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将昨夜的积雪再一次卷起,像雾气一样迷离了人们的视线。即便是晴日,大雪原中的肃杀也丝毫不减,雪原中几乎终年冰天雪地,人们也只有在夏季的短短几十天里才能多少领略到不一样的生机。
不过也有例外。
在大雪原的东北方,几百年来这里似乎从来也未见得一丝绿意,即便是在苍石寨中依稀可见的针松也无法在此立足。呼啸的寒风昼夜不停地搜刮着山谷中为数不多的生灵想要掐灭这里最后一丝生机,百年后的今天这里终于只剩下两种生命依然傲立于风雪之中——鬃驼和皎族人,并且历久弥坚。
密不透风的鬃毛和满身厚厚的脂肪成了鬃驼们挣扎于绝命之境的护身法宝,而对于皎族人来说,支撑着他们在这片大雪原上最艰苦最险恶的皎轮谷中安身立命繁衍生息的则是一种世代传承的搏杀精神。他们同野兽搏杀,在血肉横飞中赢得食物,同外族搏杀,在兵戎相见中赢得地位,同自然搏杀,在疾风暴雪中赢得生存的可能。所以说这种精神已经流淌在皎族人的血脉中,与其说他们是同自然界搏杀后的幸存者,他们更像是“搏杀”二字本身。
月色中的皎轮谷一片惨白,风雪从谷中掠过发出一种瘆人的声音。山谷底部丛生着一个个兽皮帐篷,有大有小三五成群。皎轮谷虽地处山谷,但由于气温过低土壤冻结,无法像其他部族那样开采山石或是砍伐大量树木来搭建房屋,于是便以兽皮为原材制成帐篷以此安身。
大帐之中火光窜动一片温暖,橙色的光映照在驼首头顶那块鬃驼颅骨上使其像鎏金了一般烁烁放光。这块由历代驼首代代相传的鬃驼颅骨也是皎族部落中力量至尊的象征,只要头上顶着它就可以调派族中的所有人马,因此这块挂着厚厚包浆的颅骨见证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战役也接受了无数外族恐惧的眼神。
“驼首大人五十左右岁的样子年纪不算太大,但在这个以力量为尊的部族中年轻便象征着权力和资本。”在距离驼首大帐较远处的一个小皮帐篷中,一个男人在给同样围坐在炉火前的小儿子讲述着。
“谁的力量大谁就是驼首咯?”男孩听后似懂非懂的问道。
“差不多吧,这个力量不仅仅是力气,还有权力。”男人思索了一下说道:“所有皎族武士都要听从驼首大人的差遣,包括你跟我。”
“那驼首就是我们的老大吗?”
“严格的说应该是老大之一,因为还有两个人。”男人说着脱下了身上的厚皮袄,温暖的炉火已烤得他略微有着发热。
男孩四五岁的样子还理解不了父亲所说的含义,他的眼中尚且没有杀伐之气,取而代之的则是无限的纯真。
“驼首大人控制着族里所有人马,峰舵主掌管族中的所有律令,辨鬃使则是大驼神在人间的分身,传达着大驼神来自宇宙的旨意。”男人神色严肃的说道。
对于父亲讲的这些东西男孩显然是听不懂,火光下他发红的小脸显得更加可爱,他继续问道:“辨鬃使会不会随便编两句然后骗我们说是大驼神的旨意呢?”
“嘘嘘嘘——可不敢胡说!”男人有些紧张的小声说道:“大驼神的分身怎么能够没来由的胡说!你敢对神明出言不逊小心烂嘴巴!”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按着儿子的头在地上磕了三下:“赶紧给大驼神赔不是,有口无心……有口无心……”
男孩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嘴里也学着父亲那样念叨着:“有口无心,有口无心……”
帐篷的角落里孩子的母亲正借着昏黄的火光裁剪着黑熊皮,她抬起头看了看正磕头作揖的儿子:“得了,孩子那么小吓唬他干嘛?”她熟练的将裁好的熊皮缝合到一起然后继续说道:“辨鬃使这次到谷顶待了一个多月不知道要替大驼神传达什么指示。”
“那是去占星!”男人正色道:“你能通过星象感受到大驼神的旨意?”
