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傅友根从蓝天云家里走出来以后,已经是九点。
在工厂生活区的大马路上,两边站立着枝繁叶茂的樟树,遮蔽了月牙的光芒,还把同样高大的路灯散发的光芒吸收了一半,凭借着依山而建的那些低矮的楼房里透出来的无数灯光聚合在一起,这里才可以不使用手电筒找到清晰的路面。
傅友根看见,下班的工人三三两两,或骑着五菱牌摩托车带个人,或者结伴而行,用两条腿走路。
一车间是没有夜班的车间,不会有熟悉的同事在这个时候下班。由于厂里对于打牌赌博的事情抓得很厉害,刚刚处理了几个,晚上出门打牌的人也没有。所以,这一路走来。傅友根没有看见他熟悉的面孔,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主动和他打招呼的人。
偶尔有一两对情侣,斜靠着围墙,在那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把单身很久的傅友根,看得懂热血沸腾,激发出无数潜藏已久的荷尔蒙。
在这条马路与那条去职工医院的马路的交汇处,傅友根突然看见一对夫妇走了过来,灯光太暗,他看不清来人,以为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便低头走过去。
“小傅好,这么晚了,上哪家串门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和他打招呼。
傅友根连忙抬起头来,才发现来人竟然是陈学年夫妇。
“陈部长好!牛阿姨好!”傅友根赶快打招呼。“我来了这么久了,一直没有给爸爸妈妈写信,估计他们也想我了,就写了封信,刚刚把信寄出去!”
“不错!离家远了,经常要给父母写写信,别让父母担心!”陈学年部长带着一副老花眼镜,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站在马路上,笑眯眯的说,“你的父母多大年龄?”
“父亲四十岁,母亲三十九!”傅友根也只得站在那里不动,如实作答。
“好年轻啊,你妈妈多大生的你啊?”牛兵好奇地问。
“十八岁!”傅友根说。
“牛兵,他是厂里新分来的大学生,下面反映还不错!你认识吗?”陈学年部长对他妻子说。
“我们早见过面了,在一车间上班,我经常和他聊天呢,很不错,有思想!”
“牛阿姨过奖了!”傅友根连忙谦虚地说。
陈学年部长关切地问傅友根,“生活还习惯吗?与工友们相处的怎么样?”
“谢谢部长关心,我已经习惯了。”傅友根说,“只是离家远了点,有点想家了!”
“我告诉你一个解决想家问题的绝招!”牛兵一边笑,一边说。
“什么绝招,师傅请讲!”傅友根也笑了,追问道。
“赶快在这里成个家!有了媳妇就会忘了娘!”牛兵打趣道。“厂里妹子多的是,你是大学生,随便挑!”牛兵笑着说。
“哪有那么容易呀,情况还不熟悉呢!”傅友根马上回了一句。
“男子汉大丈夫,可以先立业,后成家,不要着急找对象!有了事业,还怕找不到老婆?”陈学年部长显然不同意他夫人的观点。
“好了,开个玩笑!”牛兵说,“小傅,早点回去休息,火工生产有危险。保障安全生产,首先要保障睡眠,不要熬夜!”
“谢谢,再见!晚安!”傅友根向陈学年部长夫妇道别,赶快回单身宿舍。
他傅友根走到寝室门口,看见房间里开着灯光,但门是锁着的,他便使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一幕。
傅友根的临床的李文的床上,一对年轻男女脱光了衣服。那女的可能听见了开锁的声音,为了遮羞,把一件红色的上衣罩住了脑袋。吓得尴尬不已的傅友根赶快退了出来。
“不对啊,李文不是休假了吗?是谁借了李文的床做这种龌龊不堪之事?”傅友根刚才看见了蚊帐外面那身男人的服装,不像是李文穿的,而且李文也告诉过他,至今还没有找女朋友。
傅友根不敢多想这件事,他赶快跑到临近那个还有灯光的大学生寝室敲了门。
这是一个由三个大学毕业生组成的寝室。一个是南京理工大学的大学生,叫杨过明,一个是西北工业大学的大学生,叫伍鲲,另外一个大学生是傅友根的校友,化学系的,叫雷金九。
看见傅友根过来串门,大家都好高兴。
“是什么风把校友给吹来的啊?”雷金九笑着打趣道傅友根,并搬来一张凳子,“校友,快请坐!”
“谢谢!”傅友根往凳子上一坐,“唉,这个凳子还真舒服,从哪里弄出来的?”
雷金九倒了一杯绿茶给傅友根,回应他说,“通过关系,从家具库房里搬来的!”
“你们还有关系啊,我看你们和我一样,没有一个是这桃花县的人,哪里来的关系啊?”傅友根吃惊的问。
“准确的说吧,我找了一个女朋友,她爸爸是付厂长,这个付厂长又是管职工福利的,我通过我女朋友搞了这条凳子来,特地给你享受一下?”雷金九笑嘻嘻的说。
“我们党有个政策,叫做什么坦白从宽,今天既然你坦白了,一张凳子有价值不了几何,就算了,不过下不为例?!”傅友根也摇头晃脑,把校友打趣了一番。“不过我还真佩服你行动快捷。我是第一个报到的,至今孤家寡人。你进厂不到十五天就找了女朋友,而且还攀龙附凤,是不是要请客。”
“请客就算了,我实在是囊中羞涩。”雷金九打开钱包给傅友根看,里面空空如也。“老弟,我们这个工资,真的找不起对象啊!”
“找对象要花钱吗?”傅友根好奇地问。
“你没找过对象?”雷金九问傅友根,“看电影,逛马路买点吃的,送点小礼物,都得花钱啊!”
“我是谈过恋爱,不过那是见光死的书信恋,我花的就是邮票钱!”傅友根笑着说,“我觉得那个成本低!不过我可以帮助你降低恋爱成本!”
“真的,正要讨教。”雷金九以为傅友根在开玩笑,便要他马上把办法说出来。
“找组织部要电影票,他们一句话就可搞到,你就说工资太低了,看不起电影。我听说厂里这电影啊,没有几个人真正购票,都是靠关系搞的票。”傅友根说。
“我傻了,次次到窗口去买票,花了冤枉钱。听你的,明天到组织部要票去,不然明天这会约不成了。”雷金九如获至宝,傅友根在他心中突然增加了份量。
“要去我们大家都去,要厂里给我们发点电影票!”杨过明接过话来说,一旁的伍鲲也点点头。
最后大家商量,由雷金九打一个报告,为所有大学生争取一个月一张免费电影票。
傅友根从隔壁寝室出来,这个时候,他的寝室给了灯、关了门。他重新打开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了。现在他几乎可以断定,睡在李文床上的男人绝对不会是李文,而他能够开他们寝室的门进来,一定是李文给的钥匙。他觉得李文这个人毫无底线。他开始后悔与李文这些人住在一起,开始羡慕雷金九寝室住着清一色的大学生,大家的共同语言多,也不会把床铺借出去做这种事情。
他开始洗漱。很快上了床。
那一晚,傅友根有点睡不着,寂寞空虚再一次袭击了他。尤其是雷金九已经这么快找到女朋友了,对他刺激很大,陈学年部长给他的忠告已经抛在脑后。
傅友根也开始蠢蠢欲动。
蓝天云那个漂亮的女儿张慧慧开始出现在他脑海里。他在期待,明天晚上八点,蓝天云的女儿过来见面,他想看看她的写作水平怎么样,也许知道她写作可以成为他追求这个女孩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