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离啊，这不合适吧？”
眼前这位年轻靓丽，一举一动宛如蝴蝶般翩跹的姑娘，领着稍显普通的君白在衣服架子里来来去去，还一直比来比去，一会说这件不好看，另一会儿有挑剔那件的料子不舒服，根本都用不着跟在两人身边那位店员的介绍。
这位引导员的名字叫做南织，正是上次君白领着两位妹妹来此所遇见的那位，此时的她，正在一旁看着两人，巧笑嫣然。
“我要这件，还有这件，还有这个……”
零零总总买了好几件君白穿的衣服，仅数量而言，比君白这几年来买的总数还要多几件，这很大程度上其实也和他节俭的习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看到南织将衣服价格整理出来的时候，君白咂舌，特意又数了一遍数字位数，那可是接近五两银子了啊，比上次好不容易在两位妹妹面前阔绰一把的总数还要多。
咬了咬牙，想着好不容易回来了，难得又看她这么开心的样子，任性一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欲结账，却见小离已经将率先一步拿出了自己的金卡。
“等等，我来吧。”
多年的习惯，不允许他遇事让女孩子顶在前面。
在身上左右摸索，却是想起了自己的金卡已经给了易小寒，看着正等待自己动作的两人，整个人不由得尴尬在了那里。
曲道离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想到君白哥这么年来已经可以这么阔绰了，面不改色，出手便是五两银子啊！”
银铃般的笑声，让君白心中“暗恨”，这还报复起来了是吧？
只好笑了笑，同时也意味着接下来的他失去了发言权，只好小离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南织将两人送出，他们在街道上走着，准备向下一个目标点进发的时候，君白终于发声。
“我金卡不在身上，等小寒回来的时候，我再还给你。”
小离猛地转身，逐步靠近，让君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俏脸，君白的心中没有一丝杂念，能有这样的定力，多亏了魔灵岛上的那人，毕竟那位可是老流氓了，在他的熏陶下，大场面也是见识过不少的。
带着和善的笑意，一脸奇怪地看着君白。
“不是吧，哥哥，这都是什么年代了，您还在这儿犯大男子主意呢？”
君白认真的摇了摇头，回以微笑。
“不，只是习惯罢了。”
那份自信地的笑容原来一直都还在，只是她觉得自己明白的太晚了，不然当年也不至于让君白大发雷霆，直接把她骂了回去，她可是为此难受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只是现在她明白了，默默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将脑袋搭在了上面。
君白不为所动，也没有阻止，微笑着开口道。
“你知道的，你力气比我大，我推不开你。”
他是一个普通人，不比当年，身旁的这位对他而言，可是Boss一般的存在。
见她毫无反应，准备继续说道。
曲道离先一步抽出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哥哥，不说话，不会死。”
满腔的温情，总是会被君白以一种很简单粗暴的方式打消的一干二净。
“哈哈~”
君白闻此，轻笑一声，但身形未动，态度坚决。
抱了一小会儿，她还是选择了松开，走在君白的身侧，紧跟着他的步履。
看着大变样的街道，曲道离有些感叹，三年真的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呢。
察觉到身边人的心事。
“怎么样，与魔界相比如何？”
“差太多了！”
她没有明指两者的关系，只指明了一份悬殊。
“哎，你说金卡在小寒姐手上。”
好奇的姑娘，终于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发出询问。
“对啊，我给她了。”
君白故作神秘，吊着她的胃口，没有解释。
“我觉得不公平，我也要。”
一声撒娇的语气，让君白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默默拉远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那是我妹妹的，跟你俩有什么关系。”
说着，像是又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打了个冷颤，快步向前走了两步，要不是脸上还带着笑意，是个人都会觉得他是在嫌弃刚才的曲道离。
“死直男！”
狠狠地向他的背影骂了句，面色凶恶，宛如一只气急的小母老虎，那又是一种不一样的美感。
……
日暮时分，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看着草地上来回嬉闹的孩童，还有轻轻散步的垂髫老人。
