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州城,供奉天道女神的神殿。
天还没亮,大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了神殿,士兵中还夹杂着大量的道士。将神殿围了个水泄不通之后,一名军官上前敲门:“快开门!王爷亲临神殿了!”
神殿正常开门接受信徒礼拜的时间点还没到,但听到王爷亲临,看门的道童赶紧把门打开。他果然看到了王爷,一身正式场合的蟒袍,表情严肃。王爷的身侧,是穿着道袍背着宝剑的玄真道长。
道童是玄真道长担任主持时候的旧人,赶紧躬身向王爷和玄真道长施礼。王爷和道长并未理会他,而是一挥手,带着身后的士兵进入神殿。
在士兵们开始包围神殿的时候,早有人通知了现任的主持道长玉虚。
玉虚听闻手下人的汇报,苦笑道:“这么大的阵仗,应该是来抓我了......他们早就想除掉我,只是缺少个正当的理由而已。现在,他们有了......”
一名道士,是玉虚从京城带来的徒弟,有些着急后悔的语气向玉虚说道:“师父,当时在松涛山,山南的部队兵败如山倒,李将军率领的朝廷大军近在眼前。我劝您离开山南,回到李将军那里,脱离山南这个狼窝火坑。那么好的机会,可是您拒绝了。您执意要回来桂州城。现在,可怎么办?”
玉虚倒是胸怀坦荡:“皇上钦命我担任山南教务主持,我怎能违背皇命?何况,我的主持地位是得到了先王认可的,怎么可以弃之而去?我有自己的使命,哪怕环境再艰险,也要坚持下去。岂能遇到困难就退缩?所以,松涛山战后,我仍然要回到桂州城来!”
说到这里,玉虚宽慰弟子道:“你们放心。以我的道行,想抓我,倒也不是那么容易!”
院子里已经传来了悠长的喊话:“王爷驾到!请主持道长出来迎接......”
玉虚整理了一下仪容,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过宝剑悬在腰间,去迎接王爷。
大殿里,神殿的众道士们已经列好欢迎队列。这些道士基本都是本地人。其中有寥寥数人是玉虚担任主持之后亲自培养的,应该说跟他有师徒的情分。另有几人是他从京城带来的,与他当然更是同气连枝了。
不过,从人数上来讲,现场拥护玉虚道长的人不过是沧海一粟。
现场诸人在窃窃私语。
“我们失去了松涛山阵地。朝廷的大军估计很快就要打过来了。”
“也没那么快吧!听说,朝廷打下松涛山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损失惨重,怎么着也得休养一段时间才能继续进兵!”
“王爷来这里是干什么?”
“听说是治玉虚道长的罪!他是松涛山阵地的随军道士,负责给前线士兵增加辅助效果,加攻加防,治伤......现在,松涛山阵地失陷,主帅自杀,玉虚道长难辞其咎啊......”
看到玉虚道长出来,众人的私语声渐渐停止了。大家知道他今天的日子不会好过,看他的眼光都是冷冷的。
玉虚当然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人在遭遇厄运的时候,总是免不了承受别人的冷嘲热讽的。这炎凉的世上,本就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
他带着自己亲传的徒弟,站到队列前方的C位,毕竟,名义上他此刻仍然是神殿主持,现场身份最高的人。
王爷进入了大殿。
玉虚赶紧带着亲传弟子上前迎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道长起来吧。”王爷说,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没有任何感情。
“谢王爷!”玉虚起身。
王爷还没说话,身边的玄真道长先说话了,声音是严厉的:“玉虚,你可知罪?”
“贫道随军,负责协助士兵加强松涛山防务。现在,松涛山阵地已失,贫道当然有失职之罪!”说到这里,玉虚一声冷笑,质问玄真道,“在山南,王爷才是最高的领袖!你算何人?王爷还没开口向我问罪,你倒是先开口了!”
玄真阴森的眼神看了玉虚一眼,同样冷笑着回答道:“我是何人,想必你早已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
“王爷!”玉虚冲王爷一抱拳,“贫道有罪,当任王爷责罚!但是,贫道早闻这个牛鼻子在山南嚣张跋扈,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说着话,玉虚将手指指向了玄真的面门。
王爷看了玄真一眼,向玉虚说道:“道长误会了!玄真道长并无嚣张跋扈,对我一直也恭敬有加!是因为本王事务繁忙,故而许多事交给玄真道长代为办理,可能引起了一些人的误解而已!请大家不要怀疑玄真道长对王室的忠心!”
王爷说话的表情是认真诚恳的。但玉虚不这样想,他觉得王爷是说的违心的话。不过,他理解王爷,因为此刻的山南,玄真已经是一手遮天,之前还上演过一出意欲废黜王爷但中途暂停的好戏,王爷从自身安全考虑,自然不敢说出可能惹玄真不高兴的话。
“哈哈哈......”玉虚干笑两声,忽然拔剑刺向玄真,来个突然袭击,同时喊道,“王爷,我今天替您除掉这个欺主罔上的权奸......”
