我。
吃完饭,我和他手牵着手,在院子里散步,看云起,看日落。
晚上,我沐浴更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到司徒离面前。他正半倚靠着床榻看书,抬头看到我,一怔,温温柔柔的笑了笑,“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我脱了鞋子,躺到他身侧,“你陪我说说话吧。”
他把被子给我裹紧了些,拥着我,“今天是怎么了?古古怪怪的。”
看到他唇畔轻抿着笑意,我也微微而笑,“你当我是你的什么人?”
他笑,手指缠上我的手指,十指交握,“心上人。”
我只是摇头,“不对,不是要这个答案。”
他想了想,目中无限温柔的看我,“夫人。”
我展颜一笑,半支起身子,和他脸脸相对,“那夫君和夫人是不是应该睡在一张床上啊?”
“嗯?”
他还在怔愣,我的唇就落在了他的唇上,“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就睡你这里了。”
他定定的望着我,眼里渐渐有了湿意,“好。都依夫人就是了。”
我将头贴着他胸口,我要每晚听着他的心跳声入睡,这声音就是我的世现安稳。
百里尚正在忙着筹备婚礼,陆云却轻闲极了,她偶尔会来看望我。有一次说起她和百里尚出差江南的经历,可以说得上是出生入死、千辛万苦,不过结果很好,不仅查清了药王的案子,并且抓到白莲花会几位重要人物,白莲花会元气大伤,最近几年应该不会再兴风作浪。
提起上官若身上那张纸条,她说:“药王和苗粟粟竟然都是白莲花会的人。”
原来药王和苗粟粟都是白莲花会的人,药王想退出,白莲花会便派人杀了他,苗粟粟是知道真相的,却一直对萧飞隐瞒,不仅让萧飞误认为是韦鸣杀了药王,更是将白莲花会给她任务的纸条塞到上官若身上陷害了上官若。
我倒吸一口冷气,“她看起来柔柔弱弱,与世无争的样子,内心却是如此狠毒。”
陆云道:“说起来是你救了萧飞一家。萧飞原本是要娶苗粟粟的,都是因为你告诉他上官若的事,他决心为上官若守身三年,推迟了与苗粟粟的婚期,这才避免被她牵连。”
我淡淡道:“这我倒没想到。归根结底是他对上官若的情义救了他自己。”
陆云点点头。我问:“你恢复女儿身,姨妈很意外吧?”
她喝了口茶,叹道:“姨妈最近烦恼颇多,顾不了我的事了。表弟自己跑到丁家退婚,说是要参军入伍,不想耽误丁家小姐终身。这事被姨父知道了,打了他五十军棍,姨妈又急又气又心疼,与姨父大吵一架,程未央在旁劝说时摔倒,险些小产,姨父因此大怒,在外另置别院,将程未央迁出将军府,如今也宿在别院。”
这消息令我呆住,“表少爷退婚?”
陆云:“我这个表弟太任性了,不过他现在如意了,人家丁家小姐出来刺了他一剑,亲口同意退婚。”
我骇然:“被刺了一剑?表少爷没事吧?”
陆云:“没事,并未刺到要害。”
我感叹,“丁家小姐真是个烈性女子啊。”
陆云:“表弟有错在先,活该受些苦头。”
我望住陆云,又问:“秦参谋呢?他知道你是女子,怎么说?”
她一顿,涩然一笑,“他说他其实早知道我是女子,一直希望着听我亲口告诉他。”
她不说,他也不说,终究错过了。
第一场细雪飘落大地的这一天,百里尚和陆云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一对新人,两手紧紧交握,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良辰吉日,佳偶天成,人人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
我转头看见秦衣,他遥遥望着陆云,唇边牵出诚恳的笑,眼底浮出柔软情愫。我想,他会把这份感情一直藏在心里的,就像以前那样,一直藏着。
我没有见到莫化,听夏柳说他已经去了北境参军。
我离开百里府的时候,地下已积了薄薄一层雪,映得天地间素白一片,路两边白梅盛开,一团一团挤在枝头,寒风里瑟瑟发抖。
我忽听到有人唤我,“容儿。”回眸循声望去,不远处,司徒离一袭锦裘立在雪中,那含笑的眉目,似乎让漫天的风雪也为之一缓。
我满脸幸福,满心欢喜的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