接过曲道离递来的糕点，还有牛奶，两人吃起了晚餐。
曲道离四处打量，看向了一对在水池边散步的老年夫妇，撑着下巴，一瞬间不由得看入了神。
“我也想要这样的生活！”
“放心，你这么漂亮以后一定能找到如意郎君的。”
大大的咬了口手中的糕点，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胃口大开过，这样的饥饿感与饱腹感，他很享受。
看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君白，曲道离有些无奈，也明白了君白不近女色的态度。
叹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很可爱，毕竟这么厉害的人不也会有是会有想不开的时候？
看着她嘴角的微笑，君白只以为那是对未来的向往，便没有再打搅。
吃饱喝足，收拾好垃圾，看着天边夕阳，深红晚霞，煞是惊艳。
“回家看看吧！”
他对身旁的曲道离突然说道，于外人看来有些突兀，但是对熟识的两人来说却是都能互相明白的，声音里满是不容置疑。
“我怕。”
她想先一步到君白家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想先回家。
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和身边人谈论这件事，因为对象是君白，所以她愿意。
“世上哪有隔夜的仇，何况是母女之间？我看得出王阿姨其实也很想你的。”
“可是……”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明她也是这样想，只不过心中还有犹豫。
君白轻轻一笑，站起，来到她的身前，用着绅士礼节，缓缓伸出一只手，做邀请状。
“这位美丽的姑娘，感谢您今日的照顾，不知我是否可以做个中间人，陪您回家一趟？”
曲道离今天对他的照顾，对他的关心，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从来都不会要求别人——“我对你好，你也要对我好”。这样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他也不会因别人对他的侮辱而坏了自己一直所坚持的理念。
但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好人。对待善举，好意，他一直都是作为拥护者的身份存在。
所以他发出了申请，按着魔界的礼节。
看着认真的君白，曲道离也不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尽管君白说的很明白。
那份舒心的微笑，让人能一瞬间忘却所有，不自觉地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只要是君白阁下的邀请，那当然都是可以的。”
两人相视一笑，拉着手回家去了。
若是能十指相扣地牵着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拉着胳膊腕儿，宛如小时候大孩儿牵着小孩儿一般，就更好了，曲道离心中默默想着。
……
两人回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初显暮色。
站在门外，等着她能有点反应，可她唯一的回答却是低着头，一副知道错了，却不敢承认错误的模样。
等了许久，门内的柳念正乖乖的坐在正屋内看书，他的身旁正是王夫人，一套茶具在她的手中执行着各自的任务，运转如意，那相当熟稔地样子，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她乃此中好手。
读书人无心于书，心事在外，自然少不了教训。
一记学尺挨在了头顶，吓得他赶紧收了心神，专心看书。
手旁，一杯清澈的绿茶递了过来，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气息。
“定心。”
王夫人的声音传入了柳念耳中，让他的心思不由得更集中了一点。
……
门内人无以应，门外人不敢请。
作为局外人的君白只好上前一步，打破了这股静寂。
猛地将门撞了开，没有半点规矩。
“柳念，你姐回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心思刚刚收了收的人，彻底丢了心思，呆愣在那里，似在看书却不是在看书。
“你这小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直接就撞门进来了？”
王夫人的语气中满是前辈对后辈的疼爱，调侃的意思最深，责怪的意思也有。
“王阿姨可不能这么说呀，柳叔叔当年可是说了。”
拉着身后的曲道离，迈着大步子，整顿了下喉嗓，接着发声。
“当家一样，不必拘谨。”
学的有模有样，很难想象那么大一个小人是怎样将这些琐屑的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的。
