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若呆呆的看着她,神情一阵恍惚,忆起从前,如同是黑夜撕开一片白昼。
新婚当夜,沈云清原本就是打算离京而去的。
当时,是肖子若说自己可借娶她的名义,助她离开京城。可后来,他看她一身红袍头戴凤冠嫁给自己时,他还是起了私心。
他在那晚拉住她,君子一言本该驷马难追,可他后悔了,他做了第一件言而无信的事。
就是要求沈云清留下来,他说:“如今你我已拜堂,那就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你若不想留在京城,我便跟你一起走!”
那天,沈云清还未将婚袍褪下,端正的坐在床沿上,一旁的小几上放着刚刚掀起的红盖头。
她看着他,半晌,才突然轻笑:“肖子若,言而无信可非君子所为。”
可就算是这样,沈云清还是留了下来,做了肖子若的妻。
肖子若一直认为,沈云清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另一个人,那日若是自己没留住她,那么当年一同离京的就不只是君逸言。
可就算是这样,他觉得只要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对他而言就够了。
可当年,沈云清留下来的条件,就是两人只有夫妻之名不会有夫妻之实。她可以留在京城做将军府的夫人,可以做一个内外兼修,勤俭持家的好妻子,却不会是一个好的伴侣。
尽管这样,肖子若还是答应了,沈云清也留在了京城。
不知不觉都已经四年过去了,到现在,肖子若似乎才想起新婚当夜自己发过的誓,那时他对沈云清说:
“我可以等,等你心里有我,然后我们再好好的做一对真夫妻。”
“只要你不愿,我绝不会强迫你任何!”
“云清,我喜欢你,我肖子若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人为妻!”
“若是到了以后,你始终不愿,哪怕是就这样陪你过一辈子,我肖子若也认了。”
可如今,这些话,再从沈云清口中说出来,落入肖子若耳中,却显得极其讽刺可笑。
他看着面前的人,身穿一身素白衣袍,冷清的月光覆盖在她身上,朦胧又迷离,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他看着她的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悲凉。
这是他第一次在沈云清眼中看到这种眼神。
他突然觉得,也许自己一直都想错了,也许两人曾经也知心交情过,或者是还没来得及,又或者是自己错过了。
两人一时之间,都相对无言。
沈云清收敛自己的思绪。
后退一步,低着头,不再去看肖子若,低声说:
“肖子若,你我无缘,从今往后,便这样吧。”
“说起来,我之前确实欠你,可如今,我们算是扯平了。”
说完,沈云清转身欲走,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沈云清,我若不呢!只有我不写和离书,不写休书,你不管走到哪,都只会是我肖子若的妻!”
声音嘶哑,如同是野兽的低声嘶吼,压抑又带着一丝咬牙切齿。
沈云清脚步一顿,嘴角浮起一丝笑,她看了眼天边的月,背对着肖子若,似呢喃,又似作答,轻声说:
“肖子若,我给你一日时间,你好好想想是把和离书送往我沈府,还是用这一日时间为那芍药准备灵堂。”
说完,沈云清不再逗留。
肖子若看着她踏着满地如白霜的月光,渐行渐远的背影,寂寥又孤僻,如同月光般清冷疏离,无情又似有情。
沈云清一路出了宫,知夏就在宫外的一辆马车前等着,看到沈云清一袭白衣就知道结果了。
她下了车,走到沈云清面前,沈云清一边往马车走,一边问道:
“府中准备好了?”
知夏点了点头。沈云清不再说话,上了马车,知夏立即驾着马车往将军府去。
因为是中秋佳节,所以今日京城中极其热闹,路边到处都挂着花灯,摆着货郎,更有人三三两两成群在湖边放花灯,又或者是站在亭道上赏月。
沈云清坐在马车内,闭目养息。耳边马车外各种叫唤声络绎不绝,一副好不热闹的场景。
知夏赶着马车,几次眼里闪过挣扎,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到马车到将军府停下,知夏才开口说:
“小姐,到了。”
沈云清睁开眼,下了马车,候在门口的管家,原本听到沈云清早早退宴而疑惑的眉目,在看到沈云清再回来却穿着一身素衣,顿时也明了了什么。
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开口说:
“夫人怎么早早退宴了?”
沈云清看着他,笑了笑,说:“无事,你去做你的吧。”
说完,沈云清便抬脚走进府内,一路往一春院走去。管家识趣的没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