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边关已经十八年了,掌管嘉峪关十载,那时候还是祥符三年,如今已是祥符二十一年了,大战在即,身为一关副将的他身中一十八刀,倒在嘉峪关下,原本以为是必死之路,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屋里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倒也不是如何玉树临风,放在人海里也是放之四海皆可的样子,感觉他醒来,男人回过头来,笑眯眯的说道:“你醒了,一十八刀,亏的你的心脏长得偏了一点,不然光凭这蒯一刀可救不下你这个余世襄”年轻老余看着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救我?老王他们都死了,我余世襄可从不怕死”,身着朱袍的男人眼睛眯了起来,“我自然是知道余将军是英雄好汉的,耐不住黄破甲这个小王八蛋一直飞鸽央求我留下他们嘉峪关十大老营之一敢死营的最出色的士兵,也是他最喜欢的队友,小余。”
“年迈老余”想到这里,浑浊的老眼里留下两行清澈的泪水,一十六岁入伍,二十二岁身居高位,一关副将担任整整十年,而后一十八载改名换姓在这偏远小县守着这和自己退下战场后同岁的年轻男子身边,想的久了,泪流的多了眼睛有点酸涩,老余走到窗边,推开窗,远处是海盐的盐山,以及晒盐场,抬头是晴天,以前听万花楼的清倌人唱过什么望穿秋水什么恩断义绝,老余不懂,想来嘉峪关的一干老兵也不知道,老黄?算了吧,自己好歹还会写自己的名字,黄破甲可真的是大字不识一个,老余喃喃自语:“什么秋水怎么望断,什么开门见山不是山,见雨不是雨,要我老余说开门见山就是山,见雨就是雨,这是小袁教我的,那个年纪不大脸圆圆的爱吃烧饼的男孩,十二岁当兵,说是家里供不起两个娃娃了,作为哥哥,总不能让那个他看着就喜欢的妹妹送给别人吧。要换做是那个一把年纪还来参军的老方来说,管他什么山不山雨不雨的,有一壶农家酿的穗酒也就是了,酒是用粮食酿的,战争期间,粮食是重要资源,严令不能拿来酿酒。老方不好别的,就好一口酒,买不起酒,就买小村子里的王寡妇自己酿的酒,用的是麦穗的壳和碾坏的麦子,说是酒,不如说是发酵的酸水,但是老方总说,万一在战场上死了,就没机会喝了,还管什么酒还是酸水了,老余揉揉眼睛,苟活一十八年又何尝不是在为老方多喝一口酒,何尝不是在为小方多吃几个烧饼。老人揉了揉眼,总听人家说风沙太大迷了眼,没想到这盐也能迷了眼。老人坐回椅子,眯起了神。
嘉峪关敢死营步卒,袁虎头,死前杀敌一十三人,力竭而被战马践踏而亡。敢死营骑兵方绽,死前杀敌五人,总计中箭一十五发,最后的一口浊酒也没喝到,直到离开,老方的眼睛还看着南方。那是那个小村庄的位置,那个守寡了十年的妇人,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他总觉得越看越好看,但是他又觉得不能去说,要是他那天死在战场上,那岂不是给她安上了个克夫的命,在这个封闭的小村庄,流言可是要人命的,他可以死,她不行,他也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