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个人终端的呼叫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瞟了眼窗外，天还未亮，对面的大楼黑乎乎的一片，天空中泛着青紫。他随手抓起床头的终端，也没看是谁，直接说道：“接通。”
歪斜的虚拟光屏中跳出一张肥脸，眯成缝的小眼睛满是红丝，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小艾，你收到罗恩的短信没有？”
艾里斯猛地清醒过来，坐起身子，睡意不翼而飞。光屏中的是维克？他的本体比寄体要更胖一些，肥大的下巴堆着赘肉。熟悉的圆脸和扁平鼻子，仍能辨认出原本的模样。
“收到了。维克，罗恩是谁？”艾里斯把光屏放正，沉重的预感令他面色冷峻。
“布莱迪。他在现实中的名字叫罗恩。”
“发生了什么事？”
“布莱迪……他的觉醒时间用完了。”维克的眼角耷拉下来，沮丧而无助。“我不放心，跟着回来了。收到他的短信后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刚才，他姐姐打电话给我，说……说布莱迪他……他……”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圆圆的脸上滚滚而下，他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布莱迪到底怎么了？说话啊，维克！”艾里斯低吼起来。
“……布莱迪……死了……从137层跳……跳了出去……”维克断断续续的抽泣着。
脑中嗡的一响，艾里斯惨然闭上眼睛。一头灿烂金发的布莱迪出现在面前，拿着木弓，用他深邃的绿色眼睛注视着自己。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艾里斯茫然地低低自语。
“你知道吗，小艾？我前两天已经升到三级武士，又获得了一年的觉醒时间。”维克止住了哭泣，“我本该非常高兴，可，布莱迪……狗屎，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他脸上挂满泪水，用尽全力瞪着小眼睛，扯着嗓子嘶声大骂：“狗屎……狗屎……狗屎……”连骂了十多声，他的声音渐渐低沉，最终沉寂。
艾里斯晃了晃脑袋，把那些负面情绪甩开，轻轻问道：“维克，你告诉我，布莱迪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姐姐说，他们家对布莱迪的期望非常高。布莱迪没能觉醒，他父母非常失望，一直不停骂他，还收缴了他的个人终端。布莱迪一时想不开，就……”
沉默片刻，艾里斯问：“莉亚、肯尼和特瑞西他们知道吗？”
“我已经通知特瑞西了。莉亚、肯尼还在赛塔德，我等天亮后就进赛塔德去通知他们。”维克狠狠咬着自己肥厚的嘴唇，“布莱迪姐姐说，明天他们家将为布莱迪下葬。我想……我们去看看他，朋友一场，最后总得去送送。”
艾里斯闭了闭眼，低沉地说：“应该的！你和莉亚、肯尼他们回来后通知我，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挂断通讯，艾里斯睁着眼睛瞪着窗外，完全没有一丝睡意。对面的大楼从黑暗中露出灰白的轮廓，天渐渐亮了。
特瑞西拨来了电话，在光屏中他的眼珠有些发红，迟迟没有说话。
“特瑞西，布莱迪的事情我知道了。维克和我商量，明天大家一起去送送他。”
重重地点头，特瑞西阴郁地说：“我会去的。”迟疑片刻，他强笑着说：“其实，不能觉醒也没什么，你看我还不是过得好好的。这世上能觉醒的少之又少，布莱迪就是想不开，小艾，你……你可别学他……”
“不会的，你放心。”艾里斯没有提自己已经现实觉醒的事，他觉得这种情况下说这些不太适合。
结束了与特瑞西的通讯，他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脑中乱成一片，布莱迪的影子不断出现在眼前。叹了口气，他索性从床上爬起来。
最终，我还是避不开属于你的生活。也罢，艾里斯，我曾承诺过肩负你那份人生，这些原本你的感情，也让我为你一一担负起来吧。只是，我也有自己的责任和人生，不能被你的感情长久困扰啊。
双手握紧，像握住看不见的剑柄，他前踏一步，双手重重挥下。随着基础剑术的施展，他心中渐渐平静下来，直至波澜不惊，浑忘一切，只专注于每一口呼吸、每一丝肌肉的松弛与紧绷。
他的身体突然震颤不已，如被电流击中，辉能加速流淌，从全身每一处奔向小腹，在那里凝结出小小的红色气旋。
这就战能觉醒了？艾里斯楞了下，停住动作。心中却无太大喜悦，情绪一片平静。
觉醒后就不适合再去杰夫战技馆训练了。能力增强也意味着破坏力增大，家里狭小的房间也不能再凑合。再到哪里去找个合适的训练场地呢？还有，需要考虑武器的问题了。
思索了一阵，武器的问题倒好解决，拟真网络上有一些刀剑店，只要画出图案和材质要求，店家会制作并快递过来。他查了查网络上接受定制的刀剑店，眉头不由紧皱起来。
定制武器没问题，可价格有些接受不了。普通的钢制大剑都要上万里尔，自己需要的巨剑估计更贵。跟父亲说说可能也勉强凑得出来，可是普通钢的强度根本满足不了自己觉醒后的要求，用不了多久就得换。
稍好一些的钢材如高碳钢、乌兹钢、陨钢等造价高达数十万里尔，高强度合金至少百万起步，而最好的几种尖端合金则根本找不到。
该去赚点钱了！他心里浮现出这个念头。接着又茫然起来，想不出用什么方式能赚到钱。其他现实觉醒者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也许该去探索者分部问问。可那样会暴露自己已经觉醒的秘密，先等等看吧。
