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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郝飞扬知道这个一成不变的议题不会有答案,他能做的就是贯彻唯一正确的事,沉默不语,尽量退让,但绝不放弃。那么这样试探性的沟通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两代人之间的巨大鸿沟,看似简单,细微处又体现的那么明显,索性这些在亲情面前都会烟消云散,生活最终都会给每件事合理的解释。

但叛逆的基因即使隐藏的再深也会潜伏,甚至陪伴终生,差点就忘了那个无人问津年少的自己,这世界每种声音都值得被倾听,如果时间太久容易忘了的话,哪怕凭借本能只改变了一点点,也是值得欣慰的,为那些曾经的遗憾与缺失。

屋子里气氛变得凝聚郝国家:“你的想法……还是有点偏激。”说着从嘴里掏出了两排假牙,放在杯子里泡。

看到这个举动,郝飞扬瞪大眼睛,没牙的老爹,那嘟着的满是皱纹的嘴,看起来瞬间变成像八十岁的人,加上花白的头发,那一刻郝飞扬觉得曾经那个坚挺无所不能的老爹再也回不来了,突然有点心酸不敢直视,小心翼翼的问:“什么时候换的假牙。”

郝国家没了假牙说话变得漏风:“换了几个月了,以前的几颗牙都拔了,就剩下里面的两三颗。”

“那吃东西还有味吗,有影响吗?”

郝国家嘟着嘴说:“还行,没以前那么香,我这个眼睛也花的越来越看不清了。生你的时候三十岁了,你现在也三十岁了,我们都老了,以后你的事想管也力不从心了。”

郝国家张着没有牙的嘴笑,笑里多少带着点凄凉,郝飞扬忍不让自己的心酸表现出来,但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的幸福没那么重要,让老人不留下遗憾更重要吧:“诶呀,你们也别太担心了,这不找着呢,向你们保证,一定好好找对象,争取早日让你们看到媳妇。”

郝国家端起杯子往卫生间走:“好,我只有一个要求,要快。”

郝飞扬附和着表决心:“成,一定快。”郝国家再没说什么,去刷他的假牙。

祁琪也没再说话张罗着收拾碗筷,过了一会就各自去睡觉了,睡前嘱咐郝飞扬关灯回屋早点睡,被子已经拿出来。

郝飞扬点头答应,一个人坐在客厅继续喝酒,一杯一杯喝了好多,觉得越喝越精神,却早都进入梦乡,梦里自己拿着笔描绘一个梦。

以后要在满是树的山里盖一间大房子,有个透明的原型屋顶,房子东面养一些小猫小狗,还有个游泳池,每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被猫狗叫醒。

西侧是面巨大的鱼缸,有各种植物动物形成的小世界,颜色多样大小不一的鱼在其中自由自在。让爹妈搬过来住在南面,许多绿色的植物的地方,南美的北美的,海边的沙漠的,大叶的小叶的,开花和结果的。树上有些自然筑巢的鸟,天气好的时候叽叽喳喳的叫,冬天来了就随着风飞走。

北面一整座落地书柜,最好躺在在床上就能随时翻到想看的书,睡前看睡醒睁眼也看,床的旁边有座壁炉,晚上一家人围绕在炉火旁,给小孩讲讲故事,靠着老人聊聊过去。正中餐厅张长长的桌子旁有架钢琴,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时,自己在一旁弹钢琴。

边想边写,不知不觉嘴角露出了微笑,第二天一早,郝飞扬晕晕乎乎早早起来,晃晃悠悠的叠了被子,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因为要去找对象,说找就找这事在他心里迫不及待一刻都不能等,具体找那个姑娘心里其实也没数,就想着回家立马把通讯录里的姑娘挨个约一遍,那个愿意跟他谈就好好谈,争取半年结婚。

收拾完东西出了卧室门,却看见郝国家坐在沙发上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点,看见郝飞扬醒来招呼着:“快喝点营养粥,你妈刚做的。”

