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人群中又出现了一阵骚动。
“来的好快!”玉安看着骚动的地方,失神地说道。
一行人分两列而来,走在前面的是两名大汉开道,中间的却是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左手拿着一块油纸缠起来的包裹,看起来像是一柄大刀;右手牵着一匹马,马拉着一辆尚算得上华丽的车,车后是六名大汉跟着。
老者虽老,但不会给人一种暮气,面色红润,步履矫健,精神很是矍铄。不管是谁都可以看出来,这位老人绝对不是个马夫,现在的他却牵马拉着一辆马车,恭恭敬敬地走在前面。后面两列人身材魁梧,束衣短衫,神情严肃,紧紧地跟在马车后面,眼神不时的瞟着四周。
柳江涵转头看向窗外,脸上浮现出了很愉悦的笑容。
“刘兄何故一个人发笑?”王飞羽见状好奇地问道。
“应该不是俞家堡的人!”柳江涵盯着玉安接着道:“玉安兄弟何时变成了惊弓之鸟?”
王飞羽并不了解柳江涵和玉安的哑谜,转而向柳江涵问道:“柳兄认识?”
柳江涵摇了摇头。
“我对车上的人比较好奇。”柳江涵笑着道,他的眼神一直看着那群人。
王飞羽哦了一声,转头看向马车,很认真地看着,似乎他可以看穿马车前面的帘子,直接看到里面的人。
看了片刻,王飞羽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笑容,道:“这马夫和护卫都是临时拼凑的?”
柳江涵点点头。
“从这些人的情形看来,倒不像是在护卫,前面的老者执马开道,后面的人很像趟子手,分工明确,有人盯着马车,有人左右旁顾,有人留意身后,这种情形很像是押镖。”王飞羽笑着说道。
“不错,所以这些人绝对不会是俞家堡的人。”柳江涵摸着下巴,像是在很认真地思索,接着道:“不知马车里的人被这样押着会是什么感觉?”
“你进去试一下就知道了。”玉安也开始笑着打趣道。
人和马站定在水云居门前,小伙计已经迎了出去,老者将缰绳朝小伙计一扔,一声不吭,跨前一步走入水云居,后面的人也跟着走进大厅。
“威远镖行。”玉安轻声地说了一声。
柳江涵和王飞羽看向玉安,她脸上挂着些许的惊讶。很明显“威远镖行”这四个字对于柳江涵和王飞羽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唯一可以联想到的就是镖行二字。
听了玉安的话语,岳震恍然道:“是严不二那老头!”
柳江涵看着岳震,王飞羽也看向岳震,眼中是询问之色。
“威远镖行在徐云祖的领治下曾经在江南地区名动一时,行往南直隶和江西的商人多喜好找他们押镖,当时的严不二是一名镖师,那时曾有过一些来往,现在想来,也有十七八年了。”岳震半解释半感慨道。
“难道老友来请?”玉安猜测道。
“我们只见过几面,并不熟络。”岳震摇着头,眼睛紧紧盯着进来的一行人。
一行人并没有任何的犹疑,没有环顾四周,直接穿厅过堂,径直走上二楼,向柳江涵他们这边走过来。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柳江涵、王飞羽等人看着那行人走到他们跟前停下,严不二瞪了身后的几个人,其中三个人抢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柳江涵面前。
四人错愕,玉安、王飞羽、岳震三人更是惊奇地看着柳江涵。
严不二抱拳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地说道:“在下威远镖行严不二,奉徐万镖总镖头之命,特来向公子赔罪。日前门下几个趟子手疏于管教,惊扰了公子,徐总镖头已在鄙镖行备好谢罪席,恳请公子驾临,徐总镖头当面赔罪。”
跪着的三个人也是抱拳齐声道:“小的们无意得罪公子,万望公子恕罪!”说完,三人俯首便拜倒下去,正是日前跟着李秋雨在沙坡林劫道的三人。
“门外车已备好,还望公子赏光!”严不二说的虽是客气话,语气却有些强硬。
跪着的三个人并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像木偶一般,看似诚意邀请,实则有些要挟。
柳江涵一脸无奈,刚刚自己还好奇的镖车,果然中了玉安的话。
“如果他不去呢?”玉安冷冷地道。
严不二一手扯掉油纸包,里面是柄断头刀,刀锋寒光逼人。众人身躯一震,岳震更是踏前一步,紧贴在王飞羽身后,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柄断头刀。楼上的客人见状,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都注视着严不二。
严不二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冷冷地道:“既如此,那公子是不肯原谅这几人,严某就当着公子面斩杀这几人,给公子赔罪!”说着,右手握着断头刀,放佛要准备行刑。
跪在地上的三人见状,吓得脸色惨白,忙不迭地向柳江涵磕头,一边哭着道:“求公子饶命!求公子开恩……”
楼下的众人也都被楼上的哭喊声和磕头声惊动,纷纷看向严不二举起的断头刀。掌柜的似乎并不在意,仍旧故我的在柜台中拨弄着算盘珠子。
柳江涵并不理会地上的三人,盯着严不二,缓缓地道:“你这是在要挟!”
