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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野狼皮月下留鹿屏 田婶子酒后吐真情

这一夜,天空没有再飘着雪。

伯瓦鲁托的商人们被各自安顿住下,牦牛也不例外。成群的牦牛被牵进苍石寨中的牧场,黑压压的连成一片,而那些原本生活在牧场整日饱草饱料的的雪原羊们,面对这群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只得聚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青牦们这半年来也过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如今粮草送至眼前也只是有意无意地随便吃上一口,然后眯缝着眼睛嘴里咔嚓咔嚓地反起刍来。

外面行走的人越来越少,野狼皮走到田婶子家门口的石阶上,将装满皮货的木车立在一旁。木车发出了难听的吱嘎声。

“呦!这来得可真早啊。”

耳边传来田婶子略带嘲讽的声音。野狼皮抬起头,不远处有个人手中提着油灯慢悠悠的向他走来。

“我还纳闷呢,等你把货交到柜上伯瓦鲁托人是不是都已经到大海岛了。”昏黄的油灯在风中艰难地摇曳着似乎一不留神就会熄灭,她抬起胳膊用衣袖挡在油灯旁说道:“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她见野狼皮还不答话,用手推了他一下说道:“哑巴了?”

“傍晚人太多我就没过来。”野狼皮说道。

“那白天人少的时候我也没见你过来啊。”田婶子说着放下油灯,抱起木车中的皮货然后摆到货架上。“去鹰老头儿那看人家女儿去了?”说到这她抿着薄嘴唇笑了起来。

“伯瓦鲁托人过几天贩完货,回去的时候鹿屏是不也要跟着去大海岛上。”野狼皮呆呆地望着摇曳地灯光问道。

“对啊。”田婶子说着摸出一张标好了数字的骨牌。“小丫头是跟人回去成亲了,成亲不回伯瓦鲁托能行么。”她拍了拍仍蹲在石阶上的野狼皮,将骨牌递了过去说道:“布雨财团的鲸氏在伯瓦鲁托那么厚的根基怎么能让家里的晚辈到别处入赘。”

寒风中的油灯“噗”得一下熄灭,然而并没人在意。

鹿屏撩起兽皮卷帘从石屋中出来,她散发披肩没有扎着头绳,星夜下雪地映着月亮的寒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白皙。

“怎么了?”她见门前站着的人是野狼皮后问道:“都这么晚了。”她漆黑的头发在星月交辉之下像蚕丝织就的缎子一样闪闪地放着银光。

野狼皮觉得嘴里有些发干,方才胸中的千言万语被鹿屏这么一问突然鲠于喉中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愣了一下说道:“大海岛与这相隔万里,你从小生在苍石寨……”野狼皮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他自己听起来都像是在嘟囔着什么。

“同布雨财团联姻可能真的就是苍石寨唯一的出路了。”鹿屏打断了野狼皮的话,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苍石寨现在......诶。”

“那你怎么不为自己想想?”野狼皮说道,他似乎有些懊恼。

“大族长失踪之后,这几年族里的力量越来越衰微,难道还要继续去等那个连死活都不知道的大族长来主持大局么?”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乌黑的眼眸中闪烁着少女们所不曾有的刚毅。“不光是我,所有人都受够了皎族无端的征讨,而且这一阵子又有几个女人怀了孩子,我得替他们考虑。”

“即使没有你,别人也会替他们考虑。”野狼皮的情绪有些激动。

“可布雨财团偏偏选中了我……”她低下头,神色有些不自然。“谁也代替不了我。”

夜晚的寒风呼啸而过将地上的积雪又再度卷起。野狼皮怔怔地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伯瓦鲁托的商人们此时已进入梦乡,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不必露宿在茫茫雪原之上。牧场中的雪原羊们也凑在一起浅浅睡去,而龙都青牦们仍在咔嚓咔嚓地反刍着胃里的草料。苍石寨中的灯光越来越少,月色笼罩下的雪原一片静谧。

