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竹屋门前，柳念被曲道离劝退回了家，只是临走时他的表情，让自己有些不能理解。
纸扇化作符文，隐没在手心。
从腰间荷包中，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这钥匙是君白让她去取的东西，否则，按着她的的性格哪能回来的这么晚？不提前回来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唉~小寒姐不行了呀，还是我听话，所以能先您一步。
心中暗自有了些喜悦。
拿着钥匙轻轻松松便打开了门。
屋内稍微有些阴森，应该是没人在家吧？
换上了一件淡灰色格子的围裙，这还是她第一次穿这个东西。
很是自觉的开始打扫起房间来，她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是现在她分内的事情了吧？
房间应该是没有人活动的缘故，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得有些脏乱。
一路清理，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房间门口，是君白的房间，门上还挂着“请勿打扰”字样的牌子。
想着没人，进去看一看，帮他整理一下房间，要是能发现一些他的小秘密，回来时不就有了调侃他的资本了吗？
带着这样的心情，她把手放在了门的握把上，向下轻轻一拉，没锁。
隐隐有些期待的打开了房门，触目震惊，掩嘴。
……
古战场上，有两人一前一后，前者风流倜傥，俊美的像极了女孩子，后者倒是很普通，从面相来看，是一个老实本分、尽职尽责的仆人没错了。
此时，那少年正在和于忠讲解刚才那一战。
王道即使人皇，王的力量即使众生的力量，背负着所有人希望与渴求的王，他所承受的压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但这份压力，有王的兵刃，有王的左右，有王的军队来分担，所以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动用这股力量。
但左少前没有，他是一人直面的众生，那是他不得不拿起兵刃的原因。
于忠似还有许多不解，李歆都一一为他解释，和平常的拳打脚踢又是另一个模样。
“少爷好厉害！”
憨实的脸上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情。
“那是自然，还用你来肯定？”
嘴角的笑意证明了，对于这句赞美，他确实很受用。
“本就是点到为止的事情，而他却动了兵刃，你可知道什么是兵刃？那是厮杀的东西，他动手的那一刻便是输了。”
“少爷您说的是余青少爷最后说的那几个字吗？”
于忠问道。
“你看到了？”
李歆转过身来，有些惊讶的看向这个从小跟到大的随从，这人刚开始可是连动作都看不出来的呀。
“嗯，在您的万花观天里看到了。”
一脸的肯定，不是作假。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选择要在日出时分一决胜负，且仅是一决胜负？”
他的眼中有着热烈的火花，那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少爷，你说的有点绕，我听不太懂。”
尴尬的挠了挠头，他水平有限，想不到更深的地方。
李歆负手前行，缓缓道。
“什么是早朝？那是朝闻天下事，始得众生心。何谓紫霞？那是紫气东来三万里，函关初度五千章。”
越说越热烈，仿若魔怔。
于忠都一一听着，记在心里，虽然不太懂。
看着这个木头疙瘩，只说了几句便没能继续下去，微微叹了一口气。
用着他能听懂的话，又解释了一遍。
“意思就是那个时候是他王道气息最鼎盛的时候，如初生的烈阳，如开国的新皇，他想用最完美的状态来战一战左少前。所以选择了在那时，借着日出紫气一决胜负。”
语闭，目视前方，不再言语。
“哦，那什么叫只是一决胜负呢？”
于忠呆呆地问道。
李歆嘴角微微一笑，前行的步子不由得快了一分。
“因为他会输啊！不然他为什么让左少前接下，又为什么让左少前不要闹了笑话？”
他看的透彻，将两人的语中深意，一点点的讲了出来。
“那他为什么肯定左少爷一定会赢啊？”
于忠还是有些搞不太明白，他们这些人为什么都是这般自信。
“因为左少前已经很明白地说了，他想赢啊！”
一阵爽朗的笑声，显得更为放荡不羁，用手轻轻敲打了一下于忠的脑袋。
“你这个榆木疙瘩怎么可能会听懂他们的想法，慢慢揣摩便是了。”
仆人跟紧了些，被他这么一说更想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回想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好像都另含深意一般。
“其实啊，相比于余青和左少前的那一战，更出乎我的预料的是那个使用浩然气的人。”
他的目光胡德遍的悠远，看向了普通人所看不到的风景。
“那个人不是被一击击杀了吗？一个回合都没撑到。”
于忠不解。