天色已经大亮，按以前的作息时间，该去训练了。父亲早已出门上班，艾里斯匆匆吃过早饭，赶往战技馆。他决定以后不去战技馆训练，但也得跟杰夫馆长知会一声。
找到杰夫馆长，艾里斯以近期将专注进行圣修士修炼，冲击现实觉醒，没时间再来战技馆训练的理由，感谢了杰夫馆长这段时间的关照，向他告辞。
杰夫面露遗憾之色，说：“艾里斯，现实觉醒是头等大事，你全力以赴去努力吧。不过，你的剑术丢了太可惜了！如果你无法觉醒，也不要放弃，我希望你继续来这里练剑。”
“好的，谢谢馆长。”
想了想，杰夫试探着问：“艾里斯，你有没有想过进入军队？军方可以为你提供很好的发展平台和待遇。”
艾里斯楞了下，奇怪地问：“杰夫馆长，怎么突然说到军队了？我没有想过。”
“本来还不到说的时候，但你今天要走，我怕以后没机会，就先问问你的想法。”杰夫有些尴尬的笑起来，“是这样的，我以前在第八太空舰队服役，前几天有个老长官找我了解你的情况，他还以为你是我的学生。他说第三舰队有个老朋友托他转告，希望你能考虑加入第三舰队，待遇方面好说。”
艾里斯的脸沉了下来。他快速的回忆了这一段时间自己的经历，但找不到和军方有任何关联的可能，他们是怎么注意到自己的？
“馆长，是你向军方说的吗？”
“当然不是，如果是我，我会先征求你的意见。”看到艾里斯脸色不好，杰夫急急摇着手道，“艾里斯，你前段时间玩过机甲战争游戏里吧？”
跟游戏有关？倒是我疏忽了。艾里斯点了点头。
“军方有人长期关注着机甲战争游戏，在里面征召一些有培养前途的人才。第三舰队有个长官发现你在游戏表现非常出色，以一台落伍的骑士3型格斗机甲，击杀了六十九台机甲，所以想把你招入舰队。但你是探索者，按照规定，舰队不能在你觉醒时间截止前跟你有任何接触。因此，让我私下问问你的想法。”
还是不够谨慎，对海莹星的监测手段也了解得不够，玩个游戏都能被注意到。艾里斯心中苦笑，想了想，他说：“馆长，我现在全力准备现实觉醒的事，暂时没精力考虑这些。”
“我明白，并不是要你马上做决定。他们说，就算你最后没有觉醒，舰队仍然很重视你，希望你多考虑一下。”
真的不能觉醒的话，加入军方也不错，至少能改善家庭的条件。问题是，我已经觉醒，赛塔德才是属于我的世界。
“好，到时候我会考虑的。”艾里斯敷衍着说。
从战技馆出来，他又拐进了遗忘旧物店。难得没有看见尼克勒斯坐在角落小桌旁，问了下每天拿着毛巾到处擦拭的芙罗拉。芙罗拉迟钝地抬起头，一声不吭的从店后侧的楼梯走上二楼。
不一会，尼克勒斯穿着米黄色睡袍从楼梯走下来，打了个呵欠问道：“艾里斯，今天这么早？我习惯了熬夜，起得很晚。”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没关系，差不多也该起来了。”尼克勒斯在自己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有什么事吗？”
“尼克，如果我想找一个没人能看见，地方也足够宽敞的地方，在哪儿能找到？”艾里斯很直接地问。对这位相处契合的忘年交，他没有太多顾忌。
“城市人口这么密集，你要求的这种地方，很难找到。除非你是富豪，自己买个大房子。”尼克勒斯没有询问他找这种地方做什么，思索着说，“我建议，你可以考虑下城外的荒野。”
“荒野？”艾里斯没料到这个答案，在他记忆中，艾里斯还从未离开过这座城市。他奇怪地问：“人类不是无法在荒野生存吗？
“原则上是这样，可并不绝对。只要做好防护措施，在荒野也能短时间生存。在我们城市周围，就有很多化工、金属冶炼、种植、养殖之类的工厂，还有大量的资源收集车队每天进入荒野……”
父亲工作的种植工厂也在城外吗？找机会问问。
“其实，荒野上虽然环境恶劣，也还有少量人类长期生存。”尼克勒斯继续说，“这些人被称为荒民。”
“既然荒野环境恶劣，这些荒民怎么不进入城市来？”艾里斯不解地问。
“他们不想进入城市，城市也不会让他们进来。”尼克勒斯笑了起来，解释说，“这些荒民有些是逃亡的罪犯，有些是违反法律被驱逐流放的人，更多的是当年不愿离开自己家进入城市的人。”
“那他们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少数有完善的防护设备，也有生存物资的走私渠道。大部分的荒民缺乏这些，因此普遍存在受环境污染产生变异的情况，他们已经逐渐适应了荒野的环境，代价是变得人不像人，寿命很短。”
这是以前没有接触过的知识，艾里斯想了一想，问道：“荒野上哪里能找到我想要的地方？防护服的电池最多只能维持七八个小时，而且穿着防护服也很不方便。”
“城市附近有很多废弃的工厂、村镇，也许能找到封闭完好的建筑。这样，你再带台过滤装置安上就可以了。”
尼克勒斯神色严肃地说，“不过，荒野中污染严重，饮水和食品要自己带去。还有不要离开城市太远，那些逃亡的罪犯和变异的野兽非常危险。最好不要离开城市附近三四十公里范围，这个区域一般来说比较安全，城市守卫会巡逻并定期清扫这一范围。”
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而且往返也是问题，得有辆自己的车才方便。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也只能去试试了。
他又问：“进出城市有什么限制没有？”
“每天有一二十万人出城工作，怎么可能限制。只要成年，通过扫描体内生物芯片都可以出城。回城稍微麻烦一点，除了扫描芯片，还要接受消毒杀菌，毕竟荒野有无数变异细菌和化学污染物。”
明天要去送布莱迪，等回来后去城外看看情况。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