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
枝欢睁开眼,试着活动了一下,居然并没有受什么伤,衣服也都干了,他这才注意到不远处那一堆篝火。
篝火上居然还有一个烤架和两条小的可怜的似乎是鱼的东西,而这一方天地竟然是个类似于天然溶洞的地方,溶洞里有一洼翠绿的江水。
“仙流,我们这是在哪里”?
直觉身侧是仙流,他问道,可也并没有多余的力气转头。
“昆玉江底”,这声音再一听便觉得与之前略有不同,更低沉肃杀、可语气却有微妙的不同。
枝欢猜想,想必那翠绿色江水应该就是通向昆玉江了。
不过似乎是感觉到什么,枝欢下意识的手脚并用慢慢往一边挪,道:“仙流,这,这江底没有水”?
他侧头看了看人、那人也看着他,这人分明就是仙流,一模一样、连衣服也还是那般破破烂烂,甚至还多了几处破洞和撕扯的布条;可是眼前人和他脑海里的仙流有什么微妙的不同,对!是神情和姿态,如果说之前的仙流是个纯粹的少言寡语、但凭差遣的暗卫、那么此刻他眼前的这个人明显多了几分睥睨之态。
枝欢立刻收拾起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对着身侧这个有些陌生的仙流扯了扯嘴角。
这些年明藏暗躲,枝欢早就练成了面上怎么都不会绷的人设,当然除了自己信任的人以外,如今的仙流已经让他明显感觉到他也许也要开始注意身边这个自己时时刻刻当成大哥的仙流了。
“枝欢,当年若不是天家,我早就腐烂在这昆玉江,成为这江水中一缕残魂,我一日是你的暗卫、终身会护你周全”。
枝欢的心里飞起无数个念头,难道天家早前就来过长虞、仙流又是什么人、鹤玄的王上知道这些内情麽,若是王上知道内情,岂不是......这些一个比一个更可怕的想法不断地蹦出来,即便处变不惊如枝欢,面色也开始发白。
他嘴唇有些颤抖道:“仙,不,你,到底是谁”。
因为枝欢有一种直觉,身边这个在自己身边五年的暗卫,他的身份才是这一切的起因,他低着头问出这个问题,却在问完之后抬起头盯着身侧这个一身破烂的暗卫,昆玉江水早已将他脸上污垢涤清,一身污衣也遮掩不住那种位及君王的狂情贵气。
仙流转过头来,那双眼一瞬间褪去了寒意,而是一种类似于长兄的温柔,他道:“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枝欢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巨大秘密,他强行按捺住心头好奇,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叫我枝欢,可你也知道我的真名是天随;我仍旧叫你仙流,可是你真正的名字,可以告诉我麽”
只听道一声轻笑,枝欢望过去,只觉得眼前这人一双狭长双眼笑起来竟有些夺目,他嘴角弯起道:“果然小看了你的口才”,他又笑了笑,转过头去,看着枝欢道:“我叫远梅,姓柳”。
这个名字说出口时,枝欢只觉得这当真是个好名字,可是随即反应过来,柳?
柳家、花家在长虞的地位非同小可,只是这两家共同拥戴度家为王上,柳家从文、花家从武,配合得天衣无缝,长虞王上也懂得制衡之术,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这长虞稳坐极北,除了地势上的奇险、归墟的庇佑,便是这固若金汤的铁三角了。
不过,既然远梅不肯说,自然有不可说之处,枝欢心道,此番既然来了长虞,自是迟早会知道其中关跷。
“枝欢,从这溶洞出去,便是长虞了”,远梅看着溶洞尽头一点光点又道:“要入长虞,便须先入昆玉江底;可是相出昆玉江,则须先出长虞国”。
其实枝欢脑子里竟是有些乱,他在思考的是出溶洞之后,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此时,远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道:“枝欢,走吧,如今我们的身份便是一对患难的夫妻了”。
“什、什么?”,不过看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粉色女猎装、远梅身上不能更破烂的衣服,两个人还能找什么借口呢。
突然,枝欢摸了摸自己胸前,远梅的脸似乎有点绿,道:“别摸了,你那些信号烟火全潮了,到了长虞有机会。”
枝欢明白他的意思,随即点点头。想想不妥,又想从身上撕了一块布遮脸,谁知远梅劈头盖脸给他脸上糊了一块泥、又给自己也抹了两把,对着溶洞里那一汪翠绿的昆玉江水看了看道,“走吧,哪有逃难夫妻这么细皮嫩肉的,记住,我是老远、你是我内人,就叫…随儿吧”。
枝欢心底一乐,觉得远梅真是没文化,莫不是没遗传到半分柳家的才情,可是刚这么一想,心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同情之意浮了上来,方才远梅说他自己差点成为一缕滋养昆玉江的残魂,枝欢能想象这么大一个氏族、家族里会有多少纷争,不免有些唏嘘,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国的地方便有战乱。
他跟在远梅身后、亦步亦趋,回到:“知道了,老远”。
前面那个高大、挂满破布碎片的身影似乎踉跄了一下、不过仍继续往前兴趣,枝欢在他身后沟了勾嘴角,觉得这次要是大难不死,还能回到鹤玄,自己必定要将这一番奇遇原原本本写下来,可一想到回鹤玄,他的心又有点凉。
枝欢晃了晃脑袋,想换个话题,便问道:“远…老远,之前昆玉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溶洞内七拐八弯,可是那一点光却永远在不远处,不过远梅似乎来过这里,颇为熟练地在前面带路。
他边走边道:“船倾覆地时候,我就没仔细看了,但是隐约有两道银锁似乎缚了什么人上去”
似乎是顿了顿,又道:“我看人往上走未必成神,只是给自己多加了各种枷锁,我可是听说天界可是有几百条约束仙神的戒令;若是我,便宁愿成鬼,至少鬼众都凭着自己本性而活,不必成日带着面具你好我好。”
枝欢有点惊讶,没想到远梅竟然对成神和成鬼有这么多看法、而且这看法似乎有点离经叛道,可是偏偏他心里一直对当年飞升的君尘颇有好感、幼时甚至一度将其当成自己的奋斗目标,便也不多话,只淡淡的“哦”了一声。
二人又默默走了许久,终于到了洞口,远梅突然停住、用手一拦,道:“枝欢,准备好了么?”
枝欢疑惑地看着他,心道,这都说了沉入昆玉江后若想要回去必须先入长虞再出长虞,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一出溶洞,他才知道远梅说的准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