淡淡瞥了他一眼。
“问得好，那你还记得武试的唯一一条规矩是什么吗？”
“是点到为止！”
于忠的回答异常肯定，对于他知道的事情，他还是很自信的。
“是啊，此后你要先在规矩之内考虑事情，和余青打得时候，他都能控制住力道，但为什么单单那一扇没能把握好呢？”
经少爷这么一说，于忠似乎也感觉到了有那么一丝不对，他若是想清人，大可把所有对手全部送出场外，而不是像他之前所做的那样，仅仅赶出周边岛屿，那样会有太多的不确定，心思不单纯的人会想着坐收渔翁之利也说不一定。
“那是为什么呢？”
于忠问的小心翼翼，也是觉得今天自己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因为那个人强啊，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因为对那些鼠辈不屑啊，他想证明自己举世无双，当世无敌！”
李歆的眼中露出了赞叹的神色，那里面还有一丝隐藏在更深处的疯狂，那样的成就，不正是他们这些人所追求的至高荣誉吗？
“也许你没有看到，当然现在的你定然也看不到，左少前握着折扇的手是被硬生生给打废了的。”
回想那一瞬间的交错，他惊叹那便是世界的变数吗？拥有者可战无双实力的无名之辈，是世界规则的抗议。
他输的很狼狈，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个口说大话，却被一击击杀了的无能之辈。
但会有像李歆这样的人看的明白，他那一棍的意义所在。
世界本就是不平衡的，是界君这些人想努力创造出来一份平衡，让普通人也能得到平等的权力。
但是希望总是要有的，没有顶尖的一批人，人间界的重任该如何担负？这便是所谓的希望，希望的火种，是人间界的未来。
但希望从来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与之相随的必然会有绝望，被放弃的人，只能在这相对平衡的低端挣扎，他想证明的不正是人定胜天吗？
真正的天才只有他们这么一小撮人，但是世界很大，人间界的生命很多，全靠这些人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些人是有机会去挑战一下命运，但那需要才情，不需要太高，只需要你努力一把，摆脱大多数的前缀。
至于努力的程度，和你的天资成反比。
他为此后的人开了先路，证明了人定胜天，希望永远都在，但是却传递错了方向，能懂得只有他们这一小撮人，让他们这些人明白是没有用的，未来有多少变数能从这里面得到答案？那是未知数。
所以他拼尽了全力，让左少前也不好再控制力量，这是他仅有的一次机会，在这之后，进太学，修大道，他便脱离的大多数，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一小撮人，在没有资格替大多数发言了。
能真正有切身体会的从来都只有同层次的人。
所以那一战，毫无保留。
余青怕也是因为这一点才选择出来一战的吧？他是英雄，但他要面对的却是摆脱不掉的污名。
人定胜天？呵呵，真的是一路人啊！
他内心感叹两人的相似性，真正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合群，那人和余青才是真正的一路人。
感叹间，耳边有声音传来。
“那少爷你为什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李歆轻笑，将右手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表示这个话题不要再继续进行下去，淡淡地看着这无尽山河。
“因为我强！”
自信的微笑是他们这些人的标志。
他考虑过各种道义，王道自然也是见识过的，但是王道难啊，有几人能以王道登天？至少余青是目前的第二人，另一人是已故的仙君。
王道难，难得超乎想象，难得让他望而却步，兼爱天下，宽而爱人，他自认是做不到的，有些人他真的是爱不起来。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他，流连于花间草木，随心所欲。
这也是无敌的道。
“还有一点，以后只能叫我少爷，其他人不行。”
“小的明白了。”
……
竹屋内。
曲道离慌慌张张，慌乱间，不小心绊倒了门口的扫帚与撮箕。
这般样子，还是多年来第一次出现，只因眼前的景象，让她失了方寸。
君白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只用被子盖住了私密的地方，其他身体全都裸露在外，双眼紧闭，脸色平静。
吵闹声，也是唤醒了沉睡着的君白，一声闷哼，声音不大，怕是惊扰了他人，他拿手揉了揉无比疼痛的脑袋，思绪杂乱，不得平静。
稍微有了些好转，他撑起身子，睁开眼睛，发现了脱得一干二净，还是在床上的自己，又看了眼门口站立的那个大活人，盯向她。
第一眼的感觉是陌生，所以他选择了面无表情，冷静是此刻最好的情绪，其他都不合适，他在瞬间决定了自己该以怎样的态度来解决眼前的问题。
曲道离脸色羞红，伫立未动。
“你睡觉为什么不穿衣服啊！”
他得到了对方的第一个讯息，声音，这声音很熟悉，努力回想。