钟把头躺在床上,兽皮的褥子贴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想起了伯瓦鲁托的家。他睁着眼睛,耳边萦绕鼾声和屋外猎猎的风声。

伯瓦鲁托每三年一次庆典,届时人们会通过投票的方式在四大财团中选举出后三年执掌伯瓦鲁托的大家族,而在此之前四大财团将会各自运筹或派商队外出贩货,或投资建设伯瓦鲁托,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在大选时获得人们更多的支持。

伯瓦鲁托作为由大财团掌控的海港城市,商贸自然也就成了这里的主要行业。当各大财团所派出的长长的商队,从大洋彼岸风尘仆仆地带着异帮的各种货物重返沧溟岛,并将所贩货物尽数展现在人们眼前时,即便选举庆典尚未开始,结果似乎也一目了然。

今夜的寂静和温暖让钟把头有些不太适应,他望着漆黑之中一片混沌的屋顶竟无一丝倦意,这感觉像极了三年前他第一次踏足苍石寨后下榻的那个晚上。人们每每睡不着时就会无意识地胡思乱想,钟把头也不例外。

三年前的钟把头跟着老把头第一次来到大雪原,成为人们所敬仰的宿银者,那时的他还只是鲸钟。三年前的苍石寨也跟现在一样饱受着外族的摧残,那时的苍石寨孤立无援,现在仍旧如此。三年前的鹰叟两鬓间似乎还没有如今这么多的白发,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无论从谁的脸上扫过都会让人感觉身后一凉。现在他的目光锐利依旧,但却少了些鹰隼的孤傲。

钟把头时至今日也想不到布雨财团为何选中了这个平平无奇地姑娘,他偶然间见过两次鹿屏,觉得她也只是一个大雪原里的普通姑娘而已,朴素的外表,朴素的着装,举手投足也未见得有什么独到之处。他努力地回想着,似乎唯一能够让他觉得意外的就是她那同样也平平无奇地眼睛里闪过的那一抹刚毅,这种刚毅更像是在大雪原内那几颗稀疏地针松,任风雪变幻而岿然不动。

翌日,天又灰蒙蒙地压下来,似乎一场风雪随后即到。

如此修养一夜对于艰难跋涉半载的伯瓦鲁托人来说似乎微不足道,可尽管如此也的确是缓解了不少途中的乏累,紧绷地神经也得到了放松。

一大早田婶子便将店开业,今天她起得额外地早,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商队的把头就要带人到这来提货然后再将伯瓦鲁托的物产输往这里。

天依旧灰蒙蒙地,田婶子觉得今天似乎格外地冷,她麻利地将柜上的货物进行着最后一次的清算,然后用手用力地掖着皮袍上的毛领不时又低头对照一下账本。

“这鬼天……”她打了个冷战,那张刻薄的薄嘴唇又习惯性地自言自语着,然而手里活却丝毫没有怠慢。“这次的货量照上次差这么多……日子真是要不过了。”

野狼皮起得也额外地早,他料想在伯瓦鲁托商人交易之前田婶子必先忙活一场,于是他也起了个大早打算趁人们还没到来帮着田婶子打打下手。在野狼皮眼里,田婶子大概就是除了他娘以外唯一的亲人了。她刻薄桀骜似乎什么事她都觉得能挑出来点毛病,但却从来不会谈及野狼皮的家世。

“诶?来得挺早啊你。”田婶子看了一眼慢慢走来的野狼皮说道,野狼皮的腿脚似乎好了一些,起码从家里走到田婶子这里还不会让他感到艰难,也不用再带着那个之前与形影不离的木头拐杖。

野狼皮看着田婶子,打了个招呼便开始忙起了手中的活计,同时开口说道:“田婶子,今天起得早,想着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这边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来帮衬帮衬。”

“可算来个叫得上人的。”田婶子仍然是头也不抬地说道,但是听得出来语气轻松了许多:“正好你来了,你帮我把这些皮草清点一下,看看跟账目对不对的上。我是发现了这些人可真都是不会干活,你说你带来了东西也得告诉我个明白数啊,我一个人忙活这么多的皮货哪数得过来!”

