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
说不尽的悔恨。
祈歌躺在被窝里盯着屏幕，看着屏幕上难以置信的分数百感交集。回想起最多的就是这三年都干了些什么。是在社团忙前顾后？还是在篮球场流连忘返？亦或者在网吧彻夜不归？
祈歌推了推杜维尔，“分数出来了，你查下怎么样。”
杜维尔是祈歌初三的室友，中考后祈歌去了公立的省重点运杰中学，而杜维尔成绩稍差些，去了杜维尔母亲任教的衡海中学。
初中时两人是班里的正副班长，成绩都不怎么样，但老师们心里清楚这俩学生的水平不该是这个样子，这样任命就是为了激励他俩。一天到晚游手好闲逞凶斗狠，心思根本没花在学习上，但是成绩仍然维持在中上，尤其是祈歌，在初二时便获得了省赛的奖，在这个小县城哪怕不中考也能上个不错的高中。后来不知怎么的，可能是良心发现，初三下学期两人发愤图强，最终成绩竟然还都不错，也算给初中画下完美的句号。
虽然高中没在一起，但是高考后因为杜维尔母亲多年任教高三毕业班的缘故，加上祈歌父母对高考和报志愿云云杂七杂八的事一头雾水，干脆把孩子寄住在杜维尔家中。
“几点了？你不睡觉的吗？明天起来再说吧，分数就在那还能跑了是咋的？明天还得去学校拿成绩呢。”
“你快点起来起来，赶紧查一查定一下明天怎么说啊，都四点半了也该起床收拾收拾了，完事出去吃个早饭我请你。“祈歌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行行行，你等下啊我找找我手机。”杜维尔说着爬了起来打开了床头灯。
为什么最迷人的最危险......
这时候祈歌电话响了，是他父母打来的。
虽然他们不太懂这些，但是他们知道一本分数线是519，二本分数线是460，只要知道了分数就知道能上什么学校了。
“啊喂。”祈歌故意拖了十几秒才接起来，装作一副还在睡梦中一样。
“儿砸，多少分啊，我听说分数出来了呀，快查查多少！”祈歌母亲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这才几点啊，你们怎么听说的听谁说的，明儿再说吧，明儿还得回学校再让我睡会儿。”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这孩子，算了，明天再说吧。”祈歌母亲放下了手机。
“听见没，知道我叫你起来干啥了吧，赶紧想想明天怎么说吧，这已经开始催命了！哎？你多少啊？”
“我462，够二本线了，能交差了，你呢？”杜维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高二本线二分你也能交差了？那我完犊子了啊，我480，高中三年打水漂了，明儿不死也得脱层皮，要不帮我筹点逃命费我脚底抹油？”
“得了吧你，公立学校三年学费也就一万来块钱，我三年学费十来万怎么办？赶紧睡觉，明儿早饭我要吃大包子，得多来几个！”
“睡个锤子，过两天有的你睡的，赶紧起来洗洗脸，商量商量后面的事。”祈歌说着已经穿完了衣服。
“好好好，谁让你是班长我是班副呢？不过初中时候都是我洗完脸回来叫你起床，现在知道着急了？”杜维尔也开始穿衣服。
嘟...嘟...
“喂，王奕冰吗？你成绩咋样啊，能去哪？“
“大哥你也没睡啊，牛哔嗷，我480，慌得一批，明儿你啥时候去学校呢？”
“呕吼好巧嗷，老子482，不愧是最默契的中野组合，特么的一起完犊子咯。我还在绛州，明儿早上的高铁回河东，你有啥打算没，我现在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不想听？”
“都不成熟了等成熟了再说吧，我明儿中午回去，中午一起吃个散伙饭？”王奕冰还在调侃。
“吃饭可以，是不是散伙饭还得两说，具体的明儿再说吧，我先去办完手续等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不是散伙饭？这货又想啥呢，还是这么着急，又挂老子电话明天把他头锤烂！”王奕冰无可奈何道。
“哎不是，你啥想法啊，让我也听听高兴一下。”杜维尔还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收拾好了？不愧是当兵的调教出来的，动作还真麻利。这事儿还真得麻烦你，不过我还得考虑下再说，先去吃饭吧。”
“别故作镇定了，快说说啥想法，我也想听听到底有多不成熟，还特么得动用老子。”
“我想复读。”
......