郝飞扬只好坐下喝粥,祁琪端着鸡蛋从厨房过来:“早上多吃鸡蛋,营养跟的上。”郝飞扬点点头默默剥鸡蛋,以前回家几乎没有一次是开着心走掉的,会因为各种争执夺门而出,现在这种争执依然存在,可夺门而出这样的事却再也做不出来。

想了想郝飞扬还是决定再待一天,多陪陪他们,现在更依赖他的是爹妈,不需要做什么,简单的陪着就很好。

吃完早点,郝飞扬背着手在地上转,看着郝国家细致不留死角的拖地,祁琪手脚麻利的捡菜,看看墙上的表居然才九点钟,在老人家待着一切都变得慢起来,窗外天边的云慢慢走过,飘起了雪花。

雪花由小变大,片片独立转着圈朝着一个方向,远处云没有遮蔽的天空里,圆而充裕的太阳在灰蒙蒙的雾中撒下光芒。反射到雪花上变得晶莹闪亮,一切就那么静静的发生,“太阳照着的下雪天,真好啊。”郝飞扬小声感慨。

窗外雪就那么安静的下着,屋子里却很暖和,北方的冬天有暖气,家里四季如春。阳台上摆满各种植物,祁琪总不满她年轻时种的花活不了多久,可老了她的花园里永远有一种花在开放。

那些花的藤蔓越长越长,最后只好用支架盘起来,形成一层层螺旋的圆形,长得最好的是两盆像绿萝一样的攀爬植物,一直从地上盘旋到房顶的罗马杆上,垂下来条条长叶,绿色叶子边缘和中间的纹路呈现鲜艳的黄色,叶片厚实又健康,形成天然的绿色窗帘。

帮着祁琪捡菜,请教植物的养法,不知不觉肚子又饿了,中午吃饺子,剥好的蒜放进蒜窝里,撒上盐一下一下捣面,饺子料里多放蒜末最提味。

窗外不知道从哪飞来了一群喜鹊,这种神奇的大鸟像一个个精灵,上下翻飞不断鸣叫,祁琪笑着:“好多年没见过喜鹊,杨杨来就看见了,看来今年我们家有喜事喽。”

郝飞扬当真觉得着喜鹊就是为自己而来得意的说:“看吧,就说我不是一般人,到哪喜鹊都跟着,今年媳妇肯定领到家里来。”第一锅饺子煮熟,被整整齐齐的摆在竹簸箕上,祁琪摇着吹,白白胖胖的饺子在簸箕里翻滚,郝飞扬已经调好了沾料,就等着饺子上桌。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郝飞扬起身开门,站在门口的小伙子一脸憨笑,短发黑脸,身材壮硕,薄薄一身单衣上满是落雪,手里提着一箱牛奶。郝飞扬拍着他身上的雪往里迎:“闻着味来的吧,饺子刚端上桌。”

小伙嘿嘿一笑,露出意外的表情:“没有,这不想你了么。”

祁琪也站在门口:“冯昕,越长越壮士,都比郝飞扬高一个头了,快把外套脱了,坐下吃饺子。”

来的小伙叫冯昕,郝飞扬的发小,是为数不多比较单纯的朋友,从小他们两就一拍即合。

冯昕边脱外套边点着头:“阿姨好,叔叔好,来看看你们。”

祁琪接过冯昕的外套挂起来:“来就来,提啥东西,赶紧坐。”

冯昕一脸正经端端正正坐上沙发:“阿姨,刚吃过,真不吃了。”

郝飞扬也坐在小凳上递过碗筷:“几点啊,就吃了,自己调料碗。”

祁琪也说:“赶快吃,跟自己家一样的。”

冯昕才不客气,动起手来,郝国家递给冯昕杯酒:“你爸妈身体还好吧,再没见过他们。”

冯昕端着杯子回答:“好着呢,就是我爸现在上班挺辛苦。”