田婶子絮絮叨叨的抱怨着,野狼皮咧了咧嘴,便接过来了田婶子递过来的皮具。

“婶子,你这手怎么了?”野狼皮一眼发现田婶子递过皮具来的手上有一个明显的红血痕,似乎是沿着手背上面的血管隐隐向上延伸。

“没事啊,说不定刚才什么东西刮出了点血。”田婶子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也得小心点,这皮毛看着软,说不定哪里就藏着一两根硬鬃。”

野狼皮点了点头,接过了田婶子递过来的皮具,扔在了脚边的地上,开始从最上面的清点起来。

屋外不时有人走过,在海商到来的日子里,村子总是格外的热闹;屋子里,只听到田婶子嘟嘟囔囔清点皮具时候的小声算计,还有野狼皮不时翻动大件皮草的声音。

“从来没人提起你的身世么?”野狼皮突然打破沉默问道。

“我看谁敢!”田婶子猛地说道,这句话似乎说得太过激动,她咳了两下随后又思忖片刻。“倒是也有几个吃生米长大的,不过你记住,想靠帮助他们讨好他们去获得认可,那可真是想瞎了你的心。”

野狼皮低头不语,他的母亲拥有素罗山的神秘力量因此通些医术,经常为伤病的族人医治,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换来得依旧是族人歧视和排斥。

“难道善良也有错么?”半晌他抬起头问向身边忙碌地田婶子。

“那就要看你善良的对象了。”她说道,灰蒙蒙的天使她原本蜡黄的脸看起来也灰蒙蒙的。“人要是太善良了就给了别人伤害你的理由。”她看野狼皮神色疑惑又继续说道:“就拿我来说吧,我刚来到这的时候也是想着怎样才能帮助这些人,我总是去讨好他们,有时连自己都顾不上,可是怎么样呢?”田婶子说到这放下手中的活,她双手叉着腰,连薄嘴唇也开合得更起劲了。“这帮没良心的对血统的执念根深蒂固,你怎么努力也没用的,反而会让他们对你的讨好习以为常,但凡你一个招待不周就会打破他们的这种习以为常,一次对他们不像以往那么恭敬了,他就觉得你伤害到了他,然后他们就受不了了,就不习惯了,他可能就要报复你。”

野狼皮又是沉默着听着田婶子的“口诛”,她继续说道:“所以我早就跟你娘说过了,她得学会见死不救,不然这帮人还是会把她的善良看做理所应当。”

“我娘说了,是她欠苍石寨的,她不会见死不救。”野狼皮说道。

“谁也不欠谁的,你娘她就是太傻了!”田婶子的小三角眼里闪闪放光,她四下看了看正色道:“这件事你也别再提起,整个苍石寨的人知道的并不多,况且也不是说族长的失踪就一定跟你娘有关,她现在不愿意多提,可能也是时机还没到。”她说着指了指窗外,极目之处,一座拔地而起的雪山被乌云所笼罩着。“素罗山的人个个都邪得很,你耐心等着就是。”

伯瓦鲁托的商人们也起了个大早开始清点着货物。鲸川将一袋袋海盐扛到手推车上,沉甸甸地海盐透过麻布袋似乎还散发着沧溟岛上独特的海洋气息,这种味道对于从小生活在海岛上的他来说此刻更是格外地亲切。沧溟岛位于大洋中央,盐业发达自不必说,而这些经过淋卤煎好的海盐也会通过来往的商队运向四面八方。

海盐的贩运是商队主要的商品,而这种像雪一样白白的粉末,却是大雪原中极其稀少的物资。

此刻已是正午但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钟把头率领着同族的商人在田婶子的店外交接着货物,他伸手将一卷长长的货单递给了田婶子,然后吩咐身边的人们将店里分好了批次的皮货仔细地检查着然后打包。田婶子则领着族人将一袋袋装好了的海盐运到屋后的仓库里,她叉着腰轻咳了两声然后用伯瓦鲁托语同钟把头不时交谈两句,然后又各自安排着族人搬运货物。