“我可没那本事。”女人一脸不屑,手中的钢针依旧麻利地缝合着。
“不懂别乱说,我看孩子口无遮拦的毛病就是让你带的。”男人低声呵斥道。
女人也不答话,她将半成品的熊皮帽托在手里然后叫来一旁的儿子:“阿邦过来,试试娘给你做的新帽子。”
男孩走过来将那顶还没做好的帽子戴在头上感觉有些大,他伸手抬了抬有些遮眼的帽沿问道:“我已经有一顶熊皮帽了,娘为什么又做了一个?”
“原来那顶小了。”女人摘下儿子头上的帽子然后将帽沿处紧了紧说道:“熊皮帽可是皎族武士任何时候都必不可少的行头。”她突然转过头望向儿子那张稚嫩的脸:“除非你能带上驼骨冠……”
“我一定能的!”男孩收回了笑容竟一脸严肃。
“娘也相信你能。”女人放下手中针线将儿子一把拉入怀中。
几百年来皎轮谷一直由驼首、峰舵主和辨鬃使三股力量共同执掌着,三者相互均衡相互制约,地位也不分高下,不过对于向来就崇尚力量喜好搏杀的皎族人来说,对于象征着驼首之位的驼骨冠的痴迷却是另外两者所无法与之相比的。
子夜,月光如水。
山谷中的风也不似方才那般狂躁,积雪被风卷起的沙沙声也变得分外柔和。皎轮谷中的火光越来越少,大多数的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女人将做好的熊皮帽托在手中端详了会儿觉得仍有不妥之处,她轻轻迈着步子来到早已沉沉睡去的儿子身边将熊皮帽小心翼翼地戴在他的头上想要看看尺寸是否合适。
“大半夜的给他戴什么?”一旁早已躺下的丈夫说道:“你再把他弄醒了。”
女人将熊皮帽收好脱下厚厚的皮袄坐在丈夫身边问道:“驼首跟峰舵主还闹别扭呢?”
“还是因为迁徙的事儿。”男人皱着眉头说道:“峰舵主早就想南征苍石寨把那群乌合之众扫平然后将部落整体南迁,可是驼首不同意,驼首不开口的话峰舵主调遣不了人马拿什么平灭苍石寨?”
“我看应该南迁。”女人说道:“皎轮谷这破地方又冷又贫瘠什么都没有,成天就是在这受苦,有好地方干嘛不去?”
“妇人之见!”男人眯缝着眼睛略带嘲讽地说道:“驼首大人那么英明,他不南征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女人听后点了点头:“也是,峰舵主掌管着族规律条这么大的本事都左右不了驼首我跟着操什么心。”说罢她宽衣解带对着枕边那盏火光颤巍巍的油灯轻轻一吹——噗得一声轻响灯光止灭,一缕淡淡的白烟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便消散不见。月色下的皎轮谷褪去灯光的柔暖变得灰白一片。
此刻山谷中只有谷顶处的那个大帐篷里依旧灯火通明,这里就是辨鬃使的占星之所。如果将宇宙中的星宿比做鬃驼身上数不清的鬃毛,那么辨鬃使的使命就像族人尊称他的那样,即在多如鬃毛的星辰中分辨着每一颗星所蕴藏的信息,因为对他而言,每一颗星的晦明变换都暗含着大驼神的旨意。
谷顶的大帐篷前一人倒背着双手仰望天空,黑色的斗篷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像孔雀开屏一样。他目光无神如同此刻空洞的夜幕,半晌他揉了揉眉间,伸手将头上的兜帽向下拉了拉。
“您累了吧?”身后一个怀中抱着兽皮幡幢的随从问道。
