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酋长正与伊挚说话,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小女孩哭哭啼啼闯进来,长跪不起。
“老酋长,救救我的小孙女吧。她……她就是小老儿的命啊,她要是死了,我可咋活啊……”
老酋长一皱眉,愠道:“阿牛长老,贵客在此,你如此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还不退下!”
阿牛并不退下,俯身以头触地,砰砰有声:“非是属下无礼,属下这一退,青儿就没命了啊,她才十二岁,一朵花还只是一个小骨朵啊……”
老酋长叹了口气,道:“我若救得了青儿,我的阿蝶还会惨死么?我若还有女儿,就替了你的青儿又有何不可……”
“阿蝶小主……她……她死得好惨……”老者愕然抬头,额上已经渗出血迹。
老者愣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拉了青儿在伊挚面前跪下:“青儿,快跟先生磕头——伊挚先生,您就发发慈悲,救救我的青儿,救救我们的族人吧……”说着,父女二人砰砰砰连连叩头。
伊挚连忙搀起父女二人,惊问何故。
老酋长叹了口气,道:“自从老温侯崩逝,新侯登位,每夜必选一美貌童女侍寝,第二天就被杀掉。十年来不知有多少女孩子遭他毒手了。一开始,还只是在温邑城内寻找良家女子。渐渐的城内有女孩的人家都逃往它处,于是,温侯便下令所属部落、族群,轮流进献童女。去年轮到我们部落的时候,身为酋长,不能护佑族人,我只好将小女阿蝶送到温邑侯府。可是今年,我已经没有女儿可送了。为了保全我的族人,也只好……唉……”
老酋长说得动容,不禁涕泪俱下。伊挚义愤填膺,心道:若看着一个弱女子就此惨死,还谈什么安天下、救万民?
伊挚想到此处,慨然道:“明日在下随酋长进温邑侯府,定护佑青儿周全!”
“啊?先生所言可……可当真?”老者和青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伊挚肃然点头道:“若青儿有难,在下绝不活着走出侯府!”
老者和青儿这才定下心来,又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响头,喜极而泣:“老朽年迈,不堪供先生驱使。青儿若能生还,老朽来世必定结草衔环,以报恩公。”
伊挚搀起祖孙二人,道:“你等且去,待在下与老酋长商议明日之事。”
祖孙二人千恩万谢退了出去,老酋长却锁起了眉头。
“先生高义,老朽感佩之至。只是还请先生莫管此事了!”老酋长道。
“哦?老酋长何意?”伊挚讶然,“难道老酋长以为在下信口欺人,信不过在下吗?
老酋长摇头,凄然长叹,道:“非也。老朽怎敢疑心?只是那温邑便是龙潭虎穴、侯府更是地狱之门。先生悬壶济世,泽被天下。老朽又怎么能为我部族之私而陷先生于绝境?明日老朽送青儿前去,大不了老朽一死以谢族众……”
“欸——”伊挚笑道:“温侯也是人,并非魔鬼,也不见得就有死无生。”
老酋长连连摇头:“先生有所不知,这温侯虽然不是魔鬼,却嗜血成性,比魔鬼更可怕!”
伊挚道:“万物皆有道。为人者,食色乃是天性,除此之外皆有因由。权贵之中好色之徒屡见不鲜,但如温侯这般,还闻所未闻。其中必有缘故,不知老酋长可有所闻?”
“哦……”老酋长沉思良久,缓缓道,“仔细想来,倒真如先生所言。这位温侯还是太子的时候,倒是一位谦谦君子,深得国人爱戴。否则,老温侯也不会立他为太子……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此事之后,他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
“哦?却是何事?”伊挚追问。
老酋长道:“这乃是温侯府中的一件丑事,侯府众人一向讳莫如深,可不知怎么,还是传的出来——当年,还是太子的温侯不知为何,与年轻的庶母勾搭成奸。之后,事情败露,老温侯恼羞成怒,杀了自己的妃子,还扬言废了太子。可是不久之后,老温侯莫名其妙的薨了,太子便成了新的温侯。”
“哦……”伊挚若有所思,“温侯性情乖张,也许和此事有关。”
老酋长又道:“据说,老温侯这位年轻妃子原本是为太子迎娶的太子妃。老温侯见儿媳貌美,就拉入自己的后宫,据为己有……”
“啊?竟有此事?”伊挚愕然。
老酋长道:“虽是传言,但也决非空穴来风。”
伊挚道:“不错,凡事必有因果。温侯由人成魔,必与此事有关。”
“还有一件事更不可思议。”老酋长又道。
“所谓何事?”伊挚问。
老酋长默然片刻,神情更加凝重:“老朽曾派人偷回蝶儿的尸身归藏故里。夫人给蝶儿洗身入殓,发现蝶儿身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却还是处子之身。老朽想,那瘟神或许并非好色,而仅仅只是嗜血好杀。”
伊挚沉吟摇头:“倘若仅仅是嗜血好杀,他又怎会偏偏只嗜杀妙龄处子?而且还是过夜之后?”
老酋长茫然摇头。
伊挚道:“只有一种解释:他要掩盖什么秘密——而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住秘密。”
“哦……”老酋长点头沉思,“是什么样的隐秘,十几年来,让数千妙龄女子命丧魔爪?”
伊挚道:“必定是难以启齿的隐秘——只有接近温侯,才能解开这个秘密;只有解开了这个秘密,才能化险为夷;也才能真正结束这样的惨剧……”
老酋长道:“话虽如此,那究竟还是龙潭虎穴。让先生以身犯险,老朽……”
伊挚摆手,道:“温侯并非生而成魔,只要还是一个人,就有其弱点。如今在下已经对他有所了解,而他对在下却一无所知。在下见机行事,全身而退也不是难事。”
老酋长点头道:“先生如此自信,就依先生。如何行事,只需先生吩咐一声,老朽无不遵从。”
……
次日一早,酋长夫人送来女子衣装,给伊挚换上,经过一番涂抹,伊挚这个男儿身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俏女仆。
老者和青儿至酋长府中,看了多时,才认出伊挚,不觉失笑。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青儿换了一身绸缎衣装,更显出身材的袅娜婉转;朱唇点绛、柳眉染黛,头上插了几串珠花,更显得俏丽动人。
老酋长早就准备好了车马,伊挚和青儿上车,老者亲自驾车,拜别老酋长,几名族丁骑马护送,一行人马向温邑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