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落暄言收到消息,莫君染被太子派出的人逼落山崖,尸骨无存。
当时,落暄言正在招待进京的世交好友秦奕和他的妹妹秦臻吃饭,听闻这消息时,他并未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在点餐时多点了烤鱼和叫花鸡。
秦臻疑惑地说:“暄哥哥,小时候你不是最讨厌吃这两样的么?”
他淡淡一笑,“现在很喜欢。”
秦奕打趣道:“有道是人长性长,口味变了也很正常,再说了,你这丫头都快近十年没见你暄哥哥了,这几天要多多了解才是。”
秦臻瞥见兄长眼中的挪揶,小脸暗暗一红,虽然此次进京就是为了敲定和暄哥哥的婚事,稍后两家父母也会赶来,但许久未见她还是按捺不住地紧张。
落暄言没注意那兄妹之间的默契,只管细细品尝菜式。他们要是不提起,他都快忘了,烤鱼和叫花鸡在他出金芳阁之前一直都是不喜欢的菜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
大抵是他将这两种菜当做留下某人的借口的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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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莫家垮台后,庆王再也翻不了什么浪,太子殿下的尊位也算稳固了,他吩咐下去让人在京城选一处宅子作为落暄言的府邸。
落暄言陪着秦家兄妹游玩了几天,稍后又接见了父母。落家父母属意秦臻当儿媳,落暄言自是不肯,他表示此生只爱莫君染一人,如今她身死,他的心也就死了,求娶他人只会误人终身。
可秦臻也是个执拗的主,“我此生非君不嫁,你若不娶,我就削发为尼,你也是在误我终身,既然娶或不娶你都在误我终身,那你还是娶好了。”
“秦臻,你何必如此?”
“成婚后我们朝夕相处,如果不能日久生情那必会相看两厌,是离是和总会有一种结局,你让我试一次,我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落暄言看着眼前的她,恍惚想起了那个在莫君染失踪后,整日苦苦寻觅的自己,都抱着一腔绝望的孤勇。
“好,我答应你。”
成婚那一日,十里红妆铺满京城街头,迎亲队伍所到之处百姓齐贺,声势浩大可堪比王亲贵族了。
“师兄。”宋司风代表金芳阁送上贺礼。
落暄言再次看到故人心情也愉悦不少,他把宋司风带到靠婚厅最近的一桌,说:“欠了你几年的一品醉,今天一次性都还了吧。”
宋司风看着摆得整整齐齐的酒坛,说:“谢谢师兄。”其实,那时候他哪里是想喝一品醉,只是怕师兄这一去就不回来了,才有那么一说。
吉时已到,拜堂仪式正式开始,落暄言看着新娘子缓缓而至,他刚接过花球的一端,恰巧新娘子身形一踉跄,他忙伸手把她稳住,这才没有出洋相。
秦奕爱闹自家妹妹,开玩笑说:“新娘子这是紧张了,新郎官可得扶稳咯。”
似是被人说中,新娘藏在喜帕下的脑袋动了动,落暄言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臂以示安抚。
“一拜天地。”落暄言弯腰行礼时,目光不经意落在新娘穿的鞋上,那鞋侧沾了些许泥土。
而变故就发生在夫妻对拜之时,落暄言的脸上闪过一道凌冽的光芒,下一秒,一把尖利的短刀重重地插入了他的心脏。喜帕坠落在地,一张明艳的小脸露了出来。秦奕大惊,他上前与新娘缠斗。
“师兄!”宋司风扶住落暄言,伸手在他身上快速地点了几下,想要止住他的血。
落暄言忍痛将刀拔了出来,他看着新娘被秦奕一脚踢倒在地。
“君染。”
莫君染还想反抗,秦奕飞身上前点住她,让她动弹不得。落暄言脸色发白,他推开宋司风,跌跌撞撞走到新娘身边。
“你没死,真好。”
“刀上有剧毒,落暄言,你等着替我全家陪葬吧!”莫君染讥讽一笑。
落暄言伸出右手掸了掸她裙上的灰尘,喉头带着散不开的颤音,“你好,我是落暄言,师从金芳阁,想收个会烤鱼,会做叫花鸡的小徒弟,你可愿意?”
他从来没想到,第一次见她穿女装竟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穿着一身凤冠霞帔而来,却不是为了嫁给他,而是一心想要夺他的性命。他苦心经营入了朝堂,以为能寻回她有个圆满结局,谁知竟造就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最后,直到落暄言闭着眼睛倒下去,莫君染都没有给他回应。
宋司风把落暄言带回房间,京里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过来,而秦奕在柴房找到了昏迷的秦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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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君染被关进大牢,她坐在干枯的草上望着沾满鲜血的手,一瞬间她都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她的,哪些又是落暄言的?
力度她用了十分力,可不知道有没有刺中要害?
他死了吗?
她很想有人来告诉她,提审鞭打什么都好,只要给她个准话,总好过现在比死亡还可怕的寂静。
莫君染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
“他死了吗?”
“看来你很关心他的生死,后悔了?”太子眯着眼睛问。
莫君染坐在地上,沉默不答。
太子隔着牢门看她,脸上的新娘妆容已渐渐晕开,喜服也在打斗之下破了一角,整个人算得上狼狈不堪,可偏偏他还是觉着有股明艳的美,一如当初她从山贼手里救了他,朴素的男装也掩盖不了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