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映着皎白的月光,将满世界雪白的盐粒子再次扬起,呜呜的飞舞着,好像手持利刃的恶鬼要来索命。
“嗖嗖”
一黑一白两道模糊的身影一前一后从雪地上闪过。留下清浅的两行足记,接着被吹起的雪花覆盖。
两人一个黑衣蒙面,只露出狭长又魅惑的双眸微微带着笑意,应该是个绝美的人儿。
一个盔甲莹白,应当是战场上出身的将军,背上绑着一个大包裹,不知藏着什么宝贝,被追杀都不曾丢弃。四方脸庞冷酷如刀削,青紫色的嘴唇已然咬的血肉模糊。一双满含煞气的虎目中不时向后瞥一眼,然后眉头拧的更紧一丝。
黑衣人持着一双一尺来长的弯刀,刀身漆黑,便是皎月映照也不曾有一丝反光,但却给这寒夜更添几分凌冽肃杀。
白盔甲拎着斩马刀。刀身有一指厚,三条血槽内泛着的凶厉血光,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刀身经百战杀人如麻,拖在地上噌楞噌楞的声音好像在说饿了饿了,要饮人血。
黑衣人的速度明显要比白盔甲快上几分,或者说她更像一只猫在溜自己的猎物。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
两人一追一逃,闪转腾挪间便从城内奔袭到旷野,不知行进了多少里路。直到这座阴森黑暗的大山脚下。
“咻”
黑衣人手腕一转,一枚漆黑的燕子镖被甩手掷出,在这漫天雪白里画出一道夺命乌光直奔白盔甲身后包裹。
前面白盔甲也不是等闲,骤停转身,手中斩马刀刀身一转便从地上弹了起来,将那燕子镖磕飞,随后顺势双手持刀,抡圆了的一招力劈华山就奔向黑衣人的脑袋。
银白的刀光闪过,嗤的一声,映着身后漆黑的大山,好似劈开了天。
黑衣人这一镖本就是为了将白盔甲逼停,早就防备着他反击。身如燕子灵活一晃从容让过袭来的刀光。
接着便如鬼魅,一闪便来到白盔甲身前,右手一抬,手中短刀毫不花哨的刺向白盔甲的脖子。
“叮”
一寸短一寸险。
白盔甲已然被黑衣人近身,斩马刀太长却是施展不开,只得刀柄拄在地上,轻转刀身堪堪挡住这一刺。险象环生。
黑衣人却是不慌不忙,她明知白盔甲一招一式大开大阖乃是马战功夫,比不得自己精巧玄妙。若在沙场军阵中断然不敢与之叫板,但这可不是沙场,何况他没了马又中了剧毒,怎会怕他。
只见她左手自腰前向上一撩,乌光闪过,白盔甲后撤半步,斩马刀如风车似的旋转一圈,刚好将袭来短刀格开。
却只见刚刚还勇猛的白盔甲后撤之后却双腿一阵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上,双膝陷入雪里十几公分。
黑衣人轻盈的退出三步之外,双手持匕首背在身后,下巴轻轻一扬,说道:
“终于压制不住了么?王将军,莫要抵抗了,你先前被围已经几近耗光了内力,又中了奴家这钻心散,先前不动内气还能压制一二,现在毒已入心肺,万万不是奴家的对手了,放弃吧。”
白盔甲喘息声如同破风箱,呼哧呼哧一道道气箭从口中呼出,只觉口中一阵腥甜,脸色涨红发紫,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王某丢了弟兄,当了逃兵,却还是逃不过。”
黑衣人把玩着短刀,一步一步的围着王将军转了一圈,留下一串小巧的浅足印,待到白盔甲又是几口黑血忍不住喷出,才说道:“奴家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却是不能心软,对不住啦。”
言罢,手中匕首就要缠上王将军的脖子。
“等等,半江红,放过我女儿,我的命,你取走!否则我便是燃烧精血也不让你好过。”王将军跪坐在地上,焦急的伸手喊着,生生急出了一大口黑血,顾不得痛苦,解下背上的白布包裹,里面竟然是一个熟睡的三四岁小孩。
要不是为了这个掌中宝心头肉,又怎会弃了义气临阵脱逃。背上个不忠不义的名声。
半江红撇了一眼,瞳孔微缩一下,略微思考了几秒,说道:“我收的只是买你命的钱,没有你女儿。能杀了大名鼎鼎的王将军,奴家就心满意足了。安心去吧。”
王将军听完,留恋的看了眼熟睡中的小脸蛋,随即紧抱在怀中,呢喃道:“你娘走的早,现在爹要去寻你娘不能护着你了,好好活下去”。
他还有余力反抗,但是为了女儿他放弃了,半江红这种成名杀手不是开善堂的。
一旦反抗不成功,半江红迁怒之下多半不会放过他女儿。女儿能活下来就行。哪怕他有九成九的把握能杀了半江红。
“噗嗤”
一阵血雾打在怀中幼儿脸上,熟睡的婴儿吧唧吧唧嘴打了个激灵,接着又沉沉睡去。应该是中了迷药之类的。
半江红擦了擦匕首,媚眼轻转扫了王将军怀里的包裹一眼,眼底好似有些哀伤,叹了口气:“好可怜的小娃子,奴家便心软一回,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啦。”
随后拔起插在地上的斩马刀,拖在手中转身迈入雪夜,只留下漫天飞雪和背靠大山的尸体陷在黑暗中。
阳春三月天,还不是很热。
中土大周帝国。
这个刚刚一统天下的帝国沐浴在清晨的柔软阳光里,一片生机勃勃。
大周靠北方的东山省,有一山脉,名叫卧熊岭,山脚不远处有一小村,名叫胡沟。
村中百来户人家尽皆姓胡,茅草屋零零散散的,此刻已经有几户飘出了白烟,空气中弥漫着焦香。
村内小路上几个一起下地的汉子高声交谈着,初升的阳光照下来有些室外桃源的感觉。
“哥~,起来吃饭啦!”
