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叶先生。”
纳兰嫣然礼貌地向这位为宗门奉献了一生的老者表示尊敬。
“小姐近来可好?”
葛叶当初曾随纳兰嫣然一起前往萧家退婚,对这位传承弟子颇有好感。
小小年纪便在萧家家主的威压之下从容不迫,面对数名萧家长老镇定自若,表现出了令人赞叹的沉着和冷静,不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童,轻易就被唬住。
这与会石家的任务虽然简单,可却体现了宗主对她的信任与栽培。他替她感到庆幸,同时庆幸宗主没有选错人。
与其说此行是和石家谈条件瓜分利益,倒不如说是象征性的行动。毕竟据他所知,石家对云岚忠心耿耿,不过是云岚的家臣而已。
云韵借此举向云岚的家臣亦或是伽马的所有人宣布,她有资格代表云岚宗,类似于少宗主。
“葛叶先生,同我讲讲石家可以吗?”
葛叶心中对她不由得高看几分。毕竟纳兰嫣然一直于云岚山上,消息总有闭塞之时,他也怕她行事不知深浅,寒了家臣的心。
“陟罚臧否,赏罚分明。”
……
石家是伽马帝国北岛行省数一数二的大世家,虽不如纳兰家等帝都望族,却也是伽马次一流的势力。
海石会试图垄断的远洋贸易,便是伽马帝国与天星帝国间的商道航线。
天山港是北岛行省最大的海港,同时也是最繁荣的海港,更是吃水最深的不冻港。
天山港之外,便是北海。
北海没有边际,曾有强者不信,只身到达日不落之地。
那里冰川亘古长存,海面无边无际,传闻潜藏着上古的痕迹。
无数强者迷失在了这一片区域,永久沉睡在无尽的冰被雪枕中,因为即使是水性最好的水手,也无法分辨出所处方位。
石家,便是位于这天山港。
“云岚宗的贵客。”
司仪请出最为尊贵的客人,揭开宴礼的序幕。
“纳兰嫣然,大斗师一阶,首席弟子。”
“葛叶,斗灵二阶,外门执事。”
他神色漠然,随着人群举杯庆贺,向光明的未来干杯,嘴唇轻轻开闭,嘟囔着什么,宛如石子掷入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干杯,贵客。”
“杀了她们,提头回来。”
他语气平淡,好似踩死一只蚂蚁。
月光掠过十八石像,匍匐在石座阶下。
“大哥?”
高塔王座上的身影,凝望着城外渐起的山势,那是云岚山脉,“天山港守备池渊。”
“长公主殿下,有何吩咐?”男人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我觉得,天山港应该是伽马的海港。”
“能为三位贵客接风洗尘是石家的荣幸。”
石远恭敬地侍立在纳兰嫣然身后,并未因她年纪轻轻而心怀轻视。
高朋列座,远道亲友,石家的大堂叫人踏破了槛。说不上名字的朋辈叔侄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热闹非常。
紫果酒,天星帝国特产,宜人不醉,饮罢果香盈齿,三日不退。
天星的紫果甘脆多汁,清香宜人,以其制成的果饮,提神凉目,再加入少量酒曲制成果酒之后,味微醺,甜而不腻,润而不烈,颇受贵族豪门喜爱。
曾有人瞄准了其中的商机,将紫果果种带回伽马培育,耗时数载,种出来的果子却远没有天星的口味好。不仅甜度远逊,还伴有酸涩之感,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是也。
市面上此酒原汁百金一瓶,有价无市,经销人手,可得数倍利润,堪称暴利。
而他石家,便是整个天山港,乃至北岛行省亦或是整个伽马帝国,最大,最有实力,远洋航船最多的世族。
以至于他石家说有多少紫果酒,市面上就只有多少紫果酒。
今日宴集享乐,虽说是为云岚宗贵客接风洗尘,可同样是展露石家底蕴。对于坊间流传的海石会之说,石远虽没有当众提及,却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数十壮士肩扛酒桶,鱼贯而入。整整十数木桶,尽数灌入大堂深池,是为酒池。
列席贵宾,桌前齐摆一瓶,用作佐酒。
时亦烹杀数十头牛,数十头羊,数十只猪,作肉林。
贵客宴饮另有精整餐碟,酒池肉林乃是供下人仆从饮用饱食。
瓜果甜食之属,百余随从端侍左右。
宴起,十余歌舞女鱼贯而入,百乐齐鸣,弦奏惊云,是可谓盛宴。
纳兰嫣然纵使在国都见过世面,此次入宴,也不禁感慨石家海上霸主之名不虚。
“石家好大的气派。”
葛叶一一看去,菜品新奇,多是海上特产,甚至他也不相熟。
只见一身着红绸金镂二八女子至场中站定,音乐骤缓,旋即弦声渐起,引二三淅沥入耳,挑转抹拨,又续一方风雷。
女子和雨伴风,挟红绢长袖而舞,法仙鹤昂首振翼之态,摹脱兔通灵之貌,踏乐而动。红妆点染,身姿姣美,忽又长绢微合,掩身形容貌其里。大堂明彻,见美人朦胧,如雾中花,水中月。
“此舞名为引袖舞,乃是天星帝国的舶来品。”葛叶抿了口酒,淡淡道,“以前只闻其名,心里终归是有些遗憾。今日能亲眼一见,倒也宽慰。”
见纳兰嫣然似是很感兴趣,葛叶淡淡笑道:“舞女以天星帝国玄音门的为佳,因其有心法传承。”
似是想到了什么,葛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示意侍从一杯接一杯蓄满果酒,静静欣赏着舞蹈。
徐徐风来,引袖舞渐至尾声,鼓乐骤停骤起,舞女如龙腾渊,如鲸跃海,浑身红绸如花瓣张开,射向堂内各处。
佳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自有风情万种,不一而足,似能惑乱心智,引人目光相随,心脏一收一紧,血流时急时缓,另有一番舒爽体验。
舞乐渐停,众人迫不及待大声叫好。待得全场稍静之时,却不知是谁一声大喝,引得众人纷纷看向主位,只见石远目光呆滞,神情错愕。
众人定睛一看,却道坏了。一柄细铁片插进脖内,将他死死钉在座上,早没了生息。
数人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白玉箸,站起身来。
一名老者站上台前,脸上挂着尴尬而略带歉意的微笑,轻轻向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打搅了各位雅兴,石震石宇,带人把门封上。”
言罢,老者眼中寒光一闪,看向瘫坐在地上的舞者。
“舞者唤作柔儿,乃是天星帝国玄音门人。”葛叶到客栈将这结果慢慢说与纳兰姐妹二人,抿了抿嘴唇,慢慢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约莫是石家树大招风,招人嫉恨。”
打狗还要看主人,如今当着云岚宗的面干掉了石家家主,怎么说也得查一查。
“定有人指使。”
“这法器可是能破斗气?”纳兰嫣然拿起这小铁片,细细端详。
“趁其不备破除护身罡气击杀罢了。”
“即使如此,也约莫有三阶品相吧。”葛叶想了想,补充道,“确是一奇物。”
“石远死就死了,只是云岚宗面上不堪而已。如果接下来石家内部的明争暗斗处理不好,可就麻烦了。”
“葛爷爷,讲完罢。”纳兰玦本不甚感兴趣,如今却提起了些许兴致。
“石远死后,大房,二房,三房三系分家,他们家族长老彼此间也是各立派系,明争暗斗。”葛叶轻轻咳了两下,颇有些无奈,“或许小姐再静坐片刻,就有人登门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