“手脚都麻利点儿啊!”田婶子冲着扛着盐袋的人喊道:“别弄洒了!”她一边嚷嚷着一边又督促着一大帮人检查着麻袋的底部有没有破漏的地方。“都看仔细了再扛走啊,谁出的错,柜上的损失就由他承担。”

另一边,鹰、豹两个老猎头正领着族人们到海商支起的临时摊铺采购着那些他们不曾见过的来自异域的新奇小玩意儿。伯瓦鲁托的临时摊铺里摆满了各种沧溟岛上特有的物资,例如用捕捞上来的水产做成的骨制品,或是用沧溟岛上特有的水晶矿石制成的小饰品,当然也有诸如龙都、雾樱城等其他地区的特产。

“田婶子!”不远处一个女孩朝着人群中正指指点点的田婶子一边喊着一边兴奋地跑了过来。

“慢点慢点,小姑娘没个稳当样儿。”田婶子回过身扶住跑了一个趔趄的女孩说道:“啥事儿乐成这样?”

女孩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个亮闪闪的东西然后递给田婶子,脸上笑盈盈地说道:“我娘在那边大海岛人的地摊上买的一个簪子,我娘说了田婶子最识货了,让我拿来给你看看。”她说完抬头看着接过簪子的田婶子,稚嫩地小脸被雪原上的寒风吹得彤红。

田婶子听着别人对她的赞美不由得有些得意,她眯缝着小三角眼,方才撇着的嘴角也开始得意地上翘着。“你娘这么相信你婶子我的眼光就说明你娘也是个识货的人。”说着她将那枚簪子举到眼前仔细地打量着。

这簪子通身由玳瑁壳所制,天然的色泽即使在密布的乌云下依旧十分美丽。簪首处嵌着一颗桃红的宝石,纵然没有日光的照耀也晶莹剔透,看起来做工精致华美。

“啧啧啧啧……”田婶子咂咂嘴,上扬的薄嘴唇又撇了下去。“白夸你娘识货了。”她将簪子还给女孩说道:“玳瑁壳的簪身的确是好东西,可配上这颗平平无奇地石榴石有点可惜了。你娘是不把上面的石榴石当雾樱烟翡翠了。”说着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簪首上的宝石说道:“雾樱城的烟翡翠之所以叫这个名就是因为在人家那个石头里你似有似无的啊能感觉到有一层淡淡地雾气,你再瞅瞅你这个,透亮儿!”

小女孩听完田婶子的描述也拿起簪子仔细地看着。“那这个就是假的呗?”她扁了扁嘴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田婶子思量片刻说道:“伯瓦鲁托的商人最讲信誉,而且这次的鲸氏商队更是在伯瓦鲁托举足轻重的,他们犯不着为了卖你个簪子硬把石榴石说成烟翡翠。况且无论是石榴石还是烟翡翠也都是石头,这种东西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女孩举起簪子对着天空,透过乌云下稀微的光线,簪首处的那颗桃红色的石榴石晶莹似水,仿佛随时都要滴下来。她憨憨地笑道:“田婶子你说的那个石头里还有雾气……那能有这种亮闪闪的好看么?”

