妊孂的奇葩提问,几乎让伊挚开始怀疑人生了。不论是在莘城还是在蒙山,除了贵族就是奴隶,当然还有极少数叫做平民的自由人,他们要么向上爬成为奴隶主贵族,要么向下滑成为卑贱的奴隶。如此司空见惯的事物妊孂居然不知道,可是要给她讲清楚,却着实的不容易。
伊挚说的口干舌燥,妊孂总算有点明白了:“哦……我知道了就像当年伏羲率族东出,沿途征服各个部族。被征服的部族就得任由伏羲驱使,伏羲就成了天下最大的奴隶主,天下万民都是伏羲的奴隶……妊孂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有妊氏宁可在穷山恶水中流浪也不愿归附华夏了……”
“嗯……也可以这么讲吧——你们有妊氏部族里就没有奴隶主和奴隶吗?”
“没有啊。在外面有妊氏,所有成年的人无论男女都要参加劳动、御敌作战,就连我娘这个酋长也要自己缝衣服呢。大家都是人,谁又没有比谁多生一个脑袋、多一只手、一只脚,凭什么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呢……”
“妹子,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不就是黄帝梦里的华胥古国吗?”
“华胥古国?就是那个拐走了我们先祖遂明皇的那个老狐狸精的国度?”
“嗯……这个……不论怎样,华胥女王育幼兽教人畜牧,让族人不猎而肉;又向遂明氏学来取火之术,告别茹毛饮血;向葛天氏学来制葛织布之术,让族人不受严寒之苦……至少在华族人的心目中,她还是伟大的先王。就连黄帝轩辕氏也敬仰之至呢。”
妊孂想了想,道:“这么说这个华胥女王倒还有些本事的。我娘让我来云梦山,就是让我跟师父学习,将来做了酋长,好治理有我们妊氏。你跟妊孂说说,华胥女王是如何治理她的国家的?”
伊挚稍一思索,道:“当年,黄帝联合炎帝战败蚩尤一统天下,然而依旧动乱不息。虽几经征伐,仍旧暗流涌动、民心不安。黄帝苦思治乱之法而不可得。一日,黄帝昼寝而梦游华胥古国。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者无的爱惜,都无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热。斫挞无伤痛,指擿无痒。乘空如履实,寝虚若处床。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神行而已。黄帝既寤,怡然自得……”
妊孂听完,不禁哑然失笑,道:“咯咯咯……你说的哪里是千年之前的华胥古国啊,这不就是如今我们的甲妊甲甲!”
伊挚叹了口气,幽幽道:“不是华胥古国像如甲的有妊氏,而是如今的有妊氏还甲留着当年的华胥古风。只可惜,人有了贵贱便有了贪欲,有了贪欲便有了争斗……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妊孂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有妊氏,那就留下来吧——不过,我们有妊氏向来不接纳外族人甲甲甲甲我们有妊氏的姑娘成亲。等我接任了酋长,我挑我们有甲氏最漂亮的姑娘给你,好不好?”
伊挚心头蓦然一颤,一阵撕心裂肺的疼,苦笑道:“妹子的好意伊挚心领了,可是……伊挚今生再也不会喜欢别的姑娘了!”
“为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们有妊氏的姑娘不如你那个她漂亮?”
伊挚摇摇头:“再漂亮也不再是她了!”
妊孂也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不懂。
是啊,她不会懂的。她还停留在华胥古国那个梦一样的时代里:无贵无贱、无爱无恨……世间万苦,都因情而生。可若斩断情丝,岂非更苦?
妊孂见伊挚痛楚,心有不忍,遂道:“都是那个叫什么伏羲的多事。好端端非要制定什么婚嫁之礼,还要什么分内外、别贵贱。像我们有妊氏多好啊,男女好了就在一起,不好了就分开。哪里还要什么三媒六聘、门当户对?更可恶的是还弄出一个什么先天八卦,害了你不能与心上人在一起不说,还害得妊孂每天都得背那些该死的天乾地坤、雷震风巽……哎呀,师父明天就要回来了,要检查我的功课……这一次要再背不会这该死的伏羲八卦,妊孂可真就死定了!”
伊挚忍俊不禁,笑道:“妹子,你可以骂伏羲的任何一面,唯独不能骂他所创的先天八卦。先天八卦图包罗万象、洞察天地;八卦经囊括古今、可知过去未来。仅凭先天八卦图经,你我后辈之人就不应有些许不敬之词。”
“啊?真有这么厉害?这卷书我已经读了一个多月了,我怎么看不出什么天地万象、古今未来?”
伊挚问道:“怎么,难道师父未曾给你讲过么?”
“哼,这老头贼怪。非要我全背诵下来才肯讲解。我那有时间啊,每天要练习弓箭、刀剑,又要到山下潭里下网捕鱼,还要补衣做饭……”
伊挚笑了,道:“其实,也要不了多少时间。你吃饭的时甲看几眼也就记下了。”
妊孂柳眉一挑,道:“你说得轻巧,你也看了几眼,倒是记下了多少?”
伊挚微微一笑,道:“全记下了。”
“全记下了?我娘说,说大话可是要烂舌头的。”
“妹甲不信尽可考我。”伊挚笑着把羊皮卷递给妊孂。
妊孂将信将疑,道:“你若记得不全,今晚可就没有饭吃了。”
伊挚淡淡一笑,略一沉思,开口道:“宇宙万物皆生于无,无中生有,因循于道。无之极曰无极;有之极曰太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如此,而万物生。万物因道而生、因道而灭;万物皆有其道,循道而昌、逆道而衰……循其道而为,则无往而不利也……”
伊挚滔滔不绝,只听得妊孂两眼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