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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姚莹之经世思想及其对于域外地志之探究(5)

姚莹生平开始在闽粤沿海省份游幕任官,留心海外情势当为时甚早。惟就其个人亲笔记载,确定可信始于嘉庆二十三年(1818),在福建龙溪县任县令之时。当时所见有《海岛逸志》及《海国闻见录》等书,可视为其留心外洋国家之始。嘉庆之末,余令龙溪。得邑人王大海所著《海岛逸志》。嘉庆初年刻本也。载东南洋及西洋海国风俗地图远近甚详。自琉球小吕宋噶喇巴至英吉利诸国悉备。与陈伦烱《海国闻见录》二书,携至台湾。为观察胡公承珙借去。本之作《海天客话》。余罢官以忧内渡,二书未还。其所著《海天客话》,亦未之见也。道光十八年,余复至台,购得《海岛逸志》刻本,则已非原刻。其原书言:英吉利蓄心叵测,制为鸦片烟土,以毒中国。既竭我之财,又病我之人。而于其本国夷人,立法甚严,食之者死。其说甚长。王盖随其乡人贾于噶喇巴之三宝珑,赘于呷必丹。久之乃归。故习诸洋夷国情事也。后刻之本,不知出何人手。凡言鸦片烟事,皆全削去。胡公已殁,原刻无从得之。惟《海国闻见录》则书坊犹多旧刻,而字多漫漶矣。姚莹:《康纪行》,卷十,页8。姚氏生平留心域外史志,晚年致力尤勤,举凡国人古今著述,均加浏览,并研考比较,注其异同。据其所列经见之域外及边徼志书,可举证如后:自来言地理者,皆详中国而略外夷。《史记》、《前后汉书》,凡诸正史、外夷列传,多置不观,况外夷书乎。然今存者:宋释法显《佛国记》,乃异域传书之始。自是而唐释元奘、辨机有《大唐西域记》十二卷。宋徐兢有《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四十卷。赵汝适有《诸蕃志》二卷。朱辅有《溪蛮丛笑》一卷。元周达观有《真腊风土记》一卷。汪大渊有《岛夷志略》一卷。明董越有《朝鲜赋》一卷。黄衷有《海语》三卷。张燮有《东西洋考》十二卷。西洋艾儒略有《职方外纪》五卷。邝露有《赤雅》一卷。朝鲜无名氏有《朝鲜志》二卷。西洋南怀仁有《坤舆图说》二卷。国朝图里琛有《异域录》一卷。《皇舆西域图志》五十二卷。《皇清职贡图》九卷。《满洲源流考》十二卷。《盛京通志》一百二十卷。《热河志》八十卷。《蒙古源流》八卷。陈伦烱有《海国闻见录》二卷。王大海有《海岛逸志》二卷。七十四有《西域闻见录》四卷。松筠有《绥服纪略》一卷。和泰庵有《西藏赋》一卷。近时徐松有《新疆赋》一卷。及魏默深《海国图志》六十卷出,而海夷之说,乃得其全焉。《康纪行》,卷九,页28—29。影响姚莹留心域外情势之最大关键与最深刺激,则为遭逢鸦片战争,台湾两度俘获搁浅英船及其船上白人黑人官兵水手等。姚氏就各船所获外国图志数种,询问口供,并就西方图册,比照中国各书记载,一一询明,注清译名。遂得照西洋地图册子,会合英人口供,绘制其所考校之新图。其时即在道光二十二年。姚氏最初计划汇编《异域丛书》,因见魏源之《海国图志》问世,乃将原计划作废。南怀仁所刻《坤舆全图》,本为二图。每图围圆一丈五尺,国名岛名,山川人物风俗,皆注之。字细如蝇头。余取其国土山川之大者,缩为小图。台人并陈伦烱、颠林二图刻之。附余覆奏颠林图说矣。其艾儒略、南怀仁诸说,余亦为录出。意欲取凡外域之书荟萃刻之,名曰《异域丛书》。俾究心时务者有所考镜。而见闻未广,尚待搜讨。今魏默深有《海国图志》之作,余可辍业矣。《康纪行》,卷五,页3—4。当姚莹于奏报俘获英官兵水手,朝廷曾令其查英国与俄罗斯相距远近。《东溟奏稿》,卷三,页46:二十二年四月初六日,奉上谕:据达洪阿、姚莹驰奏,遵旨严讯夷供一折。

览奏均悉。昨据奏称:逆夷复犯台港,经该总兵等生捦白夷十八人,红夷一人,黑夷三十人,汉奸五名。该逆中必有洞悉夷情之人。究竟该国地方周围几许,所属国共有若干?其最强大,不受该国统属者共有若干?又英吉利至回畺各部,有无旱路可通?平素有无往来?俄罗斯是否接壤,有无贸易相通?此次遣来各伪官,除喳系该国王所授?此外各伪官是否授自国王,抑由带兵之人派调?着达洪阿等逐层密讯,译取明确供词。据实具奏。毋任讳匿。钦此。此种无知之诘问,在当时学者之间传为笑谈。但在姚莹奉到朝命,则促使其详考各种地志,合同其所询口供及外洋地图,绘刻成详图,在道光二十二年五月二十八日(1842年7月6日)连同附图奏陈朝廷。姚氏后日追叙其事,可知其当时刻印图说送呈朝廷之经过:道光二十二年,奉命即诸夷囚,问英夷及俄罗斯远近。当以夷酋颠林等所绘近海诸国地名形势录供为说,覆奏。倥偬军旅之中,未能详加考订也。第就其所绘图,取《海国闻见录》与南怀仁二图校之,形势实相符合。尝欲以此三图参互考订,于其地同名异者逐一详辨之。旋为北逮不果。友人邵阳魏默深,得林尚书所译西洋《四洲志》及各家图说。复以历代史传及夷地诸书考证之,编为《海国图志》六十卷。可谓先得我心。余尝得英夷图书数部,皆方志也。苦无人翻译,览之茫然。颠林言:伊国海舶,无不赍方志以行。盖备风飘至未经之国,以所见天文度数,及人物山川稽之,可知其为某国也。倘至粤中,以其书觅人译而出之,不亦善乎?《康纪行》,卷五,页1。

