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楚清颜眼睫微颤,红唇紧紧地抿起,却始终不愿抬头看一眼楚栖池。
楚栖池猛地捏住楚清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杏眼中的晶莹瞬间落了下来。
“阿颜,你会不知道吗?南疆是你打的,南王族是你灭的,南王族的血脉压制你会不知道?嫡公主之子对庶公主之子,谁强谁弱,不言而喻。”楚栖池唇边的笑意终于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锋利的直线。
眸光却是止不住的心疼与温柔。
“阿颜,我早便于你说过,慕钰尘非你良人,你是我东燕的大长公主,无上尊荣,但你交了兵权,交了朝堂的掌控权,你半生的奋斗全部付诸东流,只为换了一个属于慕钰尘的国。为了什么?为了一个贵族庶子?你难产,险些命丧,他却立了贵妃,收了你的权。莫要说他中了情蛊,便是这数年来的付出与相伴,也换不来他的信任。更不要说,之后他不受控制,却也依旧在对你下手。”
“阿颜,何苦与此?我楚栖池的妹妹,万不是如此让人糟践的。”
“我......我自是愿意的,我欢喜他,便想给他所有他想要的,他想要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我就给他一个国家,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看着他欢喜,我便也欢喜。”楚清颜猛地抬眸,正对上楚栖池的眼睛。
大大的杏眼方才被泪水洗过,澄澈透明,这些年,身边的人,事都变了,也唯有这双眸子一如从前。
谁能想过,拥有这样干净眼睛的人,手上沾满了鲜血,见过世事沉浮,见过血流成河,见过世间的一切不公与恶意呢?
楚栖池收回了手,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许久,他才沙哑着声音开口:“阿颜,你看不出来吗?他怎么对你的?怎么对你的人的?他本就是无情之人,这颗心,你怎么捂得热啊?”
“我早便捂热了,阿兄,你当初不也这么说的吗?你说过,想不到这颗心,却被我捂热了。怎的如今又是这般?”
“那是当初,权利已经蒙住了他的眼,阿颜,你去看看,你看看院子里的这些人,还有那些被我救下,在我那里的暗卫。他们就是因为你对他的信任,丧了命,受了伤。便是如今,你也不愿放下吗?”
“他们本就是我救下的人,如果不是我,早便死了,如今不过是还了我这条命罢了。”楚清颜的心一片绞痛,她自是不这样想,但是楚栖池的性子她知晓,把她骗到了这里,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定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她离开慕钰尘。这样说,好歹也能证明得了自己的决心,或许楚栖池就放弃再管自己了呢?
“啪!”突然,一个耳光猛地打了过来。
“跪下!”楚栖池的眸子瞬间盛满了冷意,身上的怒气怎么也掩不下去。
楚清颜立刻跪下,此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话,楚栖池向来比她还在意身边人的性命,自小在重重危机下长大,他比楚清颜更能意识到身边人的可贵。他们可以为了你,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在这世间,这样的感情往往才是最珍贵的。
也因此,在战场上,上到将军,下到兵卒,他能清清楚楚的记住每个人的名字,死去的将士们,也是他亲自扶灵下葬,每年都会给他们去上一炷香。
楚清颜说了这样一番话,无疑是触了他的逆鳞。
“这些年来,我教你的东西,你倒是在这几年里就忘了个干净。他们为你失了性命便是应该的?楚清颜,你凭什么这么认为?他们可以抛弃生命追随你,却不代表这是他们该做的,楚清颜,在他身边待了两年,你的初心和良心都被狗吃了?”
楚清颜没有说话,只是笔直的跪在地上,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
“你以为这样说,我会不带你走?阿颜,这回,你是非走不可了!”
“我知错了!但我不走,睿儿还在皇城,此番过来,我是为了查案的,我若是走了,他们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慕凌睿我在你离宫时便派人把他接了出来,也是多亏了你把慕钰尘点了睡穴,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把他带了出来。一路上有乳娘陪着,还有两日便可到这里。这个案子你也不要查了,人都是我杀的。”
“你杀他们干什么?”楚清颜的眸子里带着审视,盯着他。
楚栖池一眼就看出了楚清颜眼里的审视,自嘲般的一笑:“怎的,你还怀疑我是故意杀的他们不成?龚宁远是老大的人,罗相早就看你不顺眼,此番去贺寿,和老大联手,准备对付你。何营是慕钰尘的人,就是何营让锦衣卫处理你那些暗卫的。阿颜,你倒是出息了,便是我你也不信了?”