眨眼的功夫，一个名字出现在他的名字，然后又想起了与之相随的事情，这一刻，他选择了微微一笑。
“抱歉，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甚至懒得穿衣服。”
一句话，让曲道离脑海里有了许许多多的幻想，红彤彤的脸色，比他给君凝儿买过得最红的苹果还要红润几分，这一瞬间君白又回忆起了很多事。
“你就不怕有客人进来吗？”
她想反驳君白，想让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不是每个人都有钥匙，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般，问都不问直接开门闯进来的。”
随着记忆的翻涌，他应对起来也越来越从容。
曲道离不说话了，呆站在那里，好像的确是她先不对的。
“所以大小姐你还想看得再全面一点吗？”
微微勾起的嘴角，调侃眼前这个稍稍乱了方寸的女孩。
“不想！”
可身体却好像不听使唤一般，站在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和嘴里的话极为不符。
君白笑意更胜，盯着她。
曲道离这才像刚反应过来一般，转过身去，关上了房门，大喊了一声。
“耍流氓，不要脸！”
感受着身体情况的君白，收了笑容，闭上了眼睛，没有回复，当门外的曲道离感觉到有些诧异的时候，君白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呦~忘记了谁小时候跑过来跟我挤一间浴缸，洗完了还大大咧咧地跑到我床上，好说歹说才劝回家的？”
小时候，她可以不懂事，但君白不可以，为了这位从小到大的朋友的声誉着想，这件事只有两人知道。
曲道离假装没听到，赶紧移了移脚步，去了客厅，等脸红的劲儿过了，咬了咬嘴唇，又老老实实的选择去了厨房。
房间里的君白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自己此时的状态，虽有许多不解，但根本无从得知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又想起了刚才那孩子的模样，摇了摇头，感叹倒是比走之前文静了不少，看样子应该和她无关。
百思不得其解，那便只好随遇而安。他没得选择，只有等真相上门的那一天。
此外就是过好每一天，毕竟还有两个妹妹要养活呢。
理清了思路，他想看看窗外的晴空，呼吸一番新鲜的空气，抬眼望去却发现那是白花花一片的模样，略显闷热，未能遂愿。
穿好了衣服，走出门去，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从厨房传来。
不久看着桌子上的洋葱鸡蛋，糖番茄，红烧肉。
这些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原来还有人记得啊。
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曲道离很自觉地准备好了午饭。
从来都是自己做饭的君白那里享受过这种待遇，当即吆喝，大手一摆。
“吃，不用跟我客气！”
说着毫无形象的扒拉起饭碗，今天的他吃的很多，满满的一碗饭，那是多久之前才能感受到的饱腹感？不知道，久的让他记不得了。
曲道离看着他那副故作大气的样子，掩嘴微笑。
这一天，他是真的很开心，两份感动让他真的好生难受。
“我在房间里打单子，没出来……”
曲道离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解释。
君白刚刚也发现了自家的变化，那是有人打扫过的样子，在不清楚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的情况下，只好将言辞说的模糊一点，不加时间，不透露更多不确定的信息，这样才能让假话变得真一点。
“吃饭！不说话。”
这句话让君白的心情开朗了不少，好似将两人拉回到了小时候。
那是时候君白觉得她缠人，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副喋喋不休的样子，所以故意拿典籍来教训她的话。
食不言，寝不语——君子之道。
现在的时代，太多人不会去讲究这个，只不过君白习惯了躬身自省，那时的他，一身浩然气，自然也想影响一下身边人。
后来才知道，规矩太多，反而不好，朋友在一起，交的是心，而不是型。
更没想到啊，现在位置转换，那年的女孩成熟了不少。
她是聪明人，发现了疑点，只是她也看得出君白不想说，但她更不想听假话，就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开要编下去的故事。
君白对他们是极好的，所以他们愿意信任，愿意跟随。
吃瘪的君白咂了咂嘴吧。
“下午陪我去逛街！”
“我得接单子。”
“不行~陪我逛街！”
看着像眼前这个把他吃得死死的女孩。
好像变得更加难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