“你疯了！”，我没疯！”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不过如果是你请我去跟我老妈讲，那我也免为其难给你个面子，不过有一点我得先说明了。”
“这咋没安好心了，你先说我看这点我能不能接受。”
“你分比我高还复读，让我这绝杀的分数怎么办？你听好了，学校我帮你选，而且呢，你必须带着我一起。”杜维尔一本正经道。
“emmm，也对，这事让你出面确实不太合适，等一下，带着你？”祈歌着实吓了一跳。
“学校只能选衡海，等下天亮了我给老妈打个电话把咱俩塞一个班去，你还当班长我还当班副。”
“衡海？哈哈哈！知我者杜少也，咱俩想一块儿去了，但是我还犹豫你愿不愿意去呢。”祈歌释怀一笑。
“你都去了我有啥不去的，我在这待了三年了也不差这一年，重要的是跟啥人一起。”
“嗯，都说了是不成熟的想法了，那环境挺苦的我是了解的，明儿中午吃完饭回来下午去你学校看看怎么样？”
“老子都陪你去你学校了，怎么你打算让我一个人去拿成绩？”
“也对也对，应该的，别跟哥客气，管他是天堂还是地狱哥就陪你走一遭！”祈歌把胳膊搭到了杜维尔肩上。
“对了，你是不是该先给你家里人说一下，毕竟学费还得你家里人出，逃亡你是别想了，你要是在我这跑了，我爸不得把我皮扒了。”说着剥掉了祈歌的胳膊。
“不急，如果明儿我能多说动几个兄弟一起去，我再给家里说不就安全了吗，运筹帷幄千里之外！”祈歌得意道。
“你把你运筹帷幄放在高考，你还用现在运筹帷幄？真是恬不知耻，不过说的有点道理，多拉点人一起确实能好受些，毕竟一起吃苦就不感觉那么苦了。走，吃饭，今天事还多呢。”
吃完早餐，二人打车来到了高铁站。
“就特么这么一截路还打个车，你个败家子还真不心疼钱。”祈歌没好气道。
“英雄负义上刑场了还不让享受一下？”
“不过你爸妈还真不操心你成绩啊，这个点该起床了，也不问问你多少分。”
“你忘了我高三在我妈那个班，她想啥时候查啥时候查还用来问我？”
“嗷嗷也对，你看我这脑子一着急就这样。”
二十分钟的高铁说长不长，早上第一班列车还真没有想象中那么拥挤。下了高铁祈歌也打了个车，仿佛很赞同杜维尔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说法。
没多久，二人就到了学校大门口。
“走走走跟我走这边，咱不走正门了今天。”祈歌拉着杜维尔走向另一边。
“呦呵，过街老鼠啊，还不敢走正门了，听说你们学校文科今年考的都不怎么样，没必要这样吧。”
“你咋听说的，咱这还没进学校呢，你也一直跟我在一起谁还能告诉你这个。”
“我老妈一早起就给我发微信了，说你学校这届文科班整体拉闸，知道我今天早上去你学校，让我来帮忙挖点人回去，一个人头给我二百块回扣呢！”
“不行！主意是我出的，一个人头你得分我一半最少！”
“都给你都给你！两百块我还真看不上，不过拉人确实是该拉点。”
两人走侧门进了学校，侧门外是一条小吃街，而这条小吃街延伸到了另外一条商业街，而这条商业街上的几家网吧，“荒废”了多少有志青年，又给多少有志青年带来了学校给不了的快乐。
“呦，这不是秦少吗，怎么今天也有雅兴走侧门？是灌汤包的诱惑还是鸡蛋灌饼的勾引？”
“悄悄的，我联系好班主任了，拿了成绩我就得走，我二本线都没到，真不知道别的老师见了能说我多少。”秦少悻悻道。
“来生意了！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杜少，让他给你讲两句。”祈歌冲杜维尔使了个眼色。
“你好秦少，家母在衡海中学复习重点班任教，不知阁下有没有兴趣加盟我们的复习小队呢？”
“祈歌！你也要复习啊？我本来也打算复习的，但是学校还在犹豫，咱班有几个男生也邀请我了，不过是去咱学校复习班，虽然不在本校也没有编制，但是教学质量也还不错，不过我还没答应，这不就等你一句话了吗？如果你说你去，那这位兄弟，能否麻烦给个联系方式，有报名的消息了联系我！”秦少转头对杜维尔说道。
