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事务倒也繁多,待不太久便告辞。
白衣少年一去,哪怕是晌午太阳毒辣的时候,院内也是略微寒凉。
王梓汀吃着少年刚刚吃过的每一道菜。
“这个以后多放盐,那个清淡些……这个却是糖多了……”
嬷嬷全部记下才唤了她一声。
“娘娘,让奴婢来试吧……”
“事必躬亲。”
王梓汀待这位侄儿可是真疼爱了。
奶妈进宫以后成了嬷嬷服侍在她身边,对这世子爷实在是不知何等想法,面前紫金袍尊贵的主子就那么噌地站起来,走向屋内。
“兰鸢这丫头是细心的,留着吧。”
“是。”
嬷嬷在旁边连忙跟紧伺候着,见那绝美的面容并无异动,才轻吁了一口气。
看她身影在门边消失,兰鸢身子整个垮下来。一同做事的婢女掺扶了她一把。
“你这又是何必呢。”
兰鸢鹅黄色衣裳将那脸蛋衬得更加苍白突兀。
“阿娘,家里不是没有钱了吗?怎么突然捧着这么多大饼?”
“城门外王家小公子在布施,每个人都能拿,兰鸢,你快带着妹妹去。”
那年深秋,本是可收获的季节,却因年中大旱没了收成。
她们家就快要饿死在那个枫叶明红的秋日。
可是因为见了他一眼,便觉她必然能见到冬雪了。
那年她九岁,王梓钰十一岁。
少年稚气未脱,却有着他人没有的蹁跹稳重。
拜别娘亲舅大,将身卖给帝王家。只因他的姑姑在宫中,只为能离他近一步。
兰鸢今日气腾腾地进了院子。扫地时看着非要把地扫穿不可。
“今日在御花园撞见了皇后娘娘,无意听见她说咱们主子和小世子,真是不痛快!”
“你这话可不要在主子面前提。”
嬷嬷从主房出来换住了兰鸢,明显脸色不好,“娘娘叫你进去去。”
今日有些热,屋内放置了许多冰块。主子拿着皇上赏的玉面团扇扇着,兰鸢低头进去,脸色潮红。
“皇后还讲了什么,一一说给本宫听。”
“娘娘,奴婢并不是故意嚼口舌的。奴婢只是气不过。”
“本宫恕你无罪。”
“皇后娘娘说……说您私通侄甥里外勾结,不识大体,不做尊卑守己,您自己做了,便不要怪别人晓得……”
团扇盈盈,又轻又慢显得主人十分悠闲。
下人又乌泱泱跪了一地,或是冰块之故,只觉处处寒气逼人。
“是吗,本宫做了什么,怎么自己都不知道呢。”
皇后跟贵妃吵起来了,皇上听到这个消息,连忙摆架去了皇后寝宫。
明明是贵妃动手打人,不知尊卑,却让皇后罚抄经书又罚俸禄,贵妃娘娘只禁足三日。
宫路上,贵妃与皇上的的人并肩齐行,挨着却总有空隙。
“朕答应过你,会护着你,便一定护着。”
王梓汀目光并不向他,而是一直抬头望向远方。
远处天边红霞与斜阳交缠,待斜阳要没了影,红霞却依旧晕染大半的天空。
“谢皇上垂爱。”
“朕知道你不喜欢与人相争,夫妻三年五载,从来最是相敬如宾。朕爱你心细如发,冰雪聪明,你仰朕建功立业,壮志雄才,可是,你总让朕不安。”
“哦……为何不安?”
“朕怕你哪天便要离我而去,昔日在王府拜访,见你一面便觉非你不可,谁知上苍真的开眼,赐我命里有你这一丈紫霞光。”
皇上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边,伸手去拉那柔荑,再也不愿松开。
两人相视而笑,之间再无缝隙。
“在登基前一年,先皇要将帝位传给朕,朕那时本无意皇位,想着当个藩王,倾尽一切去王家求娶你,可是那时的太子早就爱慕你样貌多时,王家又多出皇后贵妃,一想会你会入宫,这辈子都只能遥遥望见你,朕怕啊……从未如此怕过……”
“皇上……”
“朕继位以来,励精图治,从未有过逾矩之事,从未向天下人要过什么,北方大旱,南方涝灾,边疆侵犯,朕从未怕过。可若是关于你,病了伤了,但凡一点,朕便轻慢不得。”
“臣妾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垂爱。”
“当年王家惊鸿一瞥,念了数十载了,久久不能忘却。午夜梦回不舍得醒。整整十年……”
深宫爱恨,墙柳依依。
多的是做不到又说不出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