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明日一早,我便进宫。”仔细思量一番,卫晗卿终是点点头答应了。
话落,卫晗卿便转身离开了,她走下城墙,临上马车之前,又禁不住回头看了高处一眼,那人还立在墙头,眺望着天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那一袭青衫和未束的墨色长发被料峭的晨风吹的蹁跹起舞,他整个人像是随时都要与风融为一体,飘然于天地之间。
约莫是察觉到了卫晗卿的视线,云斐似有所感的回头望着她的方向,只是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马车驶远了许久,她还是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起方才那一幕,就好像,天地之间唯剩下那一人,寂寥不已。
卫晗卿微微蹙眉,不再去回想昨天看见的有些寂寥的云斐,只是,他今天怎么会来小垣这儿?
这个困惑很快她便自己有了答案。
皇帝下旨封了云斐为太傅专门为太子及一干皇子公主殿下们传授课业,就在陆青元还没离开皇都时,这道旨意便下来了。
因为卫晗卿的课业早在陆青元还在时便完成,所以并不在那些“皇子公主”之内,若不是今日在此见到云斐,卫晗卿险些忘记了这道“圣旨”。
太傅一职,在南玥开国之初,本是正一品的官职,为辅弼国君的重臣,掌管着军政大权,着实是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到了后来,由于位高权重,终是被历任的皇帝忌惮,收了军政大权,增设了个太子太傅的头衔,给太子等当老师,明面上还是正一品的大官,可人人都知,不过是个空衔罢了。
可空衔又如何,名头上毕竟也还是个正一品的官职,觊觎太傅之位的人不乏少数。
思及此,卫晗卿对云斐又怎么会有好脸色,当即一声冷哼,想来也是他告诉小垣自己今日会来宫里陪他的。
“云公子如今可真真是好大的威风,从一个小小的和尚,混成了正一品的官员,这滋味,如何?怕是在梦里都要笑出声来了吧。”
云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卫晗卿的冷嘲热讽,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像是什么都不会在乎。
只见他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卫晗卿不理会他,兀自牵着卫长垣的小手便往寝殿内走去。
卫长垣眨眨眼,不解地看了眼自家阿姐,经过云斐身侧时又看了他几眼,眼中尽是困惑。
为何他一直觉得阿姐和云大哥之间充满了一种奇怪的氛围?阿姐看上去似乎很讨厌云大哥,不对不对,也不像是讨厌……
云斐自然是不能为他解惑的了,他勾了勾唇,垂下了眼帘,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云斐的身影,之前有宫女来传话说太傅有事便先离开了,也不知那所谓的“有事”究竟是真是假。
卫晗卿晃了晃神,想,她大概从未看透过那个人,亏得她曾经竟然以为她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现在想来,却是极为讽刺。
“阿姐,前不久父皇得了几株兰花,据说是从南方运来的,对气候很是敏感,热着了不行,冷着了也不行,可娇贵了,不过却是顶顶好看的,就在御花园内的暖室里养着。”
于是,卫长垣便拉着卫晗卿去了御花园,想要让卫晗卿也看看那娇贵无比的兰花。
御花园内,栽种着许许多多奇花异草,有很多都是极为罕见的品种,许多家境殷实的家族也不一定能见得到,更别说养得起了。
卫晗卿是爱兰之人,对养兰亦颇有一番心得,素日里在长公主府中也栽种了不少兰花兰草,一进门便能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幽香,不会过于刺鼻,只是看着便赏心悦目。
只是卫晗卿却一向对皇宫御花园敬而远之,不是不喜欢那些花草,而是——
“淑妃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御花园赏花?妹妹肚子里可是怀着皇上的龙种,万一受了风寒,伤着了身子,那岂非得不偿失?”传入耳中的是一到娇柔的女声。
“本宫谢过柔妃姐姐的关心,只是皇上担心本宫闷在寝宫无趣,特意让本宫来这御花园内转转,皇上说,他特地为本宫寻来了那世间稀有的豆绿。”
淑妃素来喜欢牡丹,而那豆绿更是牡丹中极其稀罕的品种,柔妃一听这话,脸色也不由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只盼着没叫淑妃看出端倪来,只是她神色的变化又怎么会逃得过淑妃的眼?
淑妃掩唇笑着,任谁都看得出她此时定是得意万分。
接着,两人又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的赏起了花来,不过都是虚与委蛇罢了。
卫晗卿远远地便听见两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了,一早便拉着卫长垣避了开来。
见那两个女人和她们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走远了,这才和卫长垣走了出来。
“阿姐,她们真是虚伪透了。”卫长垣蓦然低下脑袋,低低地开口,整个人显得有些颓丧。
卫晗卿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蹲下身子将他揽进怀中,“小垣,母后定不愿看你这般难过的模样。以后……也莫要在宫中说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阿姐怕会对你不利。”
“嗯,阿姐,小垣以后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阿姐莫要担心。”
身为太子,身处深宫之中,若不早些成熟懂事起来,又该如何度日呢?
卫晗卿心疼地拍着卫长垣的背,心中溢满了苦涩。
若能选择,她想,她们姐弟二人都只愿生在普通人家,不去理会这些波云诡谲。
御花园占地面积颇大,两人步行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才在暖室前立定。
暖室平日里并无宫人加以看管,只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专门的花匠来松土浇水施肥等。
不过今日却有些不同,暖室外立着一干侍卫,衣着服饰正是皇宫禁卫军,平日里皇帝出行便是他们时时护驾左右。
“父皇怎的会在暖室?”卫晗卿扬了扬眉,这个时间正是早朝时分,作为皇帝,她的父皇此时此刻不应该坐在乾坤宫大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