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无尘第二天便从嫣韵宫搬了出去,他的行李也没有很多,就几件换洗的衣服和笔墨纸砚以及斩墨留给他的那支箫而已。但是斩心兰硬是把他送到了皇宫门口才回去,走之前还拉着斩无尘的手说,“孩子你要是受了欺负就写信来告诉姑姑啊,千万别自己忍着。要是身体不舒服了一定要和太学的夫子说,千万不要自己扛着啊。”
斩无尘甜甜的笑着对斩心兰说:“放心吧姑姑,尘儿可聪明了呢。”
斩无尘出了皇宫大门,坐上斩心兰给备好的马车,挥手作别对自己依依不舍的姑姑朝着太学出发了。
斩无尘在马车内闭目养神,沐初雪告诉他这一路上有人跟着他们,看内息应该是皇宫的护卫,斩无尘笑了笑依旧闭眼。他想要动起来,因为只有他动起来才有可能知道对手下一步会做什么,前段时间斩无尘一直被羽瞻以看护的名义幽禁在嫣韵宫内,这让自己无计可施,可如今他却主动提出让自己去太学,以羽瞻的心性自然不会是耐不住性子想看看斩家有没有不臣之举,而是他也发现了太庙之事中的种种端倪,至于观察自己只是顺带为之,自己最重要的作用还是诱饵,因为斩家和太庙的舍魄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袭击太庙不是易事,但对一个七岁小孩出手可不算难事。
太学在羽国都城的西郊,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多才到。斩无尘走到太庙门前递上羽瞻的书信,那门童看了之后立刻去报告了管事的夫子,不一会那门童随着管事夫子一齐出来了。这夫子生得瘦瘦高高,留着山羊胡子,年纪约莫五十多岁,长得十分面善。
斩无尘见了来人便作揖行礼道:“学生羽无尘见过夫子。”
这夫子却是没有寻常夫子的架子,随即说道:“老朽姓陈,叫我陈夫子便好。”
陈夫子说完这话便将斩无尘引进太学,他虽见了羽瞻的书信,知道面前这位七岁的孩童是将来羽国的国师却也没有半分讨好之色只是吩咐门童去收拾好一间房,然后自己带着斩无尘熟悉环境。
“这太学乃是羽国的最高学府,你在这里不仅要学习经史子集还要精通射,乐,御,书,武。这些课程都会有专门的夫子教你。”他的声音柔和让人听了十分舒服,“你现在走的地方是太学的正殿,一般有大事情学子们都会在此集会,从这里往东五里便是学子们歇息的地方,往西四里是你们日常听夫子们讲学的地方,北边三里,就是你刚刚经过的那个场地是你们习武的地方,往南三里是夫子们休息的地方。你可记清楚了?”
“回陈夫子,学生记清楚了。”斩无尘作揖答道。
“好,那我便带你去歇息的地方,你收拾一下,明日便会安排好你的夫子。”陈夫子说。
斩无尘随着陈夫子来到歇息的地方,这些房屋的后面便是一片竹林,挺拔的竹子覆盖着一层薄雪便又多了几分韵味。
“古语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今日学生的见这般景致更是理解了先圣所讲的道理啊。”斩无尘感叹道。
陈夫子见状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你倒是颇有些灵气,若是勤勉日后便可有大作为啊。还望你能戒骄戒躁,潜心学业。”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斩无尘作揖答道。
“好了,这间屋便是你住的地方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陈夫子将斩无尘领到屋门口说道。
斩无尘谢过陈夫子后边进屋将行李收拾好。在箫里憋了一上午的沐初雪现在终于可以出来透口气了。当她的眼睛看到午后的竹林时眼睛都是绿的她对斩无尘说:“你知道吗,以前我在山里经常吃竹鼠的,特别好吃。”
斩无尘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你能不能想一想除了吃以外其他的事情?”
“哼,像你这种没挨过饿的人是理解不了我的,况且我好不容易有了味觉,我一定要把这两百年来没吃的都吃回来。”沐初雪抱胸说道。
“求你保持一下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前辈的形象,让我对我的师父沐阳子有个美好的幻想。”斩无尘吐槽道。
“幻想啥,你师傅我难道不美吗?”沐初雪把小身板的斩无尘摁在床上说道。
“美,很美,你放我起来。”斩无尘边说边挣扎着起身,“我觉得吧羽瞻其实没必要那么怕你,直接请你吃一顿皇家筵席啥事都没了。”
沐初雪放开手说道:“在你眼中为师我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吗?”
