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不管到哪儿,去做些什么都有规矩。吃饭有吃饭的规矩,穿衣有穿衣的规矩,当然监狱也有着监狱的规矩。
不知从何时开始,监狱里留传着一套不成文的规定,新人进来必定会有所谓的“欢迎仪式”,还有一种被叫做“重塑自我”的洗礼,至于时间长短,那就要看新人的造化了。
“来,转过去,面对着墙站好。”刀疤男说着说着,便双手按住张畅的肩膀,一使劲儿把张畅转向了墙壁。
“你们……要干嘛?”张畅虽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没事,没事,就是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来,弯下腰去,双手扶在墙上。”刀疤男一边说着,一边帮张畅摆好了动作。
刀疤男让张畅双腿站直,腰弯成了九十度,双手扶在墙上,形成了一个7字型。其他的人则在一旁排好了队,各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来吧。”刀疤男一声令下,只见排在第一的那个人往前助跑了两步,高高跳起,用胳膊肘狠狠地砸向张畅的腰部。
“啊!”张畅惨叫了一声,跪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面部变得极度扭曲,瘫倒在地上发出阵阵的哀嚎声。这样的重击,别说是一个年轻弱小的张畅,就算是一个身强体壮的中年人都难以承受。
然而其他人看到张畅这样的惨状,并没有觉得怜悯,却都是在一旁哈哈大笑着。靠在床上看书的冉孜默,也只是扭过头来瞟了一眼张畅,接着看着自己手里的书。
“来来来,快把他扶起来,后面还排着队呢。”刀疤男指着刚才第一个人说道。
“起来,起来,忍一忍就过去了。”那个人用尽力气,把张畅扶了起来。
“哥,别打了,我疼的受不了了。”可张畅的腰现在根本疼的动不了,双腿也毫无力气根本站不住,任凭那个人怎么扶着张畅,张畅都像没骨头一样,东倒西歪的。
“笨死你算了,你趴好,我把他放你身上,你在底下撑住他。”刀疤男让那个人像张畅刚才那样,弯下腰做好姿势,然后抱起张畅放在了那个人后背上。
“来,后面的继续。”刀疤男把张畅弄好之后,接着和后面的人说道。
只见后面的人和第一个人一样,助跑两步,然后高高跳起,用胳膊肘砸向张畅的腰部。一个,两个,其他人接二连三地跳起来用胳膊肘砸着张畅的腰部,张畅趴在那个人背上动也动不了,只能发出阵阵的惨叫。
直到第六个人完了,张畅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他用尽全身力气从那个人背上翻了下来,摔倒在了地上。此时的他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人躺在地上盯着天花板,不停的喘着粗气,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涌了出来。
“哎……就这?还没来几下就见红了,真是一个不如一个啊。算了吧,先让他在这儿躺会儿,咱们去看看他带了点什么东西。”刀疤男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张畅,又看了看排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个人,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
这些人并没有因为张畅躺在地上口吐鲜血,而感到不安和恐慌。反而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张畅扔到一边,去看张畅带过来的用品。
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个洗脸盆,里面除了张畅平时的日用品和一套换洗的囚服以外,还有一张购物卡。
这张购物卡可以在监狱里的小超市买一些日常用的东西,在送张畅进来之前,张志信往卡里存了二百块钱,虽然只有二百块钱,但对关在这里的犯人也极具诱惑。
“默哥,您先过目。”刀疤男把张畅的东西拿到冉孜默面前说道。
“你们自己处理吧。”冉孜默摇了摇手说道,他从来不要这些东西,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一是他不缺这些,也看不上这些,二是他不愿意做这种事情。
但这就是规矩,每一个新进来的人所带的这些东西,都要让冉孜默先看看,虽然冉孜默每次都不要,可这个规矩不能破坏。
“多谢默哥。”刀疤男向冉孜默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从张畅的东西里把购物卡和新毛巾还有新牙刷都拿走了。
刀疤男拿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后,又拿着张畅的东西向其他人大声地说道:“来来来,都过来,这些东西是默哥赏给咱们的,快来谢谢默哥!”
