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雨夜。
大雨倾盆,打在茂密的枝叶上,发出阵阵令人心烦的喧闹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奔逃在林间小道上,留下了两排深浅不一的泥泞脚印。
就在不久前,剑心带着苏牧云经过了一阵厮杀才从一群黑衣刺客的包围中冲杀而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他便惊骇的看到一道手臂粗的银色闪电直落在他前方不远的小道上,而年仅十四岁的苏牧云便正好跑到了那里。
只见原本漆黑如墨的夜空被瞬间照得通透,而后便是“轰隆“一声惊天巨响在林间传开,犹如法相庄严的天神在天上拿着一柄巨锤轰的一声锤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巨响过后,短暂的光明便如潮水般褪去,在世界重新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剑心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烦闷,这是在他离开江湖武林,甘愿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刃之后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那个自己带出来的木讷少年直挺挺地倒在了雨幕之中。
他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如何杀出重围,来到苏牧云身边的,只是回过神来才发现,身后已是尸身累累,血流成河。
而苏牧云则静静的躺在自己怀中,一如熟睡般安详。
数天后,苏牧云便在山洞中安然转醒,甚至还机缘巧合之下融合了他为自己准备的麒麟血。这让他的心情极其复杂。
麒麟血传闻是世所罕见的圣兽之血,有解世间百毒,强化血脉的功效。他拖着重伤之躯入百兽荒野,拼死才得到这么一点,没想到竟然便宜了这小子。
但对方好歹是自己故友之子,又是因为自己才身困险境,剑心便也没再计较。
而就在他以为一切已恢复如常时,却发现这个徒弟看他的眼神却是充满了迷茫与好奇,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一切,随后表现出来的性格也与之前出现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他只道是苏牧云经历了生死,受到了些刺激,却不知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加荒唐和难以置信。
......
“唉。”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天上薄薄的一层如虚似幻的浮云被春风送得彻底不见了踪影。
剑心将飘远的思绪收回,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徒弟,无奈地说道,“行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吧。”
“出门?这才什么时辰,你就又想去怡红院?上次的酒钱还没给人家结呢,青莲姐姐看我的眼神都开始变得哀怨了。”少年忍不住吐槽。随后看了一眼自家师傅那满头的华发,又苦口婆心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三千青丝,这才没过几年就成这样了,劝你还是少去那种地方吧。”
“滚,我说的是天墉城,卫国将军府,你小子的家。”剑心见他拿起自己的白发说事,头上又是一阵青筋直跳。
要不是因为你,我何至于!
他在内心咆哮着,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又往苏牧云头上敲了一记竹剑,平复下心情后这才慢悠悠解释道,“你随我出来已有三年有余,再过不久便也年满十七了。按照你们苏家与上官家的约定,也是时候回去了。”
“什么约定?我怎么不知道?”苏牧云眨巴着眼睛,满脸的疑惑。
“婚约。”
“哦,婚约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卧槽,你说什么?”苏牧云难以置信地看着剑心,差点没惊掉下巴。
“别叫了,耳朵都被你叫聋了。”剑心掏掏耳朵,一脸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徒弟,继续道,“你没听错,就是婚约,你与上官大小姐的。我就不明白就你这幅尊容,能有人要就不错了,怎么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苏牧云原本还一肚子疑惑,听到剑心这番话,顿时便不乐意了,“什么叫这幅尊容,你有没有点审美眼光?你忘了怡红院中的小姐姐每次见到我都向见到了情郎一样高兴得不行?还有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婚约,我不回去。”
“嘁。”剑心冷笑一声,“那里的姑娘只要是见到一个男人都像是见到了情郎,跟你有什么关系?至于婚约,三年前你醒来连你老子是谁都忘了,还能记得什么。你不回去也可以,就等着上官老头派人来把你绑回去吧。”
苏牧云闻言顿时可怜巴巴地看着剑心,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然而,剑心却不吃这套。“你别这么看着我,要是他的人来,我是肯定不会帮你的。那老头就算是当朝陛下都要卖几分薄面,更何况是我。”过得片刻,又有些扭捏地补充道,“再说我还欠着人家几坛子酒呢。”
苏牧云表情一僵,顿时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没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几年的师傅竟然因为几坛酒就把自己出卖了,顿时感觉自己做人太失败了!沉默了好半晌,才再次试探地问道,“真的不能毁约?”
“不能。”剑心的回答依旧简洁明了。
这下他彻底死了心,又闷头灌了一口酒,“唉,都说借酒消愁,但为何此时我竟觉得这桃花酿也没了味道呢。”
不知为何,此时的他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秋婉的面容。随即只能苦笑一声,比起从前在地球上两人望不见的距离,此时身处在这样光怪陆离的世界,便更是痴人说梦了。
他叹了口气,将酒坛放在了石凳上,独自走回了屋子。
在院内的剑心待到苏牧云回到屋内后,赶忙拿起了酒坛,刚想畅饮一口,却发现酒坛早已空空如也。气得他头上又冒起了青烟。
“你大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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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随着西沉的日光流逝。
夜色在一片虫鸣中来临,林间的风比白日里的更加喧嚣肆虐了,竹叶相互之间摇曳不停,发出阵阵沙沙声。
竹屋内,苏牧云吹灭了最后一盏烛火,背起收拾好的行囊走到了月光下。
对于普通人来说,白天行路或许更加符合常理,但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赶路还是躲避追杀,夜色才是最好的伪装。
“这几年跟着你到处被人追杀,似乎只有在这里呆的时间才会长一点,还真有点舍不得。”笼罩在黑袍中的苏牧云回头看了一眼沉浸在银白色月光下的竹屋,不禁感慨万千。
“我可不记得你会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剑心‘嘁’了一声,揶揄道,“准新郎官就这么不想回天墉城?”
他此时依旧身着一身白衣,衣襟猎猎,在月光下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却是极其欠揍。
苏牧云白了一眼便不再理他。走在下山的林间小道上,内心忐忑不已。
前路漫漫,而终点便是那个众人口中的夜阑帝都,集夜阑帝国之繁花于一身的雄伟都城——天墉城。也不知道此行将会有几多波折。
苏牧云内心感慨之余,不禁向身旁的剑心出声问道,“师傅,那个上官家的小姐...长得漂亮吗?”
没想到剑心经此一问,却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了半晌,这才有些不确定道,“漂不漂亮我不知道,我对漂亮没什么概念。只是我记得五年前在长安,你给人家取了一个好听的小名。”
“什么小名?”苏牧云有些迫不及待。
“鼻涕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