“啥也不懂了吧!”田婶子又得意地扬着薄嘴唇笑起来。“有朦胧感才有意境,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就没意思了。”她说着摸了摸女孩彤红地小脸。那张蜡黄的脸一反往日的刻薄,此刻一片祥和。

集市上人们熙熙攘攘,野狼皮则一个人在田婶子的库房里整理着刚搬进来的一袋袋海盐。为了防止海盐直接摞在地上受潮,他拖来几块木板垫在了下面。

忙活了小半天终于忙完的田婶子一撩兽皮卷帘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野狼皮问道:“街上这么热闹你不去看看,过这村可没这个店了。”说着她搬了个木墩子坐到野狼皮身旁。

“都卖的些什么啊?”野狼皮问道。

“各种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有你听说过的,也有你没听说过的。”田婶子说道:“我刚转了一小圈回来,这帮人也真有点手段,不知道都从哪淘来的这些东西。你得去看一眼,顺便给你娘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野狼皮也坐了下来,他随手抄起地上的木酒杯,里面还留着浅浅一层他方才喝剩下的羊奶酒。他一扬脖将酒喝光说道:“外面人太多了,人多嘴杂的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等晚一点回家时我顺路瞧瞧。”

“咳咳……不年不节的大白天喝什么酒。”田婶子咳嗽了两声,看着野狼皮手里的酒杯说道,她虽嘴里这么说,但起身从货架上也取来一个酒杯。

“田婶子你不是不喝酒么?”野狼皮看着正弯着腰从酒桶中打酒的田婶子问道。

“伯瓦鲁托的商队好几年才来一回,他们一来我们也能卖点东西捞上一笔,婶子今天高兴。”她说着端着酒杯坐了下来,然后浅浅地呷上一口。“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

野狼皮嘿嘿笑了两下。“你怎么说起话像大修行者似的。”

“没文化的样儿。”田婶子眯缝着小三角眼,也不知道是她嘲讽时习惯性的表情还是由于羊奶酒的辛辣。“平时多看点有用的东西,不能光有一肚子黄汤,你瞅你才二十啷当岁还赶不上我呢。”

野狼皮仍是满脸嬉笑,他点点头回想着,在他的印象中田婶子的确是个博学的人,似乎什么事她都能唠上两句,也正因如此她看不上的事物也很多,嘲讽起来也是绝不词穷。

大雪原里没有学校,人们对世界的认知除了通过大修行者略略地几句晦涩难懂的话,基本都是身体力行之后的口耳相传,因此人们的思想也桎梏在了他们的眼界里。

“大修行者我可比不了。”田婶子说道:“这个老家伙我是服的,从我认识他开始就好像就没离开他的破轿子,也不知道他脑子里的那些事儿都是谁讲给他的,可能真就是神仙教的吧。”说着又浅浅地呷上一口酒,她喝酒的样子不知情的人看到可能还以为是在喝茶。“且不说大修行者的见识,能活他那么久就已经是奇迹了,我估摸着就以他目前这个状态,把我送走应该没什么问题。”说到这她抿着薄嘴唇笑了起来。

“那婶子你就更厉害了,大修行者的学问是神仙教的,也没有神仙教你啊。”野狼皮说完哈哈大笑。“这么说来婶子你比大修行者可厉害多了。”

田婶子被他这么一夸也大笑起来。“我知道你在恭维我,不过你这小子几两酒下了肚,说起话的确是中听。”

“婶子你这些学问都是从哪学来的啊?”野狼皮起身将杯中的酒打满然后继续问道。

田婶子听到这似乎有些得意起来,那张瘦削的脸也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微醺微微泛着潮红。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重重地往案子上一碰发出“咄”得一声“你田婶子我小的时候接受的那是什么教育?那是怎么个学法?”她微瞪着的小三角眼看着野狼皮反问道,见他满脸的傻笑后又略带嘲讽的叹了口气。“唉,跟你说了也是白说啊,你没见识过的事儿,说了也理解不了。”

“这么说,想当年田婶子家也是书香门第呗?”野狼皮说完想起身给田婶子满上酒但是被她拦住了。

“不喝了不喝了……我今天都算是破例了。”田婶子摆了摆手继续说着:“怎么说呢……那可比书香门第更书香门第。”她那张微醺的脸上满是神气。“单单只是书香门第就不值得一提了。”

野狼皮听她这么一说也被勾起了兴趣,他又满上了一杯酒问道:“所以说婶子你家以前是做什么的啊这么厉害?”