“鄙镖行诚挚向公子赔罪,公子不必顾虑!”严不二一边宽慰柳江涵,一边接着道:“公子的宝驹还在镖行,正好一并归还公子。”
听到自己的马,柳江涵笑了,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但是柳江涵仍没有要起身的打算,他端起桌上的高脚青玉盅放在唇边,冷眼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人,地上三人也发觉了不太对劲,停住了自己的哭声和磕头的动作,满眼期盼地看着柳江涵。
大厅在这一刻静住了,只有算盘珠子啪啪作响。
柳江涵轻轻喝掉酒盅里的酒,放下酒盅,盯着严不二,沉着脸认真地问道:“前辈还不动手?”
严不二闻言一愣,众人也是一愣,地上三人茫然地看了一眼严不二,又重新朝着柳江涵叫起了饶命。
谁都没想到柳江涵是这种回答。
严不二眯起了眼睛盯视着柳江涵,脸上却掠过一丝尴尬。戏只是做给人看的,假戏又怎会真做?
柳江涵看了眼威远镖行众人的表情,突然大笑了起来。他当然不会真的让严不二动手,因为他很清楚严不二根本就不会动手,他只是不太喜欢江湖上的这一套把戏。
柳江涵站起身,再也不看一眼身子僵硬的严不二和地上的三人,径直向楼梯走去。严不二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转身紧跟在他的身后,跪着的三人也忙不迭地爬起身跟了上去。
玉安看着走了的一群人,想说什么,却没开口。她低下头,握着桌上的酒盅,不停地用手指在桌子上乱画。
王飞羽看着柳江涵的背影,一只手悄悄地搭在了他的肩头。
从始至终岳震都没有做声,他们本就只是一面之缘,说过几句话,并不算太熟络,而且严不二也从未跟他说上一句话。不过他还是对柳江涵很好奇,从威远镖行一行人的态度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少年很不一般,从刚才的表现看眼前的少年更有些纨绔。
岳震一直盯着柳江涵的背影,一边看还一边的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很快否定了什么。
柳江涵和严不二一行人穿堂而过,玉安低着头,用眼角瞥了一眼走在最前面昂首挺胸的柳江涵,倒真有些纨绔子弟的感觉。
经过柜台的时候,掌柜的停了手中的算盘,脸上带着笑看着柳江涵,缓缓地道:“公子是水云居的客人,若是不愿,水云居自当为公子解忧!”
掌柜的目光瞟向柳江涵身后的严不二,脸上的笑容渐收,语气坚定的接着道:“这点严二爷应该不会不给面子。”
严不二冷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多谢掌柜的好意,小子有些物什在威远镖行,既蒙严前辈亲自相邀,自当去取回。”柳江涵颇有些好感地向掌柜的致谢并婉拒。
掌柜的笑着点了点头,眼中的赞许一闪而逝。
玉安看着柳江涵与严不二他们走出大门,微微蹙眉,脸上闪过一丝愠色。
马车缓缓启动,向刚才来时的路走了回去,渐渐隐没在远处的人群中。
玉安端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王飞羽看着脸露怒容的玉安,叹息道:“有人不想去却去了,有人想去却不去。”
玉安听出了调侃,不悦地盯了王飞羽一眼,站起身抱拳示意,并无半句话,转身走了。
王飞羽并不恼,平淡地道:“或许他怕你去了有危险!”
玉安怔了怔,转头回了一个灿烂的笑脸,王飞羽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