秦少官名秦正江，家里在河东市下面的小县城经营了几家连锁酒店，高三一直是祈歌的同桌，虽然周末也经常去上网，但是在校期间不可谓是不刻苦，上课积极回答问题，早自习常常一个人在外面背书，可是成绩就是上不去，同桌期间经常问祈歌一些问题，虽然祈歌都在睡觉，但是多少还是能给他讲讲思路，能不能解出来就是造化问题了。
其实祈歌很多时候也很好奇，秦少平时这么努力，在文科班成绩不应该提不上去的讲道理，还不时惋惜，但是从来都没有当面对他说过，不过能帮上的忙还是会帮一把的，祈歌的地理是那种考完试老师会谈话说“你是不是作弊了，天天上课睡觉怎么能考这个分”的水平，数学历史也还凑合，语文就是各凭本事了，这玩意会也给别讲不清楚，英语就不提了，及格了老师都能高兴半天那种。
到了班里，不少女同学已经到了，互相在校服上留签名，亦或是合影的，一时间好不热闹，但是祈歌知道大家的成绩应该都不是很理想。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别人的不太清楚，但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女同学刘晓康仅仅高了一本线四十分，这在往年是难以想象的，运杰作为省重点历年为清北输入的人才占全省的接近20%，但是今年的文科确实考的特别不理想。
拿完了成绩，祈歌也不想在班里久留，这里没有什么他留恋的，或许是没有一个留恋的人吧，毕竟情窦初开的年龄，在文科班这样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班级里保持单身也还真不容易呢。但是也对，祈歌虽然有一米八的身高，但是接近二百的体重还是让太多女生望而生畏了。
其实祈歌的运动能力不差，在高中的时候，也有每天夜跑，白天也偶尔打打篮球，可就运杰食堂的伙食，实在是不比门口的小吃街差，三年时间祈歌体重竟然从一百五狂飙到了接近两百。
祈歌也经常打趣道，“要不是每天夜跑，估计现在已经半吨了！”
这个年龄的男生谁还不希望自己能吸引女生，外貌，能力，资金都是吸引女生的资本，可祈歌除了一手算诗，还有万物皆可打野的游戏理解，别的还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嗨！你考怎么样啊？“
向祈歌打招呼的是祈歌好兄弟的女朋友叶荃，一个文静的名字下藏不住一颗躁动的心。祈歌的好兄弟呢已经在大洋彼岸的不列颠读本科了，伊佩珏的一手好辅助自从高二留学后，祈歌就改从下路改打野了，跟祈歌性格一样，他辅助也喜欢随机选英雄，拿到哪只就玩哪只。看见叶荃祈歌又想起当年他和好兄弟通宵双排包下二十连胜的壮举，只是惋惜现在留这么个女朋友在国内自己却远渡重洋。
“啥也不说了，复习班四等一来不来，不来我们开车了。”
“我就知道你也要复读，去哪里？咱们学校的复读班吗？”
“我联系了秦少，带着奕冰还有这位杜少，还有我我们一起去衡海，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衡海？你怎么知道我也要去的！”叶荃一副震惊的样子。
“你一个女生？不是我不尊重女生，只是衡海的条件很苦，你确定你也要去的？”
“话虽如此，但是你哪点觉得我是女生了？不对不对，这话你可别告诉老伊，就当没听见好了！因为我家在绛州，我妈看了我分数就让我去衡海了，我也不想去的，不过听说这么多熟人一起去突然觉得这个决定也不错呢。”
“其实奕冰那边我还得去跟他聊，他比我低两分，我估计他八成能答应我但是还没确定，不过秦少到是确定了的。”
“不过你们估计分不到一个班哦。”杜维尔突然泼了盆冷水，“因为是按分数分班的嘛，你和奕冰我想想办法还是能分到一个班，不过其他的我可没有这手眼通天的本领了。”