楚清颜这些年里和那些朝堂上的臣子斗智斗勇,除了慕钰尘,谁都不愿意相信,不成想,如今她却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愿相信了。
楚清颜心下一惊,这些年自己终究还是变了不少,潜移默化的一心依赖慕钰尘,倘若有朝一日离了他,自己就是孤身一人,谁也不敢信。
知晓自己躲不过,楚清颜只好放弃了争辩,默默地跪在了原地。
“你还不乐意?”楚栖池多了解这丫头啊,从小母后忙着对付宫妃,这丫头从刚出生时就是自己照顾的,亲眼看着她从一个小团子变成了东燕的东凤将军大长公主,她的一个举动,自己就能看出她的心思。
此时楚清颜垂着眸子,一句话也不说,笔直的跪着,却怎么看都有赌气的意味,楚栖池顿时给气笑了。
“没。”
“成,我便与你打个赌,若是我带你走,一个月之内,我会给他制造不少麻烦,如果他能赶到东燕找你,我便放你和他走。如果没有,往后我收复东燕,你要带着东凤军给我当前锋军。”这些年东凤军一直留在东燕和大炎的边界,东凤军的人和大炎军不同,他们都是楚清颜在东燕军队里挑出来的人,一一培养出来的,如果带着他们镇守大炎,便是远离故土,所以,楚清颜就把他们尽数留在了东燕边界,再怎么说,也是和故土接壤。
久而久之,东凤军里的人家眷们都一一跑到了边城落户,往大炎走是自家人,住的是自己国家,也是格外惬意。
楚清颜本想拒绝,但对上楚栖池的眼睛,就只能弱弱的应了。
但是方才楚清颜一时口快说出的话,终究是收不回的,在原地跪了一夜。第二日何嬷嬷等人看着她白如凝脂般的膝盖上偌大两块淤青心疼得不得了,得亏昨日兄妹两说话时把人都遣下去了,不然今日何嬷嬷就要夸楚栖池干的好了。
在嘉定城休憩了两日,派去接慕凌睿的人终于回来了,楚清颜一早就被她亲哥拖了出来,站在院门前等着小团子。
到了午时,一辆被重兵护卫着的马车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想着许久没见到的儿子,楚清颜立刻使出了轻功冲向了马车。
马车在楚清颜到了他们面前时就停下了,一个丰腴的妇人抱着一个小襁褓走了出来,楚清颜正欲伸手接过小团子,谁料身边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比她速度更快,把小团子抱在了怀里。
楚清颜:“????”我儿子!前几天不知道是谁死活讨厌孩子他爹的?抢这么快好意思吗?
楚栖池看出了她的怨气“你都看了那么久,我还第一次看呢,你气什么气,憋着!”
“......”
楚栖池说完话才看清了小团子的正脸,如今小家伙愈发有精神了,桃花眼滴溜溜的转着,确是一点都不认生,看见了抱着自己的男人清隽貌美,就咯咯的笑了出来。
楚栖池看乐了:“这小家伙还真不认生,笑呵呵的,倒比他爹讨人喜欢不少。长得也好看,比你小时候皱巴巴的样子好看多了。”
“????小孩子刚生下来都这样,我之后也长好看了不少!你别捧一踩一,这可是我儿子!仔细往后看都不给你看!”楚清颜都不想说话了,自己这个哥哥也是有趣,整日里说自己长的丑,看着自己儿子却夸好看。
她看着与自己小时候的画像也没什么区别,除了眼睛是桃花眼,自己是杏眼。也是搞不清楚他怎么看出区别来的。
“哦,你起开,这孩子好像对这附近感兴趣,我去带他四处看看,你赶紧回去吧。”
“那你把我一大早喊出来是为了什么?”
“等睿儿啊。”
“那你还不给我看!”
楚栖池把小团子往她面前一送,然后就收回来“诺,看过了,回去吧。”
“???”谁知道小团子一看到许久没捡到的娘亲,刚刚才看见一眼就没了,伸着小脑袋往外看,但又死活看不到阿娘,急的哭了出来。
楚清颜立刻就乐了,伸手接过了小团子,抱在怀里哄了哄,小团子一见到娘亲,也就立刻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的吸着鼻子,伸出小肉手抓住了阿娘的手指,死活都不愿放开。
“你瞧,我儿子还是跟我亲,想抱孩子有本事自己去生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孤身一人,我看着都觉得你孤独寂寞冷,赶紧给我找一个嫂子吧!”
楚栖池斜觑着她,半响才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说道:
“明日启程回东燕,我已经让人传信给阿娘了,再过几日兴许就到了,你今日还是带着他四处转转吧!”说完就准备离开。
谁料,小团子又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袖,笑盈盈的看着他,随后张开了两只手,要抱!
楚清颜方才扳回了一城,心情好得很,见儿子对兄长亲近,也是高兴,所以就把小团子送到了他的怀里。
楚栖池的脸立刻就由阴转晴了,抱过小家伙,带着楚清颜一同去游山玩水了。
把身后的一群随从憋笑憋得辛苦极了,这些年来,果然还是小公主才能治得了他们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