祁琪也端起酒杯:“就是,父母多辛苦你们就轻松些,媳妇呢咋没领来,娃娃多大了,阿姨跟你碰个杯。”四人碰了杯各自喝了一口。

冯昕放下酒杯:“媳妇在她妈那呢,小孩快一岁,现在越来越皮。”

祁琪招呼:“趁热吃,做父母的都一样,现在正是好玩的时候。”

“恩,咿咿呀呀会叫人了,最喜欢跟我爸玩,一见我爸就叫抱。”

祁琪捡着饺子说:“你现在挺好,小孩爸妈给看着,你们就好好努力事业,多省心,不像郝飞扬以后我们老了,孩子我们也看不动了。”

冯昕:“是挺好,平时周一到周五去我爸妈那吃饭,周末再去媳妇家吃,我们不开灶。”

“你看看多好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祁琪接着问。

“我现在自己干呢。”

“哦,做什么的。”

“开了个鱼房。”

“鱼房?卖鱼的吗。”

冯昕放下筷子:“就是各种热带鱼,观赏的,现在就做这个的繁殖。”

郝飞扬听了眼睛一亮往冯昕碗里拣了几个饺子:“多吃点,做了多长时间,好玩不,挣钱不。”

冯昕本来已经吃饱,看着碗里的饺子又吃了几个:“还在研究阶段,还没挣钱,等小鱼苗长大就可以往出卖了,下午带你们看看。”

祁琪边倒饺子汤边说:“我跟你叔就不去了,你跟杨杨去吧。”

喝完饺子汤冯昕和郝飞扬摸着肚子在房子里转悠,郝国家下楼散步,祁琪指挥郝飞扬:“我收拾,你们出去转吧。”

冯昕赶紧收拾碗筷就要洗碗,祁琪拦住笑着说:“快放下,你们去吧,回去好好在丈母娘面前表现。”

冯昕嘿嘿笑穿上衣服跟郝飞扬出了门,冯昕开车往市区边上的鱼房走,车上放着一首曲子让郝飞扬猜名字,郝飞扬认真听了会:“好熟悉,好熟悉,吉他加提琴,在嘴边了。”

“再听听。”

“古典质感摇滚,英格威,玛姆斯汀。”

“对喽”

郝飞扬感慨:“哇,你真可以,能听这么久。”

冯昕手指敲着鼓点:“这曲子百听不厌。”

“寂寞围绕着电视,催死坚持在两点半消失”郝飞扬打着拍子唱起来。

冯昕听了也合着唱着,两个人一起唱起来:“我希望有人来陪我度过末日,空虚敲打着意志。”

郝飞扬笑着感慨:“那时候知道北京有个平均年龄十九岁的乐队太惊喜了,马上觉得自己也许有这种可能。”

冯昕手指敲击着方向盘:“第一次听摇滚乐没办法不爱上啊,那些评价的人哪懂这一层,不过现在都有公平的机会就太好了,工作怎么样。”

“还那样,有啥就干啥呗,全部精力放进去单位得炸了。”

“工作以外还有干的?”

“看过用废旧cpu提炼金子么。”

“看过国外的一个视频。”

“我猜人心也有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想提炼出来。”

冯昕转过头看的郝飞扬有点不自在:“看什么看,不信我。”

冯昕笑着:“信,知道为啥嘛。”

“为啥。”

“每次看你的状态都不一样,不管是颓了,还是精神每次都不一样。”

“还是你了解我,一切总是刚刚开始嘛。”

“知道为什么跟你关系最好吗。”

“臭味相投?”