这个戴着兜帽的人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格外俊秀,白皙的脸上尚且未褪去孩童的稚嫩不过眉宇间却格外凌厉非同寻常。他回过神看着面前抱幡而立的随从,这随从年过花甲,斑白的胡须上挂着一层薄薄的霜,看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头戴兜帽的少年神色有些消沉,他伸手想要接过老人手中落满了积雪的皮幡:“我帮你拿吧。”
老者听后则像受到惊吓了似的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说道:“不可不可,帮您捧幡是我职责所在。”老者看着眼前的少年也觉察出了他有眼神中的失落:“您不必着急,静下心来顺其自然就好。”
“可是都这么久了我还是没能感受到这星辰有什么变化。”少年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你们……你们应该是找错人了。”
“不会错的。”老者看着垂头丧气的少年笑眯眯的说道。他眼中充满了慈祥,就好像是长者在安慰受挫的晚辈。“上代辨鬃使临终前表明了他转世后的去处,而您正好就是在他飞升之时出生的。”他说着将皮幡放在一旁然后替少年系好被风吹得快要飞起的斗篷。“您就是第十二世辨鬃使,而且您从小就对先代的鬃驼格外喜爱,不会有错的。”
“可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感受不到星辰中大驼神的旨意?”少年说着捡起地上的皮幡递了过去。
老者接过皮幡仍是满目慈祥的说道:“平心静气,当大驼神需要您的时候您自然就能感悟到。”他那团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的虬髯在胸前铺开,此刻像是皎轮谷中永远不会被风吹散的晚岚。
清晨的阳光还没来得及照遍雪原,鬃驼的嘶鸣却早已响彻了整个皎轮谷。几乎每一个皎族人的新的一天的生活都是在鬃驼的叫声中开始的,而这阵阵嘶鸣则源自谷底处的鬃驼队。
这支由百余人组成的鬃驼队在谷底徘徊操练,不远处的山崖上驼首正牵着鬃驼静静的看着,在驼首的身边一个身披青灰色鹰羽大氅的人正给自己的坐骑梳理着蓬松的鬃毛。此人又瘦又高面色焦黄,窄窄的脑门暗黄无光,两侧的太阳穴微微有些塌陷,清癯的脸也病怏怏的。一双丹凤眼微微睁着,眼中也没有皎族武士们锐利的光芒,两道剑眉生得却分外精神,眉梢直插两鬓,不过这两道剑眉又生得太凌厉,同他这张病歪歪的脸又格外不搭。
这人的年纪跟驼首不相上下可站在驼首身边却看起来像比驼首还年长个十来岁。驼首头顶着驼骨冠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他看起来则像病入膏肓似的死气沉沉。
这个病怏怏的人手中举着大号的毛刷仔细地梳理着身前鬃驼的毛发,他动作迟缓但又十分细致,每一下都平稳轻柔生怕会扯断几根鬃毛。而他身边的那只鬃驼身上几乎一尘不染,暗红色的毛发根根透风一看就知道主人经常精心打理。
“这鬃驼的毛吧就得没事儿勤梳。”他一边细心的给鬃驼梳着毛一边说道:“得梳到这些鬃毛一根儿是一根儿的,要是乱蓬蓬的都搅在一起可就麻烦了。”他微睁的那对丹凤眼撇了一下谷底正在操练的人马。
驼首侧着头看了看这个梳着鬃毛的人咧着大嘴笑着:“兄弟说得有道理啊,只不过老哥我这人生来就粗鲁,有的时候想起来要打理打理还笨手笨脚的,最后索性就让它乱着了。”
“老哥哥是性情中人不修边幅,哪像我这样反反复复磨磨蹭蹭的一把门鬃都梳个没完。”他虽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梳得更精细了。
