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会一直给你想要的。
曲折只是前奏,离奇仍在后头。
但是周君阳却在这一天起,有了新的思想;他最大的心结已经解开,比得到最渴望的东西更加心满意足,将来无论还有什么离奇也无所谓了。
这一刻他很快乐,脸上不自觉地洋溢着微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解决呗,如今只想好好享受当下。
他以为父亲昨晚的信息就是为了说乔安娜阿姨和母亲那些事,说完了,接下来只要等妹妹回家,然后又可以陪她玩了吧。
那可怜的妹妹,也不知这两个星期难过成什么样子,肯定瘦了不少……
他正要问几时去张叔叔家接妹妹回来,父亲又说话了:“小九,这以后,你打算怎样过?有什么计划么?”
“啊?”周君阳一听愣了愣,心想老爸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以前他可是从来不干涉自己的计划的。
周文风轻云淡地笑着,又重复一遍:“这以后,你有什么计划没有?”
“以后的计划……”
周君阳在今天以前,还真没想过将来的具体计划;刚还想着活在当下就好,这可怎么回答父亲呢?
“以后吗?先上班吧,等存够钱了,过几年有可能会开一家属于自己武术工作室。”
“呵,自由自在,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挺好,挺好。”
周文的语气始终有些怪,说着话,又用食指点了点茶几角落上的屏幕。
周君阳苦笑道:“反正一个人生活,暂时没有那么多顾虑,尝试一下创业看看嘛。”
“哦,一个人生活……”
周文忽然半眯着眼睛,其中隐隐透出一股肃气,把话峰一转,冷冷地道:“也就是说,你还没有对象?”
“什么?!”
“我在问你,你到底有对象没有?”
“我——爸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周君阳预感很不好——平白无故,父亲突然将话题扯到这方面是要做甚?
最主要是他不知怎样回答,如果说没有,昨晚才和姓林的女孩吃了饭,今早还被她叫醒来着,多好的女孩啊,好得不可方物。
然而正因为太好了,他害怕终究又是水中月,不现实,到头来又得像大学初恋那样,一场空而已。
要说有么——那也不行,他从来没正式接受她,没有真正的约会,以前陪她出去几次,都是做戏的,不能算。
最终他既点头又摇头,犹犹豫豫道:“没有……算半个吧,也不对……唉,我也不知道!”
“什么半个一个的——这么说是有苗头了,对吧?”
周文想了想,又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27了,不算老,但也不是很年轻啊。爸26岁那年,你就出生了,本来我也不想做俗事,但人类这种神奇的高等动物,一旦老到某个阶段,就情不自禁着急起那些俗事,爸也不例外,所以呢,现在我要给你下个任务。”
周君阳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任务?”
周文笑道:“你务必要在今年内成家立室,这不是开玩笑,从小到大,我从来没强迫过你要做什么不做什么,但这次你必须听从我的。”
“哈?”
周君阳一听就懵了,印象中这确实是父亲第一次与他说起姻缘大事,然而一说就是平地一声雷,震得他措不及防。
“爸,成家立室哪能这么简单随便的啊,要看缘分,要考虑两边家庭,还有其他很多因素,再说今年都过半了,时间这么紧迫,总不能闪婚吧……”
“你不是有一个半个了?就顺着那半个发展吧,时间确实紧了点,闪婚也行。”
“我……再想想吧。”
“还有什么好想的,这是命令,你以为只是随便说说么?”
“您今天这是怎么了,大事一件一件的,好奇怪啊。”
周君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眼珠四处转溜,道:“还有妹妹呢,快到中午了,她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吗?今天她怎么去张叔叔家那么久?”
他刚说完,老辰也刚好端了茶水再次来到客厅,父子二人便暂停争论,安静下来看着老辰倒水。
它的动作似乎比第一次倒水时更轻了,冰冷坚硬的合金外壳内,很善解人意,知趣地不发出一丝声响,静静地倒完水,又静静地离开,不带走客厅内一分情绪。
所以周君阳还是很心神不宁。
周文叹气道:“是啊,结婚要考虑很多方面的因素,不过再困难你也得完成。”
他喝了一口新倒的茶,“还有你说起若星,那正好,我跟你说第二件事,成家只是第一个任务,你听好了,过几天若星就要搬过蓝岩城,跟着你住,你身为哥哥必须照顾好她。这件事更重要,其实这和你成家立室是不冲突的,你找到媳妇后,两口子一起照顾她更方便。”
“什么?您说什么?”
周君阳以为父亲在编故事,目瞪口呆地瞅着他。
“别大惊小怪的,我知道,突然给你这两个任务都不容易,会打乱你的生活节奏,但是,爸不得不这样做。”
他竟然不是在编故事啊?为什么不得不这样做?!难道还有其它震惊的消息吗?
周君阳心里已经乱成一团浆糊了,飘摇不定的心情再度紧张起来。
“不得不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周文看着他道:“我准备出国了,打算带乔安娜的一部分骨灰回她家乡,这是她曾经提过的愿望,再之后,我要去一个研究所做新的科研项目,可能要几年才能回来。”
周君阳听了先是怔住,接着恍然明白,父亲今天为什么说话那么多那么奇怪,原来他又要离开了。
没等他说话,周文又道:“若星从小在越光城长大,习惯了这边的生活,她不愿意去利坚国跟她小姨住,反而喜欢粘你,你本来就是她哥哥,这点让我很放心,所以我希望这几年时间由你带着她,考虑到她毕竟是女孩子,我才让你尽快给她找一个嫂子,这样你们才能更方便照顾她。”
周君阳道:“可是我工作那么忙,哪里有那么多时间。”
周文没有正面回答他,看了一眼厨房那边,道:“你妈妈出国前将老房子转给了你,那样好,她考虑得很周到,总想着给你留东西。
“老爸就差劲了,这么些年也没存到什么钱,几乎都花在老辰身上了,零件换了一批又一批,你别看它外形土啊,功能又多又好用,照顾起居饮食,看家安防相当不错的,比十几二十个保姆警察都要强。
“老辰可以说是我最大的财富了,倾注了我十几年的心血,到时它会和若星一起去蓝岩城,有它当管家,你们就不会饿着冷着,更不会有坏人能进家门,要是哪里坏了,它自己会修,它修不了,也能指导你帮着修,你可千万别让其他人修啊。”
周君阳听到这里,明白父亲所安排的一切已经无法拒绝。
什么计划,什么将来,都没有用了,以后再也不能自由自在了么?连自己平时要工作、没有时间在家照顾妹妹的问题,父亲都安排好了,把老辰也送过去,那还有什么不妥的呢?
他只能抿紧嘴巴,黯然接受。
一想到父亲又要离开,他的心便空落落的,仿佛十五年前父亲的离开还在昨日,曾以为这辈子在国内的亲人都不会再远离,谁知如今一走就走两个。
他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道:“嗯,我都明白了。”
周文深知他的难受,可是为了更重大的计划,不仅自己要远行,也要儿子的配合,便强装轻松,笑道:“小九,提起精神来,爸又不是不回来了,就三五年时间,很快就过去的。”
“我知道了。”
周君阳突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道:“可是妹妹的上学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