道光二十二年五月二十八日,姚莹据所获英国地图及英俘口供,而成《英吉利地图说》一卷,并附刻地图,进呈朝廷。实为当时国人对世界知识最正确之了解。抑且对英国较有更清楚之认识,对世界各国地理位置亦较具完整之概念。后世观之自不免太简略并有错误,但在当时言,除林则徐、魏源、梁廷而外,更无他人更具有此知识。兹略举姚氏《英吉利地图说》中之一段说明部分:

至其立国,自称一千八百余年。本无稽。然国俗王死无子,则传位于女,其女有子,俟女死后立之。实已数易其姓。而国人犹以为其王之后。足见夷俗之陋。道光十八年,其国王死,无子复无女。乃传位于侄女,名役多厘里也(Victoria)。今二十二岁,招夫丙次阿不尔(Prince Albert),称为边士亚弼(Prince Albert),犹华言驸马。生一子,今年二岁。异时女王死,即立为国王。边士亚弼不理国事。大政则有三大臣在女王左右议决之。其第一者,名马伦侍(人名未详)极贵,次二人不知其名。其国文官少武职多。大埠头设文官,名罗洛坚(Royal General),如中华督抚。中埠头设文官,名沙外廉叻洛坚,如中华知府。小埠头设文官,名未士洛云(Viceroy),如中华知县。诸埠头均有大武官,名马凝接(Major General),如中华总兵。其余武官,不可悉数。此次统兵至定海之统帅,其人名沙连弥喳(Sir Henry Pottinger),其官为比利呢布颠剃衣弥(Plenipotentiary)最贵,一切由其调度。各官虽授自国王,有事故则喳遣代。其次主兵之官为赞你(General),其人名沙有哥哈(Sir Hugh Gough),即吧噶。又主船政之官为押米喽(Admiral),其人名沙外廉巴加(Sir William Parker),即思亚勅力巴敦时。皆在浙江。其在厦门管船者,官为善用叻弥沙,人名时蔑(Smith),又称士勿。在广东香港者,文官为马厘士列(Magistrate),华言马礼逊(John Robert Morrison,此为马礼逊牧师之子,当时实为秘书),其人名赞臣。武官为善用哈沙,其人名礼也时。凡管理贸易及船政官皆名呷哔(Captain)。即《明史》所称加必丹未,又称急敦,如华言船主也。《东溟奏稿》,卷三,页54—55。

此外,举凡英国衣冠、风俗、民情、物产、国势等等,在图说中亦略有记载。尤其对于英国海外殖民通商码头,考察甚详。当时英国向世界发展之二十六处据点,姚氏均有记载,并绘入地图。兹附列姚莹当时所制世界地图,以及其所示二十六处地名于次:一、埃伦(Ireland),二、弼爹喇,三、急时烟士,四、那古士哥沙(Nova Scotia),五、间拏打(Canada),六、的赊士(Texas),七、散打连(St.Helena),八、金山(Cape Town),九、士娇也(Gough Island),十、急卜碌(Gibraltar),十一,骂利加时架(Madagascar),十二,骂哩询(Mauritius),十三、息赊厘(Seychelles),十四、士葛打喇(Socotra),十五、烟(India),十六、望迈(Bombay),十七、士啷(Ceylon),十八、袜打喇沙(Madras),十九、孟呀喇即孟加刺(Bengal),二十、磨面(Moulmein),二十一、槟榔屿(Penang),二十二、骂叻格(Malacca),二十三、新地坡(Singapore),二十四、路士伦(New Zealand),二十五、班地文(Van Diemen’s Land;Renamed Tasmania in 1856),二十六、士爹厘耶(Australia),以备参考此图载于姚著《康纪行》,卷十六,页38—39。书中题名“夷酋颠林舆图”。前列图说,与奏折相同。:以道光二十二年鸦片战争中中国人才而论,能对英国属地有如此了解者,实为不多。姚氏之世界知识,正足以反映儒者致力之切实。

姚莹留心域外地志,愈老弥坚,尤其在川康任职期间,致力最勤。终于著成《康纪行》一书,而其对域外地志之研究成果,合辑为《中外四海地图说》,附刊《康纪行》,以为末卷。姚氏尤其注重地图之功用,乃广为搜罗,俱刻书中。姚氏有谓:“图,所以辅书之成也。书非图不显,图非书不明。”姚氏综合各家图说,于其晚年制成《今订中外四海总图》,亦附刊于《康纪行》末卷(卷十六)。为其生平研考海国情势之总成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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