“兄弟这叫仔细,皎轮谷中谁不知道兄弟你的鬃驼毛板最亮最顺,我真是越说越惭愧。”驼首谈笑间口中的雾气腾腾上涌,待雾气消散,眉须之间都挂着一层浅浅的白霜。
那梳着鬃驼毛的人又梳起鬃驼尾部的毛发:“哪有什么毛板亮的,就是每天早晚都从头至尾的梳一遍。”他手中慢慢地刷着眼睛又撇了一下谷底的人马。
“你就不怕把毛梳秃了?”驼首调侃道。
“我就知道这毛越梳越顺,越打理越亮,还没听说梳毛能梳秃的。”那人将梳子上的毛摘了摘继续说道:“这些多余的毛就得通过不断的打理把它剃出来,不然都藏在里面时间久了毛就板结了,等那个时候你再想把这板结的毛梳开可就麻烦了。”
“照你这么个梳法得剃出来不少的毛,让它们去哪呢?”驼首问道,他那张黑红的脸依旧笑盈盈的。
“没用的东西扔掉就好了。”那人说着也笑了笑,他那张病歪歪的脸上添了一丝笑容后看起来却像是回光返照。“这种东西留着也是累赘,卷在鬃毛里还影响优质长毛的生长。”
“把所有脱落的毛都梳下来这鬃驼看起来就瘦了一圈,没了这些毛的遮挡也不如原来那样保暖。”驼首伸手遮在额前挡住清晨还不太耀眼的阳光,他低头看了看那还在操练的百余人继续说道:“这些鬃毛啊它既然能生长出来就有他存在的道理,包容瑕疵才能更温暖。”
“哦?可是包容了瑕疵就永远都不会有完美。”那人慢悠悠的说道:“而且这些瑕疵还会占据那些优质鬃毛的空间,简直就是对优质的漠视。”
“这不是漠视优质而是不放弃不完美的。”驼首说道,他头顶的驼骨冠在阳光下迸射着金光。“包容不完美才会更强大,舍弃就是在削弱。”
那人笑了笑将那柄大号的刷子交给身后的皎族武士:“老哥哥说的也许有道理吧,可是这鬃驼如果让我打理,我还是会每天早晚各一遍的给它梳理的干干净净顺顺溜溜的让它没有一根杂毛儿。”说完他一撩鹰羽大氅上了坐骑朝着一旁的驼首摆了摆手:“老哥哥那我先回去了”然后一提缰绳驾鬃驼而去。
驼首也没回头看目光仍旧停留在谷底这百余人上。一旁为他牵着鬃驼的年轻武士看着眼前鬃毛杂乱交织在一起的鬃驼喃喃说道:“没想到峰舵主给鬃驼梳个毛都这么多的学问。”
驼首沉着脸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哪是在讲梳理鬃驼,他这是给我过话来了。”
另一旁,峰舵主和左右的随从驾着鬃驼在雪地上悠闲的漫步。被风吹起的雪落在他那件青黑色的大氅上像是夜幕中的星河。他跟身边的随从说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谷底的那群鬃驼骑队?不到一百人里还有二三十的老弱病残,一帮歪瓜裂枣。”他那张焦黄的脸阴沉沉的让人看了有些发怵。“精壮力量不超过三十人还要领着一帮拖后腿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那峰舵主的意思是……”一旁的随从问道。
峰舵主嘴角向下撇了撇:“我能有什么意思,我跟驼首说过征苍石寨然后南迁,说过要精兵精炼,而且不止一次,有什么用呢?”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皎族武士只听驼骨冠的,我可以制约他们,可以赏善罚恶,就是调遣不了他们。”
“可能驼骨冠的的持有者就是大驼神安排的吧……”那随从说道。
“胡说八道!”峰舵主将那双凤眼瞪得溜圆,焦黄的窄脑门上青筋爆起。“我更相信驼骨冠的持有权是靠驼首非凡的实力赢得的。”说着他那张病歪歪的脸上略带不屑的问道:“你相信大驼神么?”