“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不过我们去了衡海，这学校比运杰面积小了不知道多少，怎么可能见不到嘛，而且我们几个一起去只要能互相照应上在不在一个班又有什么关系。”祈歌提醒杜维尔少说两句。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报名的时候见不到你你就死定了！我先走了，门口有车等我，回去再联系！拜拜~”说着叶荃已经跑开了。
“咱们先找个地方坐坐吧，等奕冰来了吃个饭咱就去衡海。”
“能不能挑个妹子多的地方，跟你一起多能衬托我英俊的面庞啊！”
杜维尔没有祈歌高，但是却一身清瘦，不过皮肤黝黑，而且头发又长又乱，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这幅痞样好好收拾一下没准还真能吸引不少女生的目光。
“那我联系下裴梦瑶吧，咱初中时候班里唯一能跟咱玩一起的女生，不过她在理科班，不知道来了没有。”
“嗯？有想法啊这是，我可听说你在你们高中文学社别的没学下，学得一手歪诗词还真写了不少关于她的哦？”
“别乱说好吧，这就叫欣赏，你这哪跟哪，别乱点鸳鸯谱我告诉你，你这小身板子还真遭不住我两拳。”祈歌作势欲打。
“哥我错了，那你别出面了我帮你联系吧。”说着杜维尔掏出手机，点了没两分钟说：“她说在三部的九号楼三楼，让咱过去。”
到了九号楼三楼，刚见到裴梦瑶的面，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一只大手揪住了耳朵。
“啊...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哪路神仙大侠先松手好不好咱好好说。”祈歌心里大概知道是谁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手感，正是祈歌高一没分科前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薛天成。
“你个小兔崽子当初给你说了别报文科你就不听，你跟王奕冰俩人现在舒服了？成天去打游戏我还不知道你俩报文科咋想的？文科没你们想象的简单吧？”薛天成打趣道。
“老师其实我报文科是王奕冰指使的有啥话都去骂他吧老师，不过我还不想就这样就结束高中生活，我想叫王奕冰一起去复读，不蒸馒头争口气，明年如果还是这样我也就认了，咱就这水平了，不过没努力过我还真不想放弃，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你俩就是懒散惯了，咱们学校复习班的条件不适合你俩复读，你俩得有人管着才行。”
“嘿老师，咱正有此意，我打算拉他去衡海，不过还没见他，不知道他什么想法，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去了。”
“衡海？你的分数能不能进了重点班？衡海不进重点班想有个好结果还真是得多不少功夫。”
“这个没问题老师！我能安排他和王奕冰去重点班，不过跟不跟的上就不晓得咯。”杜维尔抢话道。
“哎老师你看你这一揪，我都忘了介绍了，他妈在衡海复习班的文科重点，这点应该没啥问题。”
“嗯嗯，你俩确实该吃点苦，这三年过得太舒坦了，那我还有事，别让你朋友等太久了。”说着使了个眼神向裴梦瑶的方向。
看来薛天成老师虽然分科后没教祈歌他们，但还是很关心他们成长的，祈歌深深的记在了脑海中。
“说完了？”裴梦瑶试探道。
“嗯嗯，没啥事了，你成绩怎么样，今年走吗？”祈歌顿时没有了往日的口齿伶俐。
“分数不太理想，但是应该走个一本没啥问题，打算去晋财了，女生学这样的专业也合适，我可不想将来在车间或者实验室一待一整天。不过你这见人就问今年走不走，怎么，巴不得所有人都跟你一起复读？“
“那敢情好！一个人头二百，你快多走动走动，帮我多拉点单子！”杜维尔乐开了花。