“谢谢默哥!”一群人排成一排,向冉孜默鞠躬致谢,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些东西是张畅的,但他们也清楚,要想在监狱里好好地待下去,就必须要昧著良心做,哪怕活着像一条狗也好。
冉孜默却一句话没有说,继续自顾自的看着书。
张畅躺在冰冷的地上,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而其他人却都争先恐后地分着东西,不一会儿张畅的这点东西都被瓜分的一干二净,就连换洗的囚服也不放过。
分完东西以后,刀疤男又走回到张畅身边,看着张畅说道:“喂,死不了就起来吧。”
躺在地上的张畅轻轻地歪过头看着刀疤男,剧烈的疼痛让他只能大口喘着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刀疤男看张畅还有反应,便伸出双手抓住张畅的脖领子,一下把张畅从地上拽了起来。
此时的张畅别说站起来,就连坐都坐不住,刀疤男把张畅拽了起来,手一松劲儿,张畅扑腾一下又倒在了地上。
“喂!你,过来!”刀疤男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人说道。
那个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蹑手蹑脚地往过走去。
“快点!一个大男人和娘们一样,走起路来扭扭捏捏的。”刀疤男冲的那个人喊道。
刀疤男话音还没落,那个人便连忙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恭喜你啊,终于熬出头来了,从现在开始,就由新来的接替你的工作,但是你得教会他每天要干什么,该怎么干,听到没有?”刀疤男和走过来的人说道。
“好的,好的。”这个人连忙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喜悦之色。
这个人个子不高,很瘦,长得尖嘴猴腮,还满脸痘,四十多岁人了,大家都嘲讽他为“猴崽儿”。他已经入狱一年多了,自从进来到现在就天天被别人欺负,扫厕所,洗袜子,刷鞋,各种脏活累活都是他干,到了吃饭时间,还要把自己的饭菜上供给别人吃。每天吃不饱,睡不好,谁心里不舒服了都拿他撒气,在这种煎熬中他度日如年,甚至连死的心都有过。
虽然在他之后也有几个新来的,但那些人不是老油条,就是和里面的人认识,都不用干这些新人干的活。猴崽儿一想到这些就又气又恨,可他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忍气吞声,熬一天盼一天。而今天张畅就是他的救星,他终于可以从水生火热之中逃了出来。
“喂,新来的,赶快起来,别躺在那儿装死。”猴崽儿用脚踢了踢张畅说道。
张畅没有回答猴崽儿,只是躺在地上发出了两声痛苦的呻吟声。
“呦呵,敢不理我?我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赶快给我站起来!”小人得志在猴崽儿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他被欺负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能把心中的怨气都撒在张畅身上。
“起来!你给我起来!起来刷厕所去!”猴崽儿见张畅还是躺着不动,便伸手去拽张畅。可他又瘦又小,没有多大劲儿,根本拽不起来张畅。
其他人围在一旁就像看戏一样,看着猴崽儿和张畅,都被逗的哈哈大笑着。
猴崽儿用尽浑身的力气拖着拽着张畅,把张畅一点一点地拖到厕所旁边。然后指着厕所里面和张畅说道:“我告诉你啊,每天早上、中午、晚上三次打扫厕所,先用刷子把坑刷干净,再用抹布把里面擦干净……”
正当猴崽儿给张畅讲怎么打扫厕所的时候,刀疤男走过来,从张畅身上跨了过去,站在厕所里尿了一泡,然后低头看了眼张畅,蔑视的笑了笑。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模仿着刀疤男跨过张畅去上厕所,然后有说有笑的站在一旁。
这边说说笑笑的乱成一团,那边靠在床上看书的冉孜默觉得有点吵,便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穿好了鞋,往人群中走去。
大家见冉孜默走了过来,也都不再说笑了,自觉的给冉孜默让来了一条路。
冉孜默走到张畅身边,仔细地看了看张畅,然后又抬起头和刀疤男说道:“刀疤,过来看看他的情况,如果严重的话,就把他抬到床上休息休息,要是闹出个好歹来,咱们谁都不好交代。”
“好的,默哥。”刀疤男一边答应道,一边走到了张畅旁边。
冉孜默说完便扭头又走回到了床边,他的一句话可算是救了张畅一命,让张畅逃过了今天这一劫。
这是冉孜默和张畅的第一次见面,虽然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也都因此记住了对方。
冉孜默是个大人物,他不会像那些地痞流氓一样去欺负弱者,但他又懒得去破坏监狱里一直有的规矩,只要不出什么事情,他便会睁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张畅因为一些原因而锒铛入狱,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他弱小的身躯根本经不住这样的摧残,这一次差点要了他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