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这四周荒无人烟,只有这一个屋子孤零零地矗立,奇怪的是,四周没有动物的叫声,这种似曾相识的景象使李冶警惕,他不认为于思宁的那句“抵足而眠”是句猥亵的玩笑,而是觉得瘆人。
这里不对劲。一瞬间李冶萌生了退意,他暗暗责备自己愚蠢竟然去了他家,这里是他的主场,我应该出了青楼便寻机在巷子里解决他。他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是一栋通体赭色的瓦房,砖墙的颜色使李冶联想到腐坏的猪肉,这是奇怪的联想,空气中飘着似有似无的血腥味。于思宁背对他走到门前。
“小娘子,你的于大官人到家啦,烦请开门。”他的脸贴着红色的大门,右手上下摩挲着,嘴里笑着说情话。
这作态使李冶的寒毛根根竖起,“哥哥没拿钥匙么?”
“钥匙?我便是钥匙。”于思宁扭头睨了李冶一眼,旋即满脸堆笑地对着大门呢喃,“除了我,谁也不能让这扇门心甘情愿地打开,你说对不对呀小乖乖?”
真是莫名其妙,他对着门发什么骚?”嫂子不在家么,弟弟未何听不到嫂嫂的声音。”
“她一直在跟我说话,现在还夸你肥瘦适宜呢,”于思宁笑嘻嘻说,“快开门啦,咱们的客人都在外面晾半天了。
本来李冶打算到屋里动手,变成一头狼把于思宁咬死,虽然于思宁生的孔武有力,但他有信心弄死他,如今眼前的一幕使他摸不着头脑,这个房子太奇怪了,好像里面藏着一个老妖怪似的,于思宁的态度又那么腻歪,他决定换个位置动手,“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没办,弟弟先行一步。”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他听见血液在周身汩汩流动地声音,使他不敢在这里多待。
“站住!”于思宁大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便追到李冶身边,笑道,“来都来了,到家里喝杯茶再走。”
李冶有意挣脱,却感觉于思宁的手铁钳似的挣脱不得,想要变成狼逃走又怕提前暴露底牌,只是犹豫了几个心跳的时间,机会转瞬即逝,他已被于思宁拉进屋里。
血腥味排山倒海般涌来,李冶险些被冲倒在地,屋里的光线不好,他注意到并没有照明的烛火,四壁都是肉红色的,满室的红衬托出满室的诡异。
屋里的陈设瞬间映入他的眼帘,因为没有柱子和房梁,显得十分空旷,屋子的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三条凳子围着桌子搁放,最引人瞩目的是桌子后面的大床,床幔把床上的内容遮得结结实实,李冶看不到被子和枕头,唯一能看到的是六双脚并排搁在一起。靴子,布鞋,绣花鞋,沾满泥土的鞋子,纤尘不染的鞋,常年劳作的人所穿的旧鞋,鞋底磨平了的靴子,床上起码躺了六个人,有男有女,有福有贫,他们为什么会并排躺一起只露出脚?
”那些人躺在床上做什么?”当李冶说出话来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哑了,被于思宁抓过的手满是红印,垂在腿旁的手指开开合合。
“如你所见,他们在睡觉。”
“什么时候醒?”
“也许是今晚,也许是明天,”于思宁脸上挂着揶揄的微笑,“也许他们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抵足而眠吗?”
“你瞧,床还很大,欢迎你加入进来。”于思宁猛然掀开床帏,赫然是六架穿鞋子的骷髅。不知道死去了多久,一些皮肉还粘连在骨头上。
“他们都死了。”李冶仓惶后退,我的脸一定吓得煞白,他看出来我害怕了,师父在哪里?
“死的不能再死。”于思宁用手指作梳,双手慢条斯理地梳理头发。
“你老婆在床上么?”
“她?”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于思宁哑然,对着空气说,“娘子他说你在床上哩。”
他在跟谁说话?这屋里有看不见的鬼魂么?李冶心跳地快要蹦出嗓子眼,他死死地盯着于思宁,害怕他暴起伤人,他自己也意识不到自己在一步步后退,忽然小腿碰到了凳子,他因此跌倒,手按到凳子上,那凳子摸起来软软的,心下诧异,凳子已软化陷入地面,又从另一个地方重新凸显。他这才发现无论是凳子还是桌子,腿脚都和地面连在一起,好像是地上长出来的。
原来于思宁是在对屋子说话。“这屋子便是嫂嫂所化么?”李冶骇然问道。
“你嫂子是个很顾家的女人呢。”于思宁看也不看李冶,好像他已经是一具尸体,无须付出注意力。他身旁的空气里伸出一条长蛇似的玩意,一端连着墙壁,一端是一个樱桃小嘴。那个单独的器官从于思宁的后腰绕到身前,于思宁轻柔地双手接捧,就此接起吻来。
什么人会和房子恋爱,而且这房子说不出的诡异恶心。再也不顾不得什么了,李冶朝门口飞奔而去。
门把,这扇门的门把去哪了。李冶用力推门,那门软化成了一张大嘴,牙齿巉巉如锯,涎水滴滴答答地流下,上下两排牙齿张开,外面的光明只露出短暂一瞬,便迅速朝李冶咬下。
李冶一瞬间想象出自己被咬成两截的画面,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他下意识后撤身体,却发现地上长出触角缠绕他的脚踝,他动不了了!
锯一样的牙齿带着死亡的味道当头而下,千钧一发之际,李冶变成麻雀振翅后掠。牙齿轰然咬下,卡卡作响。
“他还会变化之术呢,老婆,咱们来个瓮中捉鸟吧。”于思宁望着李冶变成的麻雀,放声大笑。
天花板长出无数的触须来捉李冶,李冶左突又飞,羽毛散了一片,他就像一只误入人口的蚊子,只要那人不肯张嘴,他如何莽撞也是逃不出去的。
恐惧攫住了他。一条触须无声无息地拽住他的脚爪,李冶跌下去,摔到地上已变回原形,地上涌出无数的手,托运他往床边移去。
李冶浑身剧痛,想挣扎却挣扎不得,经过于思宁身边时,他听见壮硕的男子对他温柔说,“放心吧,我陪你抵足而眠。”
“抵你奶奶的酸菜鱿鱼。”六具骷髅近在咫尺,他就和他们躺在一起,腐烂的味道充盈他的鼻孔,身旁的骷髅的骨架粘连着肉丝,有啃食的痕迹。他忽然明白这是于思宁的老婆所为,也许不久便会有长着人嘴的长蛇从四面八方游过来,啃食他的血肉,他将成为第七具骷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