“做梦呢？我熟人就这么几个还都给你拉来了你想怎么样？”祈歌这次没留情一拳打在杜维尔胸口。
“你俩还是这么有意思，我们班男生就都那么无聊，早知道我也选文科了，时间不早了，今天你回舜县吗，这会儿有车接我，我得先走了，要不要一起？”裴梦瑶问道。
“不了，下午我俩得去衡海看看，陪他拿成绩，路上小心点，上车了把车牌号发给我。”祈歌严肃起来，对这个女生，终归是不一样。
“没事啦，我妈单位叔叔的车顺路，没什么事我先走啦，让人家等久了不好。”
望着裴梦瑶远去的背影，祈歌对杜维尔道，“一切安排好后陪我回一趟舜县吧，我想回学校看看。”
舜县，对祈歌来说终究承载了太多记忆。杜维尔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正午，门外小吃街的一家麻辣烫店内。
“我来晚了，啥事啥事，你说的啥想法赶紧说，我真不知道后面怎么安排了。”来者正是王奕冰。
“先坐，不急，你吃啥自己点，反正别按散伙饭的标准来就是了。”祈歌指了指边上的凳子。
“老板！老一套，记他头上！”王奕冰说着便坐下了。
“得嘞，不过今天不记账哈，我还不知道你们要走了今天得现结！”老板探出头来打趣道。
“少不了你的，三年了我们在你这吃饭差过一分钱嘛老板。”说着又是一阵哄笑。
“我打算复读，不过想去衡海，你愿不愿意一起去。”祈歌收起了笑容。
“衡海？我只知道那挺苦的，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刚才我见薛天成了，他挺支持我去的，也支持我拉着你一起去，他说咱俩就是懒散惯了，是时候找个地方打磨打磨了，你先别急，先听我给你分析一下。”祈歌喝了口啤酒继续道，“首先咱俩的分数是对不起咱俩中考分数的，但是呢现在直接跟爸妈坦白高中都上网了免不了一顿毒打，还不如到此点住，直接说想去衡海复习，给爸妈拿出决心来，这样爸妈也不会继续追究高中没好好学的事，如果追究了还可以推给没发挥好之类的借口，然后说想更努力一把，爸妈也好接受，其次呢，我联系了衡海的老师，咱俩还能分一个班，弄不好还是一个宿舍，我估计你也不甘心这个分数吧，咱俩一起再苦又有啥的，每天吹吹牛哔不就过来了，说是复习一年其实也就十个月，最后呢，我也联系了秦少和叶荃，他们也一起去，有啥事互相照应着，说衡海苦也就是生活上苦，咱们抱团一起总归比别人好一些，现在想问问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做不了主，说实话我也还没跟家里说，但是我有把握，你也先不用答复我结果，回家跟家里商量完了，咱们再决定。“
“兄弟，上车吧，老司机带路不迷路，我妈是复习文科重点班的老师，不知道能不能争取到班主任，但是日常上照顾照顾咱们还是没有啥问题的，我本来就打算考个二本的，我跟祈歌的关系在这摆着，我今天就是考上清北我也跟祈歌一起去，对了，如果在衡海考上清北，不仅退一年学费生活费，还奖励二十万人民币呢，兄弟我看你也是精明人，有这个实力咱为啥不再努力一把搏一搏呢？”杜维尔看出了王奕冰的难处出来解围道。
“那行，这样，我个人是想跟你一起去的，反正咱手里有的消息就这么多，我回去先跟爸妈商量一下，如果我爸妈答应，我就跟你一起去，到时候你帮我联系好吧。”王奕冰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可能此时就这样随便上个二本的决定已经动摇了。
午饭过后，祈歌杜维尔两人又坐高铁回到了绛州，直接就去了衡海中学。
到了衡海，祈歌十分震惊，“我无数次想象这个学校有多苦，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条件有这么简陋。”
