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呆呆看着床上撒手人寰的方满贵,虽然这几年自己在他身上越来越感觉不到温暖,但这个男人无疑是打动过自己的内心的,往日的温馨又浮现在自己脑海之中。这时方松寒走到了沈氏旁边,年幼的他还不太理解死亡的意义,下意识的就想去抓住母亲的手。沈氏看着眼前的儿子,眼泪夺眶而出,那个近几年不怎么关心自己,自己也渐渐不在意了的男人,原来一直都是自己的依靠,从此以后自己就真的只能跟儿子相依为命了。
吴氏是最不能接受丈夫死掉的,回来时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睡了一觉就起不来了?丈夫死了自己就要变成遭人白眼的寡妇了,再也不能理直气壮的跟人说话了,而且丈夫死前没说一句话,方家到底有多少钱、多少地,她找谁问去?所以吴氏哭的格外伤心,用力晃动方满贵的身体,希望他能醒过来。
方满仁看着自己的大哥,之前的愤怒,着急、担心和无奈全部化为了悲伤,这个带领方家越来越富的大哥就这么走了,自己能做的只剩好好准备后事了。
方满贵死了,但方家还是海州有头有脸的大户,在方满仁的操办下,设灵堂、发丧、守灵、入殓、出殡到最后的安葬,方家用浩大的仪式完成了方满贵的风光大葬。
方满贵最后葬在了位于孔望山的方家祖坟,作为大儿子的方松山因为远在应天府半个月后才赶回来,吴氏一大家子等到方松山在坟前祭拜了一番,才浩浩荡荡的踏上回程。
方满贵的大儿子、二儿子都跟着队伍回去了,而作为最小儿子的方松寒却被勒令留下来守孝。吴氏原本以为沈氏会大闹一番的,但对方家的最后一丝感情也断了之后,她已经不想再回去了,而且现在吴氏掌管的方家她跟儿子也回不去了,所以要了些钱和方家自己院中的东西,命人打扫好祖屋,沈氏便跟方松寒在桃花村的老家住了下来。
沈氏不怕吃苦,而且在方家也不一定安全,可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方家学堂方松寒是没法再去了。不过幸好孔望山附近也有学塾,而且沈氏知道,看重自己儿子的周老先生是不会不管的。
桃花村的祖屋是方松寒没见过面的爷爷年轻时候住的地方,而且是在村里,可想而知的破旧,地方不大,只有三间屋子,一个小院。房子十年前塌了一回,方满仁回来烧纸的时候发现还特意找人重新修葺了一番,否则连家徒四壁都算不上。
对于能不能再回方家,方松寒其实不是很在意,在这里更自在一些,只是每天看着母亲忙前忙后,自己却帮不上忙,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方松寒在祖屋住下的八天之后,方满仁亲自过来了一趟,对于方松寒和沈氏方满仁心中有些愧疚可他作为二弟,大哥家后院的事也不好多管,给沈氏带来了他们在方家的东西还有很多日常用品和一些钱。
方满仁准备给沈氏留几个下人,被沈氏拒绝了,一是沈氏觉得没有必要,在这里虽说偏远但不缺钱,只有自己和儿子她还是照顾的过来的,二是她也想过得自在些。方满仁见沈氏坚持也就不再强求,承诺每个月都会让人来送些钱来,并叮嘱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自己说,沈氏只说希望能给儿子多找些书来。
就这样沈氏和方松寒就在桃花村常住了下来,桃花村的人也都知道了,城里有钱的方家为了表示对先人的孝心,特意留了个儿子在这里守孝。
桃花村有百十来户人家,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小山包上,松松散散的,不是家家户户都紧挨着。方家祖屋在小山包的东面,住户也不多,比较清静,倒是适合方松寒读书。再往东隔着十来丈住着一户人家,在他家东边有个猪圈,喂着几头猪,沈氏住下后的第三天,这户人家还曾送过来几斤猪肉。原来这户人家姓李,是十里八乡唯一的一个屠户,过来送肉的是他媳妇孙氏,比沈氏大几岁,肩宽胯大能顶沈氏俩,但说话却是和和气气的。