“比较简单吧,能一拍即合,不用费劲解释,一起探索也不枯燥。”

“呵呵,像我们这样的多点才好,要能一起做些事就好了。”

“你这些年深居简出,我不能阻碍你成仙。”

聊着到了鱼房,市区边的一排平房,郝飞扬观察着破败的房子:“怎么租这儿了,每天来回够远的,水电怎么解决,冬天的取暖呢。”

冯昕走在前头:“房子不好找,水电都有,烧暖气,最重要是承重,楼房除非一楼不然这么多鱼缸肯定压塌了。”

打开门整齐排列大小不一一屋子鱼缸,每个鱼缸都配一整套过滤器材和顶灯,冯昕介绍:“你看,这是有级别的水晶虾,按照体色浓白度划分为SSS ,SS, S, A, B,五个等级,刚买的一般是a和b需要代代提纯,最后成为sss级别。”

“那不跟玩游戏打怪升级一样的,最后成精英了,不过过程很难吧。”

“这就是乐趣啊,养熟了皮实的很,繁殖的也快。”又来到另一缸前面:“这些是亚马逊的鱼,灯科鱼总是群游,搭配些水草石木就成景了。”

又走到游满巴掌大彩色鱼缸前:“这是慈鲷科的马来七彩极光蓝。”说着猛的拍拍鱼缸,鱼迅速躲避,又马上规则排列。

“有野性,动物间的距离感与生俱来吗,超过会怎么样呢。”郝飞扬沉浸其中。

“知道为啥叫慈鲷科吗。”郝飞扬摇摇头。

“慈鲷科比较聪明,受精卵含在嘴里孵化,身上分泌营养给小鱼吃,一起长大,自然配对,如果不是发小,随便一公一母十有八九对不上眼,鱼儿也有感情呢。”

“这鱼好养吗?”

冯昕抓着鱼食熟练的往一个个鱼缸里撒,鱼群快速游过来抢吃:“一般家养一天喂两三次足够,但出不了状态,行话叫不发色,饲养的话,两个小时喂一次换一次水,鱼苗进缸,三个月长大,现在的问题就是换水太麻烦,要纯水还要加热像这样一缸差不多有一吨水。”

“听着挺麻烦,如果能自动化就好了。”

冯昕叹口气,招呼郝飞扬坐下,顺手拿起把吉他弹起新学的曲子,郝飞扬笑着听完:“每天重复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

“养鱼的都懒散,整天泡在鱼房,有空就弹弹吉他。”

“这不是我最爱的生活吗。”

冯昕眼神逐渐暗淡:“不挣钱啊,大大小小四五十缸鱼,各种原因死的多,又没法繁殖,养小孩也费钱,媳妇一个人上班幸苦还经常受气也不忍心,估计鱼房也开不下去了,得先找个工作把家养起来。”

郝飞扬听了不是滋味:“这可是你鼓起勇气才做的事,就这么放弃,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成了家就要以家庭为重,又不能在孩子身上省钱,家里还有房贷,这担子让老婆一个人扛压力太大了。”

郝飞扬把话收回,理想和现实冲突时能选的只有现实:“没事的,钟爱的事早晚会实现,慢慢来吧。”

“你说的对,这是我的梦想,不管十年,二十年哪怕用一辈子也要实现的,我也不纠结了,过两天找人把这些收了,家里留两三缸,要不要给你搬过去些。”

“我啊,我那就能放一缸,你这极光蓝不错,过两天你搬的时候提前给我说我来搭把手。”

“不用,谁收谁来搬走就成,完了剩下的器材归置一下拿回去就成。”说完带着郝飞扬讲每个缸的故事,那些游弋的小精灵对鱼缸外的事毫不知情,安逸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去咖啡厅和林佳期见面的第二天,郝飞扬站在自己屋子的鱼缸前,定定看着从冯昕那里搬来的一缸七彩鱼,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表情一会享受一会兴奋,突然想起什么,拿出电话拨通:“昕,你猜怎么着。”

电话那头传出冯昕的声音:“咋了,又有啥新点子。”

郝飞扬一脸得意:“我可是动了脑子鱼缸换水的问题解决了。”

“哦,各项数据都合格了吗,温度呢?”

