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桢!”李晴君撕心裂肺地叫着自己丈夫的名字,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坐在了游士桢的身旁。游士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碰了碰李晴君的脸颊,嘴唇微微抖动,只渗出了一点血泡,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响。
而一旁的林森看到这一幕,也不急着出手,反而有些快意地嘲讽道:“游士桢啊游士桢,你可曾想过会死在自己设计的掣电铳上,想想也对,若不是你了解掣电铳,知道灌注真气的极限,你又如何能在击发之时刚好挡在她身后。“
话音未落,林森却感到一丝异样,因为他发现,眼前跪着的李晴君在他的感知中完全失去了一位武者该有的气势,甚至连作为普通人的气息也十分微弱,只是抬起下巴望着天空,整个身体轻微但诡异地抖动着。
身为望山境武者的林森很清楚,在之前的交战中,眼前的魔教圣女并没有受太重的伤,绝不至于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忽然想到了什么,林森迅速和李晴君拉开距离,举起了手中的三眼铳。
“大无忧域,是大无忧域!李晴君,你要整个腾冲府来给你陪葬吗?”林森惊呼道。
李晴君没有回话,她也再不能回话了,一旦动用了《无忧诀》的杀招大无忧域,整个人都会变成这武功的媒介,以自己最后最迫切的情绪来引动天地元气,同化周遭所有的活物。
而受到影响的人则会以同样的方式袭击其他的人,最后皆会因真气爆体而亡。这招从出世以来几乎没人用过,只源于其太过狠毒,连魔教中人都嫌其有违天道,此功一出,方圆数里生灵尽戮!
林森没有坐以待毙,他拿起腰间的铭牌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后端起手中的三眼铳,将浑身真气运转到极致,以最快的速度注入其中。受到真气灌注的三根枪管发出颤鸣,之后竟快速旋转了起来,整个枪身如同被烧红了一般。
李晴君终于停止了诡异的舞动,抬起头,对着天空,猝不及防的发出了凄厉的尖啸,随着啸声,一股股黑色的真气以李晴君为中心利箭般的激射而出。
几个离得近的军士来不及躲避被击中,瞬间七窍流血,身体如被吹气的羊皮一样鼓胀起来,最后也向四周发出了同样的黑气,只是相比于李晴君的要弱上很多。
林森挪动脚步,闪躲过几道黑气,继续向三眼铳中灌注自己的真气,直到枪管转动的速度达到了极致。
随后单膝跪地,抬起枪口对准了风暴中心的李晴君,任凭几道黑气打在了自己的身上。林森扣动扳机,但见三条火龙从枪口迸射而出,行进中婉转交织在了一起,正中李晴君的胸口,登时发出了冲天的光焰,比此刻盛夏的阳光还要耀眼。
此招名为龙炎破,乃是神机营独门功法《御龙真诀》中破坏力最大的招式之一,使用者会把巨量的真气乃至一丝神魂注入到火器和弹丸之中,弹丸高速旋转产生的火焰就连金石也能融化。
从李晴君身上射出的黑气遇到光焰顿时烟消云散,她的身体也在炽热的火龙中被引燃,眼看着就要被焚烧殆尽。然而谁也注意不到,本该丧失所有意识的李晴君嘴角挂起了一丝邪意的微笑,随后一道幽深的黑气从她口中飞出,穿过火焰点在了数丈之外林森的眉心。
林森大惊,立马坐下运功抵挡,怎料越是抵挡,他心中的痛苦,仇恨,不甘等一切妄念越是被这黑气勾起,林森暗叫不好,这魔教圣女竟把大无忧域转嫁到了自己身上,妄图利用自己的一身修为再次发动这可怕的邪法!