“目前来说,是的。”斩无尘打趣道,就这样挺好的,他想。以前父亲给他提到的沐阳子,少言寡语,不近人情,倒是眼前这位反倒更像是一个人吧。如果这世间没有斩家,没有那个他们还不知道叫什么的势力,没有器灵,没有枯叶蛊,没有这一切,陌国会不会还在,沐阳子,不,沐初雪会不会像普通女子一般成家生子?应该会的吧。就这样挺好,至少让他偿还一下斩家这近三百年来的亏欠。
“你这样看着为师干嘛?你不会看上为师了吧?”沐初雪的话打断了斩无尘的思绪,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盯着沐初雪看。
“我才七岁,能对你有啥想法?”斩无尘辩驳道。
“那谁知道呢?毕竟为师我沉鱼落雁。”沐初雪没脸没皮的回道。
“我估计那鱼和雁是被你的无耻给惊到了吧。”斩无尘回道。
“哼,不说了,为师大人不记小人过。”沐初雪说完便跃窗进了竹林,无耻啊,自己现在很无耻吗?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沐初雪兴冲冲地提着两只烤好的竹鼠回来,看见正要去饭堂的斩无尘便拦住他,于是两人便在屋里吃起烤竹鼠来。
下午有一书童模样的人给斩无尘送来了一些书本还有一张课业的安排表,叮嘱道:“今日你初来便没安排课业,明日切记要准时到场。”
斩无尘和那人客套了几句将他送走便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起来,沐初雪见状便看了一眼斩无尘丢在床上的课业表发现明天的课业安排上写了一个“武”字不由得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小神童,到你大显神威得时候了。”
“你还笑,我觉得吧我可能还没有找到幕后黑手就先死在这里了。”斩无尘翻了个身,水灵灵得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沐初雪哀求道:“师父,你有没有那种简单易上手的武功啊,可以保命的那种。”
“我说乖徒儿,你是话本小说看多了?谁告诉你活得久的就有无数武功秘籍的,大多数人只会学一到两套功法,最主要的是精通。再说了就你现在这体质,啧啧,能提起把木剑就不错了,还想学武功,先练个三五年把底子打好吧。”沐初雪捏着斩无尘那带些婴儿肥的小脸说道。
“欸欸欸,你放手,别捏我脸。”斩无尘伸手将沐初雪的手打开,揉了揉自己的脸蛋说,“你就忍心看着我去挨打?”
“不忍心啊,但我说的也是实情,世间真的没有什么一学就会的功法,就算你天纵英才,学的会招式,可身体素质不够好照样是被人家打的份。”沐初雪这句话是的确没有开玩笑,就算斩无尘没有来太学她原本也是打算让斩无尘先锻炼锻炼身体的,他的身体太弱,别说自保,逃跑可能都是问题,毕竟自己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在他身边。
“你把我的血还回来,我这拜师礼算是白给了。”斩无尘开始耍起无赖来。
沐初雪知道他在开玩笑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拎着斩无尘到了竹林里。她随手斩下两根竹枝,交给斩无尘一支,自己拿起一根在手上把玩着说:“看清楚了,我就教一遍。”
沐初雪以竹代剑施展了一套剑法,这套剑法却不似寻常女子的剑法轻柔灵动而是大开大合,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击,刺,格,撩,带,抽,斩,扫一气呵成,各类技击的运用十分灵活。最后一下更是将竹子给刺穿了。她抽回竹枝丢在一旁,拍了拍手说道:“看清楚了,自己来试试。”
斩无尘倒想试,可却是办不到,倒不是斩无尘没有记住招式,只是这动作的难度系数有点高呀,他刚做第一个动作便摔了一个嘴啃泥。
“看到没有,你下盘不稳,力量不够,再好的剑法放到你身上都是白费。再加上你气息不调,体弱多病我想教你内功心法也得先给你调养身体。”沐初雪掸掉刚刚落在自己身上的雪接着说,“不要急,慢慢来,明天最多就是挨打,又不会出人命,放心有我呢。”
这一夜斩无尘睡得很早,说是为了明天去挨打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早斩无尘吃过早饭,按照指示找到了教习武功的夫子,那夫子没有一般武夫的魁梧,倒是生得有几分仙风道骨。说来也巧,由于斩无尘是上元节后三天入的太学所以课业也就是落下了昨天一天的诗论而已,所以今天也不存在什么越级的课业。这夫子给众人介绍过斩无尘后便让他自己和学子们站到一块去。
底下的王公大臣的子弟自小就在一块玩,倒也并不陌生,于是便叽叽喳喳的议论起这个晚到一日的同窗来。
“他姓羽,难道是那位王爷家的孩子?”
“不是不是,他是前国师斩墨的儿子。皇上给赐了国姓,所以他现在姓羽。”说话的是一个小胖墩,他是当今左丞相许希文的孙子许子华,他的姑姑便是当朝国母许皇后,因此也是这一群人当中消息最灵通的一位。
“斩墨,就是前不久……”
那夫子见一群人叽叽喳喳很是不悦便叫他们绕着演武场先跑个八圈,这演武场长三里,宽二里,八圈下来就是四十里,斩无尘现在真的是欲哭无泪啊。
才小半圈斩无尘便被一众人给甩了下来,同样吊车尾的还有许子华,许子华喘着粗气在斩无尘身边跑着,边跑边说:“兄弟今天真的是要多谢你啊,平常只有我一个人跑的。”
斩无尘没说话,倒不是他故作高冷,而是他忙着喘气连话都说不出了。许子华见斩无尘不说话却也没恼火,也不觉得尴尬,他接着说:“我叫许子华,别人都叫我许子胖,你叫羽无尘是吧,那我以后叫你无尘吧。”
这一点是许子华刻意为之的,别看他其貌不扬,在为人处世上却是颇为圆滑,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左丞相许希文。他避开了斩无尘姓氏的问题,直接叫斩无尘的名,确是十分照顾斩无尘的感受了。其实赐国姓这一点看似是无上的荣光却是让人有说不出的苦衷,又有多少人愿意丢弃祖宗的姓氏呢。
斩无尘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吃力的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到最后连许子华都跑完了全程,斩无尘还在一个人“跑着”,他面色苍白,步履蹒跚,仿佛下一步就会栽倒在地上。那夫子见了便叫两个学子扶他下来歇着。
斩无尘被安排在不远处的一个石阶上,那边的雪是已被扫净了的所以可以坐人。接下来的时间里夫子让众人选择兵刃对练,而斩无尘却是到了下课气还没有完全喘匀过来。
下午没有课业,他没有去饭堂吃饭而是直接回了住处,如果说现在有什么事情是斩无尘想做的话,那便是睡觉,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此时羽国皇宫宣德殿内羽瞻正看着奏折,他将手中的奏折放下冷笑着说道:“朕倒要看看你们有怎样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