衡海中学很简单，一栋长条状的口字型的六层楼，北边一侧是教学区，南边一侧是学生住宿区，东西两边是连廊，连廊上有水房和卫生间，南边楼下是一个400米标准操场，可是这个操场是纯柏油的，没有中间的足球场的草地或者篮球场的橡胶，在体育场的东侧是两层楼的食堂，食堂边上有一个小水房是打热水的地方，附近还有个小卖部美其名曰超市，只能提供饮料纸桶面零食等日常生活用品，超市一楼有一间十平米左右的民房，这里是高中部的医务室，医务室里只有一位慈祥的老头，祈歌到走也不知道这个老头能不能治病，反正来这里大多都是偷懒无病呻吟的，老头就给他们挂个水，然后趟两节课就舒服了，听说操场南边的初中部有个稍微大点的医务室，那边的药多不少，大夫也是外面医院请来的，真有什么不舒服了还是来这边靠谱一些。
杜维尔也没多讲什么东西，只是简单带祈歌走了一圈学校，就回他母亲在学校的住处了。
他母亲这样的代课老师在超市边上有个四层的筒子楼，大多数在这里住，班主任呢则要求住在教学区和学生宿舍连廊上的办公室边上，大多数老师是被要求跟学生同吃同住的，但是他们可以出入学校，生活上还是比这里学生方便的。
在杜维尔母亲宿舍把手机刚充上电，杜维尔母亲王英老师就回来了，寒暄两句后便提议道，“反正决定在这边复习了，今晚我们就吃食堂吧，提前体验一下也没什么坏处，就是别带手机了，这里拍照发出去不太好。”
祈歌马上心领神会，这顿饭估计是他将来一年能在食堂吃到最好的一顿了，如果发出去了将来可能遭到别的学生家长的不满。
进了食堂一楼，杜维尔开了口，“我们将来会分到西部，就是教学楼和宿舍楼的西边，那边离食堂比较远，就都在一楼吃饭，一个班一个长席，桌子下面抽屉是放碗筷的地方，吃完了要出食堂，窗外有水槽要自己洗碗，收拾好了就放在抽屉里下顿饭来用，打饭呢是每个班一个大盆，盆里有什么这顿就吃什么，偶尔会有茶叶蛋之类的东西，一人一个多了没有。不过有一点要记住，吃饭呢一定要快，你可能一顿饭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在来回路上，而且打饭虽然不排队但是大盆里一般只有两个大勺，多少要排个一两分钟尤其是男生，当然洗碗也要时间，等下你就跟我先把碗筷领了吧，这顿就开始用，不过不允许用自带的碗筷，学校要求统一，而且是瓷碗，打碎了要赔偿才能有新的用。”
“光是吃个饭就这么讲究，我倒要看看饭菜究竟怎么样。”
见到大盆祈歌傻眼了，因为今天只有老师在食堂吃饭，所以就只有几个大盆，但是内容确实一模一样的：白菜炖粉条，几块豆腐。
“珍珠翡翠白玉汤？”祈歌笑了笑，表示自己可以接受。
“先试试流程，随便吃点晚上加顿烧烤！”杜维尔觉得可能祈歌一下子接受不了。
饭后，祈歌按杜维尔说的洗完了碗放回自己抽屉后，问，“这就是咱班的位置？”
“嗯，咱俩对桌坐，靠窗户吧，虽然过道不好过但是我估计咱俩在这也不咋吃得下去了，刚好今年你也减减肥，咱碗筷先占个地方。”
祈歌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向来他挺在意别人絮叨他体重问题的，不过确实饭菜是这样不如就坡下驴减个肥。
“油大了。”
回去路上祈歌不知道怎么蹦出来这么一句，刚想张口却又被堵上了嘴。
“别想嗷，饭点必须在食堂，不允许在宿舍，更不允许在教室，反正来坐坐聊聊天，我晚上是回我妈那边吃饭的，你嘛食堂少吃点，一个月我给你搞点好吃的吃个一两顿够了，咱初中化学老师都说了，你一个月不吃饭都饿不死，把水喝够了就好。”
两人从烧烤摊回到杜维尔在绛州的家后，杜维尔去洗澡了，祈歌则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父亲的电话。
嘟...嘟...
“喂，行了你不用说了，大概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之前的事我不愿多说你，但是你做这个决定我已经考虑过了，但是我觉得对你来说不够，学费我可以替你暂付，但是你要记住，这不在你高中三年或者大学四年中，不论多少钱，都是你额外消费的，等你毕业就业了，一定要把这笔钱还给我。”嘟...嘟...
