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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燕归巢

要说韦荣琰如何成为灵音阁总阁主,还真有点传奇的色彩。

韦荣琰少小聪慧,三四岁开蒙,随着一众兄长们在族学里念书,兄长们都长他很多,且很多也无心学习,都是靠着祖辈的爵位走恩荫的路子。

韦荣琰的表现却不同凡响,常常受到夫子的赞许,且他当时还是庶子的身份,难免就遭到了兄长们的嫉恨和欺侮,更甚者是来自身份上的蔑视,这就在他小小的心灵里种下了淡漠的因子。

到了韦荣琰七八岁的时候,他跟国公爷自请要投到嵩林书院的沈嵩熙的门下,沈儒乃前内阁大学士,不久前致仕,在西麓山上,清溪茂林之间,买了一座雅致的小庭院,青舍密密,屋宇麻麻,大门前悬挂有一副楹联,上曰“惟若有才,于斯为盛”。

沈儒的门下学子并不很多,皆是他亲自考较过后,觉得是可造之人,他才会收归门下,孜孜教诲,如若没有慧根,即便你抬着金山银海而来,他眼也不眨地拒之门外。

当年韦荣琰求到门下,沈儒初始是觉得太过年小,虽聪慧却不定性,遂并没有接见。

韦荣琰上呈了自己的文章,沈儒看后是大加赞赏,不太相信是出自一位稚子之手,遂萌生了好奇之心,引进门来亲自考较,现场出题让其作文,果文思敏捷,文章文理皆与之前一篇不相上下。

沈儒觉得此子乃天降英才,破格录进书院,随身带在身边,从诗赋子集到大学中庸,无一不是倾囊相授,几个月才回一次家,是以,家里的人除了亲恩和胞妹,还不若恩师来得亲切。

话说回来,就是在这西麓山上,有段时间,沈儒的一位挚友远道而来,白发白眉白须,仙风道骨,说是来京城游玩,寄住在书院里。

那段时间,这老人家一有空闲便追着韦荣琰下棋,而韦荣琰却也不推辞,有求必应,陪着老人家消磨时光,于己也是不无益处,棋艺是大大地飞升,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老人家在韦荣琰的手下已然是得不了便宜了。

这一老一少便结下了不解之缘和忘年之交,于是在一个月高风轻的夜晚,老人家从卧房里将韦荣琰抱在怀里,轻飘飘地飞了出来,在西麓山的山顶之上,开始将自己的一身武功修为传给韦荣琰,这一教便是十年之久,一直到韦荣琰拿下了武状元。

这位老人家便是灵音阁的上任总阁主风无影。

韦荣琰十五岁出外游历,便是跟着风无影入了灵音阁,将阁里的事物用了三年的时间熟悉起来,复又回了朝廷。

直到四年前,风无影将总阁主之位传给了韦荣琰,自己云游四方,不知所踪,再没有出现过,韦荣琰怀疑他不定在哪里坐化了。

韦荣琰并没有下令去寻找恩师,觉得恩师既然选择归于自然,便是不喜让人打扰,何况怀念一个人在心里便好。

自此,韦荣琰明面上是朝廷官员,江湖上是一阁之主。

只见官船上的侍卫走下船,在岸上分列两队后,船舱里才缓缓走出来一位男子,身穿上好的杭绸交领直裰,腰间佩一块羊脂玉,跟头上的玉簪相得益彰,于贵气之中彰显文人的儒雅。

还不等周边的人分辨出此乃何人,只见男子伸出右手,自舱中牵出一位年轻的妇人,穿一件湖水蓝的绣缠枝花卉的对襟宽袖长身褙子,下着月白的湘群,梳松髻扁头,将鬓发和额发朝上掠起,形成一个扁髻,鬓插一支镶红珠金累丝菊花金簪,端庄温婉,美丽的脸庞稍带丰腴,就是这一点丰腴,又恰到好处地于美丽中增添了妇人的妩媚。

众人看着这样一对夫妇,心中啧啧称叹,不等这叹息送至嘴边,后面紧跟着出来两位嬷嬷,其中一位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显然是这孩子的乳母;另一位显得较为干练,回身搭手领出一位姑娘,后面跟着三四个丫头。

姑娘想来是这对夫妇的女儿,真看不出来,刚刚的年轻妇人已有了这样大的姑娘。

姑娘头上带着白色帷帽,一直遮掩到了腰身之处,即便如此,也还是掩不住姑娘通体的柔婉娇态,一身樱粉的襦裙,外面还裹着一层与帷帽同色同质的细腻轻纱,清风徐来,衣袂飘飘,好似踏着晚霞的仙子,笼着一团轻雾就要乘风而去,周围的人不禁屏住了呼吸,怕人间的浊气污了仙子的灵光,使得仙子再不会踏足人间,只是眼巴巴地追寻着仙子的芳踪,不舍眨眼。

其实,不舍得眨眼的岂止是周围的人们,那个独站窗口的人,此刻眈眈凝目,几欲石化。

我们的韦七爷,哪还是威风凛凛的禁卫军统领,哪还是神秘莫测的灵音阁总阁主,分明是相思入骨的痴男子罢了。

那眼里的绵绵相思,如果让花其婉看到,心里不定得多激动呢,如此深情,让人很难相信这是那个平日里舒冷淡漠的人,若是同一个人,那得用多大的隐忍才能将这样一颗滚烫的心捂得密不透风?

离河岸不远的官道上,早停着武安侯府的车马,当官船一到岸,其中的一人就飞马往府中送信去了,而剩下的五六个小斯在总管的带领下,一溜儿站在了岸边,等花二爷一上岸,纷纷弯腰拱手请安问好,又围护着爷、太太和姑娘上了马车,这才吩咐一众小斯到船上搬运行李。

等一切都整顿好了,马车才辚辚地向前驶去,只在人们的心中留下了带着钦羡的叹息。

来福将灵音阁的人安顿好之后,复又来到三楼的雅间,看到自家主子还站在窗前,跟入定了一般,心里又一番心疼,走上前说到:“七爷,阁里的人安顿好了,他们社主来时已经下令,安全护送二爷的船到京后即刻返航,他们明日一早便启程。”

看到自家主子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复继续说到:“想来主子也累了,好在花二爷已经是安全回来了,以后婉姑娘便在京城里长待着了,就像那小燕儿回了巢,要护着只要张张翅膀就好了,不用整日里牵挂着;即便是想她了,要见面也是几步路的事儿罢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她了,还要见面,姑娘家是随便能见的吗?你张嘴便只管浑说,以后再管不住自己的臭嘴,我会有办法让你闭嘴的。”

韦荣琰说着转过身来,语气虽平淡,但眼中的威慑之力却让来福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再不敢造次。

韦荣琰只扫了来福一眼,径自出了雅间。

来福紧跟在后面,虽嘴巴闭住了,但心里还一个劲儿的嘀咕,“我哪只眼睛看到了?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自己做了还不让人说,真是——真是——”

来福“真是”了一番,到底不敢造次,在心里想想也怕,怕自己的主子那双能透视人心的眼睛,嘀咕半天,心里还是由衷地叹到,“真是我的主子!”

抬眼崇敬地看了一眼主子,一溜儿小跑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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