如果是平常人,这一击出其不意,肯定已经杀死了对手。只是,玄真又岂是平常人?玉虚的道行如何,玄真是很清楚的,可以说跟他在伯仲之间。所以,自从来到这个敌人身边,他就时刻做好了戒备。
一剑刺来,玄真也迅速拔剑用力格挡。
“叮”一声脆响,双剑相交,迸出火星。然后就听到了玄真义正辞严的声音:“大胆妖道,敢在王爷面前动刀剑!给我拿下他,保护王爷!”
跟随王爷和玄真同来的道士们都是玄真的人,听得玄真的命令,纷纷抽出长剑,上前围攻玉虚。
玉虚从京城带来的几个弟子犹豫了一下,有两名也拔剑加入了战团。其他人都没动。
不过,到底是人多的一方占据优势。玉虚的两名参战弟子很快被乱剑刺死。
玉虚的眼睛红了,大喝一声,左手伸出。他的左手上捏着的一张道符闪了一闪,忽然消失不见。道士们从那一闪而逝的符文中辨认出,这是一张加速符,而且道符的等级相当高。
得到加速符的效果加成之后,玉虚的攻击和移动速度立刻变成了方才的五倍。玄真不敢怠慢,也赶紧用了个加速符。两人的宝剑你来我往,叮叮当当的兵刃相交之声细密频繁。
玄真和玉虚两人仍然伤不了彼此,但参与围攻的别的道士可就惨了。时不时有人被玉虚的长剑刺中,或死或伤。现场惨叫声连绵不绝。从这点可以看出,至少在格斗本领上,玉虚要稍胜玄真半筹,毕竟他还有余暇杀死其他人。
不过,围攻玉虚的道士们也是有修为高低区别的。随着修为低的人纷纷被杀,剩下的都是修为高的了,玉虚想再杀人就没那么容易了。双方又缠斗了一会子,玉虚觉得有些吃力,觉得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耗尽力气。他不愿意束手就擒,决定逃走!
只是,玄真哪里肯让他轻易走掉?玉虚尝试突围了几次,都被玄真挡住了。
很快,玄真敏锐地发现:因为玉虚心中有了逃走的念头,攻击反而不如刚才心无旁骛时候那么专注了。他心中一喜,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冷静地捕捉玉虚的破绽。终于还是被他抓到了一个机会。玉虚再次试图冲出大殿的时候,他的剑被另外三名道士的剑挡住,在这个难得的空档中,玄真一剑刺出,将玉虚的左臂刺穿。在剑收回的时候,玄真又刻意用力一划,割破了玉虚左臂的血管。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沾湿了道袍。
从这点看,在对敌经验上,玄真又要稍胜玉虚半筹。毕竟,玉虚虽然道行高,但长期在京城养尊处优,实战经验和谋断的心思不如玄真。
“快放下剑,束手就擒吧!”玄真喝道。
“那是休想!”玉虚断然拒绝,手中剑攻击得更凌厉了。
玄真一击得手,反而不那么着急了,定下心来慢慢与玉虚缠斗。他知道,玉虚处于激战中,无暇处理伤口。鲜血不停流出,玉虚也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将很快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战斗力。道士也有在实战中施展治疗术的能力,但玉虚左臂已废,无法施法,只剩下一个右臂还要挥剑战斗,实在是无法给自己治疗的。
“挡我者死!”玉虚忽然大喝一声,疾出几剑将玄真和弟子们稍稍逼退,一个转身向大殿后门冲去。
既然前院冲不出去,那就往后面走。
跟玉虚一起迎接王爷的围观道士们望着一身鲜血,杀神一样的玉虚,赶紧让开一条路。毕竟,玄真没有命令他们围攻,他们没必要冒死阻拦玉虚。
眼看玉虚就要冲出后门。玄真的大弟子明秀忽然出现在玉虚面前。玉虚看了明秀一眼,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而是要从他身边逃走。
玉虚从明秀身边掠过时候,是背对着明秀的。明秀抓住这次机会,忽然伸出右手,狠狠击向玉虚的后心。谁也没有想到,明秀的手中握着一柄匕首,一直缩在道袍里面遮掩住了。明秀随身有剑,但他并未用剑。因为拔剑会让玉虚警惕,还要消耗时间。不如这下匕首攻击更快捷更出其不意。
玉虚的心脏被刺穿,踉跄走了几步,转过身来,以剑拄地支撑身体,勉强抬起受了重伤的左臂指着明秀:“你......你......想不到......”
他终于支撑不住,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痛苦挣扎了一番气绝身亡。但玉虚的眼睛一直睁得老大,可谓是死不瞑目。
“你当然想不到,我对你一直恭恭敬敬,却对你下了杀手!”明秀冷笑,看着玉虚的身体,“死牛鼻子,那都是装出来骗你信任的!因为我不可能背叛我的授业恩师玄真道长!”
“干得漂亮!”玄真大喜,赶过来对明秀说出称赞的话,“只是,如果能留个活口就更好了。当然,为师不怪你。毕竟你的道行与他差距甚大,不一击杀死他,可能会被他反杀!”
“全靠师父安排得当!让徒弟得到了他的信任!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明秀说。
明秀回山南并非是与玉虚一路同行的。回来之后,玄真就安排他刻意接近玉虚以骗取他的信任。明秀对师父一直言听计从,这次仍然照做了。看来,明秀获取了玉虚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