林森的意识逐渐被这黑气抹去,他凭借最后的清明抓起了自己的火铳,另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铭牌,口中念念有词道:“徐将军,入伍时你所说的话,林森没有忘记;周哥,小齐,兄弟这就下来陪你们。”
说着,闭上了眼睛,抱起三眼铳抵住了自己的下颚,从脸上狰狞的伤口中露出的牙齿也桀桀地打着颤,但林森没有过多的犹豫,依然扣动了扳机。
没有了真气抵御,林森的脑袋直接被弹丸由下而上贯穿,带着一缕鲜红喷出,林森仰面倒下,再没有了动静,黑气因为宿主的死亡也无法勾动天地之力,在林森体内晃荡了一圈便消散了。
林森的尸体左手摊开,之前紧紧握住的腰牌从中滑落而出,腰牌上分别写着周世荣,林森,齐知礼三个名字。
而此时,王植背着仍旧昏迷的游肆在腾冲府的街道上穿行着,之前被踢飞的王植仅仅受了点皮外伤,他趁乱扛起了昏迷中的游肆,偷偷溜出了东街。
他此时所想便是带着游肆逃出腾冲府,然而到了城门口却发现有守卫在盘查出入的行人,王植心知不妙,暗想神机营在城外一定还有后手,于是绕了一圈又回到了东街自家的茶铺。
王植没有管路上的尸体和昏倒的人,他甚至在跨过自己倒在茶铺门口的母亲时都没有多看一眼。
进了茶馆,王植把游肆摆在一张桌子上,自己跑到厨房草草拿了一些干粮,又到父母的床下翻到了几瓶伤药和一些碎银子还有火折子等物,拿了块布包着,便又继续背起游肆,来到了自家后院。
王植走到后院的大李树旁,抬脚在四周踩了踩,拨掉表面的一层泥土,露出了一块老旧的木板,王植小心地提起木板,下面竟然有一条暗道!
打开暗道后,王植等了片刻,拿出方巾捂住口鼻,背着游肆进了暗道,随后合上了木板,至于外面留下的痕迹,他也没工夫去处理了。
这条暗道是当年圣女带着魔教残部在腾冲府扎根时留下的一道保障,但由于今日神机营的袭击太过突然,冲突也太过激烈,除了王植,谁也没想起通过这条暗道逃生。
至于东街上,之前围观的人群早在大战开始时便已落荒而去,不管是魔教余党,还是神机营的军士,大部分不是死在了乱战里,就是被大无忧域的黑气所毙,少数还幸存的也被林森的火龙所灼伤。
此时天上聚集的乌云如同一个委屈许久的小孩,随着一声惊人地雷暴终于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
雨点潸然落下,滴在青石板地面上,带着血水从砖石的缝中溜走了。冰冷的雨水也打醒了到在一旁的林森的副将,这位偷袭的罪魁祸首因为不在战场中心,所以并没有死于大无忧域。
他睁开眼,草草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扫了一眼被烧成焦炭一般的魔教圣女,也瞟见了躺着的林森,于是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这位经验丰富的副官瞧见林森脑袋上的弹孔,又看了看林森手上抱着的三眼火器,很快便把当时战场的情形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林森,一方面暗喜这个平常没少给他脸色的上司终于不会压在他头上了,另一方面却又为这位神机营里曾经的天才而惋惜。
他摇了摇头,巡视了一圈战场,叫醒了昏迷中的神机营将士,也给幸存的魔教中人补上了最后一刀,只因他和他的部队实在没精力带着俘虏行动。
随后他走到李晴君的尸体旁,瞅着这具碳化得只能勉强分辨轮廓的人形,心中不由得焦虑了起来,因为他还有任务没完成。
《伐纳圣典》仍旧是下落不明,天知道这本三皇子心心念念的破书是被李晴君藏在了不为人知的某处,还是随着尸体被烧成了灰烬。
想起三皇子发怒时的样子,这位副将顿时精神了起来,便迅速召集幸存的军士,命令道:“你,还有你,去把城外埋伏的兄弟都叫回来,其他人跟我继续搜寻魔教余孽,找到圣典,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是!”军士们也强打起精神,用洪亮的声音回答到。
空中雷声大作,黑甲的神机营将士们顶着瓢泼的雨水无声地巡视着腾冲府,府中的百姓都以紧张的目光注视着这些披甲的死神,整个府城的气氛也因此变得冰冷而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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