君白率先打起了感情牌，拉着曲道离，迅速走近却是停在了正屋门口，微笑着看着门内的两人。
王夫人的嘴角也是泛起了一丝回忆般的微笑。
晾了两人一小会儿时间，略作惩罚。
“进来吧，难道还要我请你才肯进来不成？”
“不不不，柳叔的好意晚辈一直铭记在心，但是呢，您也知道我可是一个满身浩然气的人，这种规矩还是要有的。”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曲道离进了正屋，将她安置在王夫人身侧，而自己则坐在了对面。
没理会他的油嘴滑腔，王夫人秀手一挥，两杯茶悄然而降。
“这么多年没来，先品一品阿姨的手艺有没有不增反降吧。”
君白道了句好后，她便将目光放在了这位许久未见得女儿身上。
打量了一眼后又是一眼，直直看了好几遍，这才说道。
“变漂亮了啊，我记得走之前的小脸还有些胖胖的呢。”
那微笑的面庞满是回忆的味道，时间过得很快，原先跟在屁股后面跑的小不点，一转眼便出落成了这样一个温柔似水的大姑娘。
“妈，对不起。”
声若蚊蝇，不敢看身边人的眼睛，这几年无论她实力强到了那个地步，这个人都是她心中不敢冒犯的存在，身份的压制，气场的压制，一直是她心中敬仰的存在。
“回来就好，跟我说说吧，这些年都学到了什么，受欺负没有，我可以帮你出头的哦！可不要像某个人一样什么都不说，闷着头一个劲的闯。”
语气平缓，不急不慢。
君白正在享受茶中真意，小时候浩然气的进益之所以能那么快，常在王阿姨这里蹭茶喝是其中一个较大因素，多年后物是人非了，再次享用时又有了不一般的滋味，这股纯粹的美好，才刚享受了片刻，就被这一句揶揄给呛住了。
眼观鼻鼻观心，佯装不知的样子。
“就是就是！”
曲道离马上变了脸，转换了阵营，站在了王夫人的同一立场上，还十分乖巧的将凳子挪了挪，抱住了王夫人的一只胳膊，迎合着。
见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半，君白心中向两人的好意默默道了声感谢，微微一笑，坐在一旁继续品茶。
“君白，你带小念出去转一转吧，这孩子最近思想出了点问题，你多指点指点他。”
他缓缓放下茶杯，用着郑重的态度，回应着王夫人的请求。
“阿姨说笑了，我自小和柳念一起长大的，而他现在在您的教导下已经超过我太多，哪里来的指点之说。”
他这才分了一丝注意放在了身旁有些心不在焉的柳念身上。
“当然，若是论一论生活的话，我还是有几分心得体会可以交流一下的。”
王夫人一脸微笑着看着君白如此圆润，不卑不亢的回答，继续说道。
“别多想，我只是想支开你俩，好让我们母女俩说一说悄悄话。”
君白两只眉毛微微上扬，倒是没想到王夫人的回答是如此的不客气，起身郑重一鞠，做了一礼。
“晚辈明白。”
熟练的拍了拍身旁柳念的肩膀。
“走，咱俩闲杂人等可以退场了，哥带你吃烧烤去。”
“她不知道？”
柳念淡淡问道。
君白沉默了一下，是眼前的这个人想要答案，那他便要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
“我有一瓢酒，足以慰风尘。”
想了想，君白做了如此回答。
“倾尽江河里，赠饮天下人。”
柳念承接下句。
君白微笑着看了看这位知己玩伴，他先一步踏出门外。
“知道就好，走了走了。”
这是他几年来第一次到柳念家，王夫人的态度很明显，虽然他这小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很无理，没有拜访过他们这些前辈中一人，但是他们不在乎这个，时至今日依然是将他当作自己人看待。
但他也不会觉得当年的决定是错误的，那是他的选择，习惯了考虑完所有情况，他更愿让自己一人承担起整个未来。
代价是有的，成功是意料之外的，这没人看好的事情，他君白这辈子终究是完成了一件的。
其实这第二次死后复生，也让他对事情的看法发生了些变化，他想重新拜访一下这些默默支持他的人，表达一下内心的感谢。
看着出门而去的两人，王夫人也是推开了抱着她胳膊的曲道离。
“妈~”
她面露调笑的看着想采取“萌”混过关方式的女儿。
“呐，负责帮衬的人我已经赶走了，你自己主动点，老老实实的给我反省反省。”
……
酒足饭饱，心满意足，骤然明朗起来的柳念，甚至欢悦到拍了拍自己微微撑起的肚子，重新回到家里，感受着正屋里那丝温柔，但坚决的拒意，他明白今晚应该是可以提前睡了，带着怜悯的目光想看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但是做不到。
想了想小时候的家法伺候，他微微吸了口冷气，对姐姐今晚的遭遇表达了深切哀叹后，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呼呼大睡起来，没了心结，连睡眠都如此憨甜。
一觉醒来，天色昏昏亮，穿好衣服，看了看依然焦灼的正屋方向，识趣的没有发出任何言语，扛起房门边的锄头，看了眼那边还紧锁着门扉的竹屋，竖了竖中指，这才面带笑意，哼着不知名小曲儿，颇为潇洒的出门而去。
伴着早霞，踩着晨露，期待着回来时那熟悉的风景，心情大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