“秘诀就在热水器,简单说吧,ro纯水机的水抽到热水器里,过水热加热到二十七度就随时都可以换水。”

“这个办法好,等着你繁殖小鱼的好消息。”

“必须的,家里都好吧,半年没见,这两天找个时间吃顿饭。”

“还行,都好着呢,我现在在化工厂上班,每天搬油桶,也挺好的,正好想健身呢,全当进了健身房了。”

“哈哈,挺好的,你也一直在努力,我们还年轻,现在努力什么都来得及。”

“必须,像你的口头禅那样。”

“一切才刚刚开始。”两人异口同声笑了起来。

“好了啊,有时间聚聚,把媳妇叫上,还有我小孙子也抱上”

“去你的,那是你哥,不跟你扯,上班了,有空聊。”

“好的,拜。”

跟朋友讲讲近况也不错,一早心情影响整天的状态,就像早晨喝杯水一天都不渴一样,周一郝飞扬早早出了门,昨晚下了一夜雨,早晨雾气从山坡上升,空气湿润润的像南方。

地面被雨水刷洗干净,和南方不同北方的山由黄土堆起,大雨把泥沙一层层冲刷下来堵塞下水道,路面的积水许久疏散不尽,形成一个个大水坑,今年雨水多,黄土山绿起来长满青草,土壤有了固定泥沙就少。

深吸口清新的空气,抬头看着云雾散去的天空,步伐轻快到单位,进门就看见大家在忙,拉住邓桃花:“干嘛呢,跟小蜜蜂一样。”

邓桃花白了郝飞扬一眼:“你是有多不关心工作,上个礼拜开会讨论的,搬新办公室,大家都在准备了。”

郝飞扬想了一会实在想不起有这回事,但换个环境是好事,心里这样想身上就跃跃欲试,重活累活包给他,得先计划一下。

薛冰把欧阳语,冉晶组织到一起商量,最后分配,郝飞扬擦玻璃,其他人留在室内打扫,郝飞扬爬上窗台,身子探到外面,四层楼的高度,下面是车来车往的马路,郝飞扬制作保护绳索系在腰间,快速擦着,还好玻璃外只有一层薄薄的泥灰,来回几次,很快擦干净。

下了窗台,郝飞扬舒展了一下身子,开始一个个搬文件柜,放满文件的柜子抬起来很费劲,只好一点一点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柜摆好放正,接着接网线,五台电脑需要联网,量好每张桌子的尺寸,撅着屁股走线,锤子砸在墙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跑完线擦着汗,突然发现件有趣的事。

大家都低头忙活自己那部分,根本没有扫地拖地,漠不关心的程度很不自然,看到这郝飞扬先是疑惑但马上来了兴趣留意观察,发现大家眼里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态,这种眯着眼看向斜下角的样子像是在算计。

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办公室看似和谐的关系正在受某些因素变化,郝飞扬把手头的活做完,在其他人已经坐在桌前喝茶,才匆忙收拾案头,赶紧拿出纸笔画了张分析图,看着纸上的内容露出一丝笑。

薛冰,之前一直在律师事务所做律师,老公是局系统的领导,调到单位岁数偏大,这层关系算是圈内人。

欧阳语老公生意圈子广,工作只想有个事干,对她来说最大的问题是减负,老公跟各个领导熟,所以也是圈内人。

邓桃花父亲是省上领导,自然也是圈内人,但她要强也很努力。

自己有亲戚在系统里,虽然从不刻意拉拢关系,但也算圈内人。

冉晶之前在基层,调到单位后在本系统没什么熟人,也就是说没什么背景,所以她一直努力,注重维护关系。

圈里圈外对于个人来说其实都可以不工作也能顺利退休,但现实绝不是风轻云淡,郝飞扬乱入进来,明显的感到某些力量正在对抗分裂。

这种状态似乎顺理成章,但他觉得理应有另一种模式,大家因为志趣相投相遇一起做点什么。

中午食堂里,郝飞扬有点后悔刚才的分析,现在看每个人都怪怪的,努力不受这么主观的影响,摇了摇脑袋把刚才的事忘掉。

开饭前饭桌上张辉白蹩脚的说着:“大家要团结,最重要的是遵守纪律,搬新办公室该给你们放个炮庆祝一下,最好拿着炮绕整个楼跑一圈。”

