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中州。
日暮,黄昏后。残阳如血,孤雁南飞,冰雪覆地,草木枯寂。
中州街头,一片萧瑟之意,偶有行人三三两两路过,也是双手环抱,蜷缩着身子快步急行,显然是严寒难抵。
苏府位于城西,占地近百亩,大气磅礴,亭台楼宇,屋殿檐角,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府中佣人甚多,显赫的地位可见一斑。
苏府后院,一名身材瘦弱的少年正在费力的舞剑,这是一柄木制的长剑,长三尺有余,在少年的手上划过优美的弧线,令人赏心悦目。少年十五岁,小小年纪便是生得俊朗非凡,剑眉星目,穿着一件白色长衫,袖口绣着云纹,腰间系着一条锦带,气质饱满,虽然身体瘦弱,却依旧透露出一股英姿飒爽之意。少年名叫苏无念,是这苏府的公子。
苏无念一套剑法练习完毕,额头上已经是有些许汗珠冒充,但他也混不在意,任由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脑海中却是不断回忆刚才的一招一式。
“无念,”一声温柔的呼唤打断了苏无念的思绪,一个穿着华丽的美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妇人走上前来,取出一块精致的手绢,细心的为苏无念擦拭脸上的汗水,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何须这般用功,你是将军之子,生来便是锦衣玉食,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不好吗?”
苏无念望着母亲忧虑的眼神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体,神色感动,他自幼天资聪颖,悟性极佳,尤其是剑道天赋远胜常人,奈何他自小身体羸弱,从八岁开始修习吐纳之法,至今亦有五年,依旧不能打通全身经脉,这事在中州也不是什么秘密,在那些世家弟子眼里,剑法再好又如何,依旧是不能修行的废物。
“母亲你和我说过,父亲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作为他的儿子,我不能弱了他的威名,况且当今虽是太平盛世,但边疆之地战事四起,魔族之患尚未平息,男儿当习得一身本领,上阵杀敌,荡平魔族,还这天下一个太平,”说到此处苏无念胸中涌起一股豪气,稚嫩的脸庞满是坚毅。
妇人叹了口气,神情幽怨,“你父亲当年也是如此,一去十年未归。”
苏无念问道,“母亲,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妇人神情一顿,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前一阵子有写过一封信,我想应该……”
突然一个人影闯了进来,险些跌倒在地上,神情慌张的说道,“夫人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兵,把府上围水泄不通!”
母子二人都是心生疑惑,苏母急忙说到,“念儿你先回屋,我带人出去看看。”
“快,通通围起来。”
苏无念还为来得急行动,一群军士鱼贯而入,将几人团团围住。当先一人身材高挑,白袍白甲,腰间配着一柄长剑,其余军士也是白盔银甲,手持长剑,一言不发,纪律严整。高挑将军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朗声说道,“汉阳守将苏越,私通魔族,残忍杀害,残忍杀害东华将士,盗取东华重宝,帝君有旨,苏府上下按律当满门抄斩,尔等且莫顽抗,乖乖束手就擒。”
苏母大惊失色,随即一股滔天的愤怒涌上心头,高声大喊“这不可能,我丈夫忠心为国,戍守边疆十年,有家不能回,却从未有过抱怨,这定是奸人所害。”
“苏越十五日前率军出发,行至赤谷口遇到魔军袭击,五十五名士兵只有一人生还,据那士兵口诉,苏越亲手杀死了手下众多士兵,带着宝物追随魔军逃入西荒,人证具在,有何可狡辩的!”高挑将军走到近前,厉声质问,突然有压低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苏夫人,劫持我,用我性命要挟,快带着公子出城。”
苏母顿时疑惑,但事态紧急,也来不急多想,一把拔出高挑将军腰间佩剑,横在他脖子之前,厉声说道“统统让开,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将军。”四周军士果然忌惮无比,不敢轻举妄动,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原来这高挑将军名叫戴月生曾在苏越手下任职,苏越觉得他颇具才能,实力也是不错,对他多次提拔,后来他调里苏越手下,担任了中州城内的银甲羽林军统帅,管理城中秩序。于他而言,苏越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且深知苏越为人,故而当他听见苏越叛变勾结魔族时心中是难以相信的,后来接到帝君指令,但圣旨难违,于是便生出这么一计来解救苏越骨肉至亲。
苏母押着戴月生一路奔向苏府大门。苏无念紧紧跟在身后,尚且年幼的心灵却是思绪万千,他不敢相信那个从小教导他要立志铲除异族的父亲竟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他还记得就在苏府后院,那桂树下,父亲即将前往汉阳关,一字一句的对他说道:“记住,习武之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一直都记在心里,尽管天生经脉不通,但他从为放弃过修行,几年间翻阅了苏府上下所有有关修行的典籍,找不到解决办法又让母亲重金悬赏天下奇能异士为他解决修行之难,换来的只有一次次叹息。可是这一切都很荒谬当他听到这个消息。
三人到了苏府大门外,苏母从一名军士哪里抢过马匹,单手将苏无念抓住,一把放到马背上,收剑一推将戴月生跌跌撞撞推向人群,接着纵身一跃跳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戴月生好似站立不稳,就要向后倒去,众军士来不急追击,急忙上前扶住。过了一会儿,戴月生缓过神来,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母子两人离去的反方向,颤声说道:“逆贼将我重伤,往南门逃去,速速追击。”
母子两人纵马疾驰奔向南城门,苏无念蜷缩在母亲怀里,紧张的心情缓和下来,仿佛有母亲在,一切都会安好。
天色已晚,最后一缕斜阳即将落下,城门已近在眼前,可是后面的追兵也已经抵达。
“站住,别跑……”呼声四起。
“前方守城将士速关城门,我等奉命捉拿逆贼余孽。”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向着城门扩散。城墙之上,两个看守的士兵正打着盹,被这一声大喝惊醒,其中一人接着月色向街道望去,他转身对同伴说道,“那是不是银甲羽林军啊?好像在追什么人啊。”
“就是银甲羽林军,刚才我听见好像是让我们关城门,快点动手,误了大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两人一跃而下,合力关闭城门。
此时母子两人还在几十丈开外,眼见着大门缓缓关闭,就连最后一丝光亮都消失不见,好像断绝了他们逃生的希望,苏无念开始着急起来。两人里城门越来越近,苏母反而一夹马背陡然加速径自向城门冲去,待到离城门还有几丈,苏母抓住苏无念将他夹在肋下纵身一跃,仅是直接飞跃而起落在高高的城墙。谁能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尽然有这般矫健的身手。苏母身子还未站稳,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左肩上传来,微微回头,余光瞥见几十丈外的的屋顶站着一个身穿黑甲的男子,来不急多想,一个腾挪之后苏母带着苏无念消失在墙头。
远处,男子眼神冰冷的注视着两人消失的地方,手里提着一把墨绿色的玉质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