祈歌一个字都没有讲电话就被挂掉了。
与此同时舜县祈歌家中，祈歌父亲祈玉衡刚挂下电话，“小兔崽子，我就知道高中没做啥好事，这样也好，希望他是真的浪子回头吧。”
“这样他压力是不是太大了，本来就是复习班，还没入社会就承担这样的经济压力，心里多少会有负担的。”
“没事，他我还不知道，不该想这些事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考虑这些的，没点压力怕又是荒废一年。”
“喂。”电话是王奕冰打来了。
“嗯，奕冰，商量好了没有。”
“差不多了，但是学费的部分虽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还需要一个数字，家里好准备一下。“
“具体的还不清楚，因为成绩刚下来，等到大概七月中旬就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大概要两万左右吧，但是学费书费住宿费都算里面了，自己不消费的话一毛都不用多花了。”
“有消息告诉我，先挂了。”
两万。
对祈歌来说不是个小数字，他也有初中时候舜县的兄弟没有中考就进入社会的，在这个小县城里，尤其是对祈歌家庭来说，可能就是父亲或者母亲大半年的收入。
他也知道让他自己还给父亲都是后话，父亲这通电话想表达的就是，这半年我跟你母亲节衣缩食也要出钱让你上，但是你要拿出对得起我们的成绩，如果还是高中三年的样子，还是趁早滚去打工赚钱吧。
祈歌握紧了拳头，这一次我要逆天改命。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这是祈歌在衡海不知道哪里看到的标语，虽然感觉有些鸡汤，但是祈歌觉得说的在理。
深夜，准备入寝的祈歌在说说更新了一条。
衡海地狱本，4=∞，攻略时长一年。
祈歌怎会料到，这里的地狱级怎么会是物质条件差这么简单，日后祈歌将无数次咒骂这个地方是地狱，但是却不单单是说物质上的地狱了。
毕竟能称得上是“绛州第二人民监狱”的地方又怎么会这么简单。
不过衡海也是有够嚣张的资本，在晋南地区要和运杰抢生源，抢不过应届生的就从复习生下手，竟然在十几年内先后培养出了百余名清北的学生，作为一间民办学校来说真可以用难以置信来形容了，而且老板王衡海是个卖五金的暴发户，赶上了开放的浪潮先富了起来，然后着手兴办教育，然后发现教育这条路居然可以用教育质量来盈利，这几年来虽然给考上清北的学生发了不少奖金，老师工资也是高的离谱，但是还是赚的盆满钵满。
校训就是苦严实，一切务实，一切以成绩为主，虽然跟近年社会上素质教育的风气背道而驰，但却完美的契合了应试教育的要求，在这样的条件下，其实不难想象这里的学生每天的生活和学习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但是祈歌习惯了在公立学校安逸的生活，又怎么会想到人与人之间竟然真的可以如此自私，祈歌一直信奉的人之初性本善，大家还都是孩子又能坏到哪里去的观念将被摧残的体无完肤。祈歌在初中的时候其实有点小坏，不过也就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成天念叨着兄弟情义，但也坏的坦诚，记得在刚到运杰那一年，祈歌一条说说“人有勾心斗角，也有相濡以沫。”深得一个女生的欣赏，一年后的祈歌还会这样想吗？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报名的日子，其实祈歌的说说下面已经留了不少言了，但是祈歌挺不愿意去看的，不过祈歌也大概能想到谁会来衡海。
所以祈歌只是简单的将王英老师的联系方式给了王奕冰和秦少他们，他自己并没有去，杜维尔也没去，而是陪祈歌回了舜县。
下了大巴车，二人没有先回家，而是直奔初中母校，不过这个时候应该是中考刚结束成绩还没出来，学校里没什么人，二人直接翻墙进了学校，祈歌认为不久留没必要和门卫磨叽，甚至还要麻烦初中班主任。
二人回到当初的教室，班号已经改了，好在最近在改造供暖系统，教室的门都是开着的，就是教室里的课桌和椅子乱七八糟的扔着，祈歌找了找，好像是找到了自己的桌子一样，搬了一套桌椅到初中时候的位置上，杜维尔也有样学样，两人就这样坐了一会儿，一句话都没有讲，可能心里都有些不愿意提起的事吧。是年少无知的羞耻？还是年少轻狂的悔恨？
回应他们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终究要亲自受伤，才会相信刀的锋利。
前有猛虎后有狼，已经秋雨又逢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