搬家时候不露面,蹲在独立阴暗的办公室听着外面的动静,得多厌恶外面的吵闹啊。

郝飞扬听不下去走到楼道里斜靠在墙上抽烟,邓桃花跟出来,两人对视一眼,用眼神达成了共识,掐灭烟头郝飞扬开口:“你也听不下去吗。”

邓桃花小心翼翼:“听出来这是再讽刺我们吗?他到底怎么想的,至于这么小心眼吗。”

“嗨,人的心思谁能猜出来,也许他很焦虑也不一定,想融入没人搭理他,仗着权势说点冷嘲热讽的话也够无聊的,你这个年纪正是崇尚权威的时候。”

“我也接受不了,有事说事直白纯粹不是挺好的吗,你把年轻人看成什么了哪有你想的那么世俗。”

“说不清,就是感觉,总之我不会把什么事都想得理所应当。”

邓桃花上下打量郝飞扬一番:“你别这么紧绷,知不知道废话多的人会快乐一点。”

“我不需要快乐,需要提高,进步我就会快乐。”

“好了好了,说不过你,一肚子歪理,赶紧回去吧,饭都没吃呢。”一副无所谓回到食堂,引起了张辉白的注意,大家表情严肃但没人搭话。

张辉白看着低头吃饭的郝飞扬:“郝飞扬,上次让你写的检讨写的怎么样了?”

郝飞扬头也没抬:“写完了,领导想让我在这念给大家听吗。”

张辉白一脸似笑不笑的表情:“要认真写,单位有制度,个人主义对你自己不好,我也没必要整一下谁,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做好了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做不好就按规章办事,到时候你别说我刻意针对你。”听着张辉白滔滔不绝大讲特讲,郝飞扬挺起身子往前倾了倾:“领导,咱们这是能发言的地方吗?”

张辉白被打断挺意外:“可以,你想说啥。”

“好”没等问接着说:“我想问个问题,请问你大老远调过来是干嘛的?可不要告诉我专门来处理问题的。”

张辉白脸上的笑逐渐消失:“我来主持工作,首先整治作风问题。”

郝飞扬:“作风问题是吧,那不知道领导整治的是对你的作风问题呢,还是整个单位的作风问题。”

“当然是整个单位的作风问题。”

“那请问整个单位的作风问题是什么?我想听某一个细节,不要你所谓的整个都有问题。”

“这个制度上都有,你一一对照整改去。”

“一一对照整改?除了请销假制度以外,领导还有什么高论吗?”

张辉白手指着:“首先就是你的请销假问题。”

“我的请销假问题?你的请销假谁来监督,给谁汇报?你这天天的快中午才来上班,谁来监督你的行为?”

张辉白脸上一会红一会白,拍着桌子站起来:“我的请销假还轮不到你来管,你什么职位?”郝飞扬冷笑一声,双脚用力蹬地,椅子往后滑,身子向后靠着椅背,双手交叉在胸前,翘起二郎腿,歪着头就这么看着张辉白没说话。

张辉白叉着腰对着郝飞扬语无伦次骂起脏话:“郝飞扬,他妈的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么跟我说话了,我好歹比你大十几岁,尊重人你会不会?”