田婶子闭着眼睛摇摇头。“我还没喝多呢,没喝多,过去的事儿谁问我也不会说。”说完她睁开眼将头凑到野狼皮耳边低声说道:“但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住大修行者的,你可以去问问他。”田婶子脸上挂着一丝狡黠。“只不过这个老家伙向来是知道得多说得少……”说完她又大笑起来。

野狼皮看着坐在对面酒至正酣的田婶子,好像很久都没见过她笑得这么轻松了。此时的田婶子不再像平日里那么一脸苦大仇深一副尖嘴薄舌,看起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女人。

太阳西下,灰蒙蒙地天也开始变得更阴沉起来。空中的风又平添了几分寒意,街道上的人群也不似正午时那么拥挤,两侧的摊主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有的也开始整理着准备随时收摊。

仓库中的二人此刻已是酒过三巡。田婶子至始至终只喝了一杯酒,她不时咳嗽两声,一下午过去这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只是脸上仍泛着一抹潮红。坐在对面的野狼皮看起来却喝了不少,黝黑的脸膛也变得紫红,不时还打着酒嗝。

“鹿屏这次同伯瓦鲁托人成亲我还挺替她担心的,我们俩之间什么也没有……就是觉得她在大雪原上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要跟人到伯瓦鲁托生活了,举目无亲的能适应么。”野狼皮靠在装着海盐的麻袋有些吐字不清。

田婶子笑了笑,只是此刻的她不再像方才那样释怀“鹿屏到伯瓦鲁托是去成亲去了,怎么还能举目无亲,再者说她是大族长从素罗山下捡回来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她不是鹰叟的亲生女儿?”野狼皮差点蹦了起来,因为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的确是震惊不小。

“你快给我小点声!”田婶子也自知失言,毕竟在这个血统至上的部族中她的这句话会引起不小的风波。她起身走到门前撩起兽皮卷帘看看门外有没有人偷听,然后坐到野狼皮对面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儿族里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而且鹰叟对鹿屏视如己出所以外人一概不知。”说到这田婶子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脑门懊恼不已。“灌了点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还以为这事儿我能带棺材里呢,这可真是酒后失言。”

“婶子你放心,这事儿我替你带到棺材里。”野狼皮一拍胸脯说道。

田婶子突然盯着野狼皮,她三角眼立着,目光有些瘆人。“你把嘴给我闭死了,不然我大耳刮子抽死你。”

野狼皮认真地点着头又继续问道:“那她亲生父母哪去了?”

田婶子咳嗽得似乎更厉害了,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隐约听大族长说好像是她父母当年贪图素罗山上的财宝,然后就上了素罗山,结果就有去无回。”说到此处田婶子叹了口气:“唉,素罗山上的怪人也不知是会什么妖术邪法,外人胆敢进山就会被吸光气血而亡,这我也是听你娘说的,怪不得皎族那群蛮子那么不可一世也不敢踏足素罗山半步。”

野狼皮沉吟半晌,这片刻之功似乎对他来说信息量太大了,他不曾料想在苍石寨中还隐藏着这么个秘密,甚至对于那些守口如瓶的人来说这种秘密可能也只是桑田一隅而已。

“如今大族长也去向不明,目前来说鹿屏的身世可能就只有大修行者知道了……”田婶子说着起身将酒杯放回货架。“不过也没人去问他,问了他也不会说。”她自言自语道:“老家伙嘴严得很,非得把这些事儿都带棺材里不可……可惜了他那些神仙教的学问了……”

屋中的炉火暖洋洋的将他烤得有些发昏,野狼皮瘫坐在装着海盐的麻袋上,现在酒力行开觉得田婶子说起话来都慢悠悠的,像是在吟唱着什么咒语。他眼中的世界,昏黄又朦胧。

此刻库房里堆积着的海盐也在炉火的烘烤下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淡淡地味道,这种气息在石屋中翻腾着,像极了野狼皮从没见过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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