沈氏和这位孙大姐聊了几句便觉得这人真是真诚淳朴,十分喜欢,可刚刚住下却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还礼,有些不好意思,这几日都在收拾家里,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做谢礼,见孙氏说话和气便请进屋中多说了会话。孙氏见沈氏知书达理,一看就是大宅里出来的,所以刚开始有些不太敢说话,但聊着聊着就感觉与沈氏特别投缘不一会便姐姐妹妹的叫了起来,坐了半个多时辰才高高兴兴的离开。
方松寒也跟这位孙大娘见了礼,孙大娘在村子里就没见过这么干干净净,说话斯斯文文的孩子,高兴的同时也是羡慕不已。原来孙氏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最小的儿子跟方松寒差不多大,整天登高爬低的惹是生非,孙大娘恨不得一天打三遍。
方松寒每日读书写字,沈氏一个女人家也不怎么出去,所以二人在桃花村住了半个月基本也没几个人见过。这天上午村里来了一匹快马,直奔村东方家祖屋二来,来到近前下面敲门喊道:“五夫人和方少爷可在?小的吴三立前来拜访。”
沈氏听让方松寒去开门,自己也跟在后面,吴三立见到二人连忙下拜道:“拜见夫人和公子。”
“吴护卫不必客气。”沈氏回道。
“夫人,这是二老爷让小的给您带来的几本书,还有学塾周老先生的两封信。”见礼后吴三立直接道明了来意。
沈氏听了心中一喜,让儿子接过吴三立从马背上拿下来的包袱和两封信,然后道:“谢过吴护卫,吴护卫辛苦,请在外稍等。”
“夫人客气,小的就在外等候。”吴三立说着牵马退到一旁。沈氏毕竟还是方家的夫人,他一个护卫是没资格进屋的,而且二人孤儿寡母的住在这里,也不便让他一个大男人进去。
方松寒不一会去而复返,端着茶壶和一碟点心出来边走边说道:“吴大叔,一路劳累,还请喝些茶水。”
“怎敢劳烦三少爷。”吴三立慌忙接过托盘,放到了旁边的石桌上。
“还要劳烦吴大叔稍后一会儿,请先喝口茶解解渴。”方松寒请他坐下,便转身回家了。
沈氏回道屋里,将书放到一旁,拿起一封给自己儿子的信仔细观看。周老先生先是对方满贵的过世表示了慰问,对方松寒不能赶回方家也表示无奈,并推荐方松寒去自己在孔望山附近一位刘姓朋友处去学习,最后还勤勉了一番。对于周老先生的安排沈氏还是信任的,毕竟是十分看重儿子的人,另一封信就是周老先生让方松寒转交给刘先生的。
沈氏读完将信交给方松寒,方松寒这几日总是一个人在家待着,得知能再次去学习也很是高兴。沈氏让方松寒写了封回信,然后和他一起出门交给了吴三立。吴三立小心的接过信,看着二人道:“夫人,公子,周老先生来的时候吩咐我先去了一位刘先生处送了信,再来这里并嘱咐我看过信之后再将此事告知。”
“周老先生有心了,请问吴护卫,这位刘先生住在何处?现今高寿?我和寒儿也打算去拜访下。”沈氏听完,暗自感叹周老先生想的周到。
“回禀夫人,刘先生看着与周先生差不多大,住在孔望山龙兴寺下面的山脚处,那里有间石心阁就是刘先生的住处,距此大概有十里,出村沿着大路一路向北就到了。”吴三立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多谢吴护卫为我们娘儿俩特意跑一回,这封信麻烦吴护卫替寒儿交给周老先生,这些权当谢礼,望吴护卫不要嫌弃。”沈氏说朝方松寒看了一眼,方松寒拿出一小块银子递了过来。
“不敢不敢,我本是方家护卫,这是分内的事,何况上次若不是夫人求情,小人难免要多受些皮肉之苦。”吴三立连忙推辞。
“那些伤心事不必再提了,吴护卫也不必客气,来往辛苦,快到中午了,全当请护卫吃顿午饭。寒儿!”沈氏说完有看了方松寒一眼。
方松寒连忙将银子硬塞给吴三立,银子虽说不多可也不少,下馆子胡吃海塞一顿是够够的,吴三立见沈氏坚持也就收了下了,连忙施礼道谢,见没有其他的事便告辞离去。
通过吴三立已经知道了刘先生的住处,沈氏就想尽快去拜访下这位刘先生,好让儿子早点开始学习。可在桃花村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需要找人问问情况,最好能一起去。沈氏立马就想到了,上次来家里的孙大姐,于是吃过午饭,马上又开始在厨房忙活,准备做些糕点才好上门。
沈氏本是大家闺秀,糕点更是拿手,忙了两个时辰,终于弄出了几样不错的。下午沈氏带着方松寒拿着一个食盒离开了家,朝着不远处的李屠户家走去。
---------------
喜欢的朋友麻烦给张票呀,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