郝飞扬气的说不出话来,看郝飞扬不说话,觉得自己占了理张辉白越骂越起劲,旁边的薛冰看不过去站起来劝:“行了,行了领导,也不是你说的那么差,年轻人给他时间就改正了,慢慢来,我们都是做心理工作的,别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其他人也都站起来有一句没一句的劝着,看着大家都这么帮自己,郝飞扬有点动容,站起来说了句:“我不跟你计较而已”转身推开门走了。

出了门走楼梯,不管从后面跟出来的人,路上独自消化,面对问题通常会静想一两个小时就会有答案。

发生这种事自己肯定有问题,但是不管了,决定下周上班张辉白再挑衅就跟他干,但转念一想也是好事,提醒他安逸环境待久了人会被消耗。

长长出口气,感觉没那么憋屈,放慢脚步走在路上让身体慢慢放松,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林佳期的咖啡馆,远远看着山下的木制走廊,笼罩在雾里朦朦胧胧,如今对林佳期的感情是单纯的。

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前在林佳期面前真是个没有原则的人,郝飞扬通常没有和人倾诉心事的习惯,此刻竟有种冲动想去找她,哪怕什么都不说坐一会也好。

心里想着就迈开步子朝咖啡馆走,兜里手机响起,郝飞扬以为是薛冰她们打过来安慰自己的,一阵头大边掏手机边想着说词,可看到联系人郝飞扬愣住了,居然是他,任前飞。

那时候林佳期,任前飞,郝飞扬,还有去世的刘东阳形影不离,那些不论好坏都是一起挥洒的回忆里,有他们共同经历的懵懂青春。

愣了几秒,虽说多年未联系,和林佳期一样只是心里惦记着,不联系是因为忘不了过去,再联系也因为忘不了从前。

手机一下一下震动,郝飞扬接起电话:“喂”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却发出使劲压抑好像咬着牙的哭声。

郝飞扬一时没反应过来,可他最听不了人哭,故意语气轻松:“诶,你干嘛,这一接电话就哭,讹人是吧。”

电话那头还是哭地像个受伤的孩子,郝飞扬静静听着,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他了解的任前飞是个很坚强的人,肯定发生什么大事。

过了几分钟,任前飞才止住哭声,断断续续说:“我离婚了。”

“离婚,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没想到离婚这么容易,盖完章领了离婚证,出了门她往左走,我往右走,从此以后就成陌生人了。”

郝飞扬叹口气:“我在中山桥等你,来找我吧。”挂了电话往河边走,天上飘起毛毛雨,大暑里难得的凉爽。在白云道观等红灯,算命老头例行公事般叫他,习惯的摇摇头,过马路准备像往常一样扔扔石头,抓着树做迎体向上,和朋友打招呼。

沿着绿化带,走之子形矮回廊到近水广场,到边上就走不下去,广场已被洪水冲刷变成河道一部分,平时跳石头的地方,芦苇小树不见踪影,粗大柳树淹没大半。

不死心的沿着岸边往前走,去坐羊皮筏子的地方看看,看到的还是洪水,已经拉上隔离带,外面围了一群人。

凑过去看是经常在河边捞鱼的老姜带几个人捞鱼,河水发的大,鱼都往岸边钻,黄河鲤鱼大的有成年人小腿那么粗,常年躲在河底的大窝子里,一旦冲到漫过脚腕的浅水,跟搁浅了没啥区别。

郝飞扬趴着石栏,原先的绿化带里满是小鲶鱼游动的波纹,一条条挤在一起,给那里增添生机。

老姜捞的不亦乐乎,丝毫不管身后的急流,装满鱼的网拖了两三米,瞅准露出的一点黑顶子,戳一下好几条,岸上围观的也七嘴八舌指挥。

继续往前走,中山桥边,桥两头拍照驻足的很多,快走几步到中间,迎着河水,耳边吹着悠悠呼呼的风,小雨刷刷打在身上。

站在中央,宽阔河面满是洪水冲下的漂浮、泡沫、半截大树、油桶,一些大而厚的漂浮连在一起,偶尔有鱼在上面翻腾,急撩撩飘过桥下流走,河底大坑激荡出的漩涡翻出水面,涟漪顺着水流越扩越大最终不见。

急流而下的河,数不尽的大漩涡,大漂浮像一个个发怒的巨兽迎面奔来,盯久了竟被震撼的不能自处。但下一秒他决定迎着风向着雨,站在漩涡中央静静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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