“我……”身边的随从被他突如其来的打问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相信大驼神。”
“哦?那你的大驼神究竟在哪?”峰舵主问道:“在星辰中么?还是在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身上?”那涣散的目光突然像他斜插入鬓的剑眉一般凌厉,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他看着那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的随从,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大驼神只存在于人们的嘴里,世上根本就没有大驼神。如果真的会有,希望是几百年后人们口中的我”
随从看着峰舵主身后随风摆动的鹰羽氅呆呆的点了点头,那张焦黄脸上的笑容仍浮现在眼前,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觉得一张笑脸能如此冰冷刺骨。被层层兽皮包裹着的他虽然大汗淋漓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苍石寨的街道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空气中回荡着伯瓦鲁托人的吆喝声。
鲸川没有跟着其他商人到街上出摊,而是选择抱着一捆捆的草料去喂牦牛。干草的碎屑混着汗水粘在了他的脸上,他随手抹了一把然后跟一同喂着牦牛的伯瓦鲁托老伯聊着天。
“我们后天就要返程回沧溟岛了吧?”鲸川问道。
“是啊,等回去了迎接我们的可就是鲜花和掌声了。”老伯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簇拥在鲜花之中。
“我们走的时候是不还得带上那个骞大人的孙媳?”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铡刀将干草拦腰斩断。
“是骞大人未来的孙媳。”老伯说道:“也不知道这小丫头能不能经受住这路上的千难万险,不过骞大人选中的人估计错不了。”说着他看了看鲸川问道:“你也还没娶媳妇吧。”
鲸川傻笑着挠挠头:“我妈说结婚的事儿不着急。”
“什么话呢?敢情不是给她娶媳妇,她当然不着急了。”老伯笑嘻嘻地说道:“你要是眼馋的话等回伯瓦鲁托以后我托人给你说说媒。”
鲸川听后也开始傻笑起来:“您就别逗我开心了。”泥土和汗水染花了他的脸。
东街后的石屋中一个女人正将门窗都关好,她那张丰满的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检查完门窗是否都关严了她将门窗上的皮帘放下,顿时屋里昏黑一片。
“大中午的你挡这么严干什么啊。”黑暗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要死人了!”那胖女人压低了嗓音激动的说道。
“谁要死了?”男人有些莫名其妙,皮帘的缝隙间透过来的光照在妻子的脸上,只见她瞪大了眼睛十分紧张的样子。“到底怎么了,你这东一句西一句的。”他继续问道。
那女人猛的将头凑了过去几乎要贴在丈夫的脸上,她咧着大嘴此刻就连脸上的粉刺也因紧张开始往外钻。“族里闹瘟灾了!所有人都得死!”她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可听起来依然很刺耳:“这几天我看东街的老寡妇还有小斜眼儿两口子都咳嗽个不停,而且胳膊上起满了红线,这不是瘟疫是什么?我俩就在家里待着哪也不能去,外面全是瘟毒。”
男人笑了笑道:“哪有这么严重,大惊小怪,谁还没点头疼脑热的,真要是闹起瘟灾我俩在家躲着不也是等死?”
女人瞪大了眼,她一把抓住丈夫的肩头说道:“你说的对!我俩不能在苍石寨等死,得逃出去!”
男人看着妻子神经兮兮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别傻了,你知道外面多危险么?皎族人最起码不会闯进寨子里杀人,你出了寨子那群蛮子还管你是谁,让他们逮住就是死路一条。”
“那也不能在这等死。”女人语速飞快的说道:“与其在这等死不如逃出去搏一搏。”
“到外面你住哪?睡大雪地里?你手无寸铁的怎么打猎?你吃什么?你想逃出去关键是你逃出去之后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男人说道。
“我不管!我就是让皎族蛮子把我活吃了也不能死在苍石寨里,我早就跟你说过这里邪性得很,自从那几个异邦人来了以后就总有倒霉的事儿发生。”接着她眼珠一转大声说道:“前两天我看那个素罗山的妖人拎着一箱子东西去田疯子的店里了,肯定是那疯子也感染瘟疫了!”
“无凭无据你这不是冤枉人么。”男人皱着眉头说道。
“我这怎么是无凭无据?我这是大有而特有!”女人几近咆哮:“我早就说过这帮异类来到苍石寨肯定会带来不幸,就应该把她们赶出去,现在不但没人赶他们走,我还要被他们逼走,这什么世道啊……”说到这她竟捂着脸哭起来了。
“慌什么?不要紧的。”男人安慰道:“不会是瘟疫的,估计也就是个伤寒之类的小疫病,别一惊一乍的。”
女人此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床上呜呜的哭着。黑暗中的几道光将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照得一清二楚。这些细小的灰尘在空中慢悠悠地下沉着,可稍微有些气流的的涌动就又把它们吹得在空中直打旋,直到气流稳定下来才又缓缓下落,循环往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