“胡大傻~,起来吃饭啦!”
离村子百十米的地方,一座孤零零的小院里,一头齐肩短发的女孩叫喊着,手里还端着瓢,一把一把的抓着麦粒撒向那七八只呆头鸡。
“起来啦起来啦,瞎叫唤个啥。”
茅屋内一阵不耐烦的应和,伴着窸窸窣窣的起床声和一阵不知道啥的嘟囔。估计是起床气。
女孩叫胡暖暖,小名叫小痴,十二岁,一米五左右,生的明媚皓齿,身上的粗布补丁也掩盖不掉那种可爱气息。
一头齐肩的短发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活泼好动的皮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种。
屋里那个名叫胡涂,十八岁,样貌比着胡暖暖就差的远了,但也浓眉大眼的,看上去憨厚的很。
非要说的话就是胡暖暖值一两,胡涂就值一文。
被摸得边上泛着黑光的木门嘎吱一声打开,胡涂一米八多的大块头光着膀子弯腰钻了出来。身子都快赶上门板宽了。
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盯着胡暖暖说道:“才刚出日头,你鬼叫个啥!”
胡暖暖小嘴撇出两个酒窝,把瓢往胡涂怀里一塞,头也不回的说道:“没柴了!不做饭了迈!”
“我屋顶前天下雨又漏水了,也得修。晚上睡觉吹的凉嗖嗖的。”
“鸡都那么大了,也该圈起来了,拉的满院子都是。”
胡暖暖一边往灶台走,一边说着,跟个管家婆似的。
胡涂伸伸胳膊踢踢腿,打了个哈欠,开口应和着:“那行,一会咱进山顺便砍点茅草荆条,把你跟鸡都圈起来。省的一天扰人清梦。”
“略~”
胡涂劈柴,胡暖暖生火做饭,两人斗着嘴,生活的很平淡。
胡涂出生时体型太大,胡涂娘难产,没几天就撒手人寰,所以他爹给取了这么个名。五岁时候胡涂爹进山再也没出来。
胡涂小时候呆傻呆傻的,又克死了爹娘,被村里人认为不吉利,在村里不受待见。这个年代的人迷信的很。
但村子里也有几户心软的,每天放点吃的在门口,胡涂就这样活下来了。
一直到八岁时候,胡涂好像开窍了,虽然还愣头愣脑的,但竟然敢一个人到山上打猎了。而且还隔三差五就有收获。
虽然胡涂八岁块头就不小了,但一个小孩子能打到猎物也让村里人惊讶的不行。
从那以后胡涂就能堪堪养活自己了。
胡暖暖是胡涂十岁时候山脚下捡来的,当时都冻得小脸煞白发青了,村里人都说活不成。
但胡涂把她揣怀里,在灶台边生了火坐了一晚上,硬生生给暖过来了。便取名叫了暖暖。至于小名,胡涂的想法就是我都糊涂了,总得有个伴吧。
伴是有了,只是本就过的紧巴巴的家里更紧巴了。
胡涂也想过送给别人养着,但送不出去,后来也就慢慢把胡暖暖养大了。
随着胡涂越来越大,犯傻的时候也越来越少,脑中关于那个神奇的世界也越来越清晰。那些飞机汽车电视手机啥的,想想就让人向往。
这不是梦,自从八岁时候一场高烧,胡涂脑中就慢慢出现这些东西,好像突然就懂了怎么用竹签麻绳做陷阱抓兔子,怎么上树掏鸟蛋不被鸟啄,怎么做弹弓子等等。
还有那九年义务教育,明明说是九年可记忆到了第六年就没了。
其他零零散散的工地搬砖啥的都没什么重要,但一张金纸好像印在了脑子里,闭上眼睛细细感应甚至能看到它在脑海里转圈圈。
除了转圈圈好像也没什么用,大概就是那奇怪记忆中的金手指吧。
早饭很简单,胡暖暖六七岁时候胡涂就教着做饭了,胡涂也想宠着她,但条件不允许。
肉沫麦粥,香味十足,肉是胡涂山上猎来的,麦子是胡暖暖拿肉跟村里人换来的,在石碾子上碾一下,熬粥倍儿香。
村子里也就胡涂家能天天吃上肉。
胡涂吸溜吸溜喝了两大口,也不嫌烫,呜噜呜噜的开口说道:“一会儿我进山,你记得去跟六爷爷学认字,出去玩别走远了,我要是回来晚你就先插上门,别跟那些个老娘们吵架。”
胡暖暖揣着双手趴在碗上吸溜着粥,翻了个白眼:“我也去!”
“不行!”
“不行拉倒!”
。。。。
犟了几句胡暖暖就不想理胡涂了,毕竟每次都被拒绝,有抗体了。但下次还是要跟着去。
三大碗粥下肚,胡涂打了个饱嗝,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胡暖暖还在小口小口吸溜着第一碗,抬头瞅了瞅胡涂,眼睛一弯嘟囔一声:“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