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练容见四下无人,便凑上前来,:“奴婢瞧着,这个五姨太,有点不简单。”
“此话怎样?”
“大太太有所不知,奴婢昨日送去糕点时,五姨太还说,不会负了大太太您的一番心意,等会儿就吃,可今日奴婢瞧着,她居然动也没动过。”
王若仙骤然定住了脚步,一声窃笑。
“你可知五姨太未过府之前,曾在林府当差,林府是何等龙潭虎穴之地,林府当家太太元容夫人,是何等的手段?她竟能安然无恙周旋于林府数载,如今,还一跃成了咱们沈家的五姨太,可见她手段之高,心计非浅。”
“太太竟和奴婢想一块儿了。”
“无妨,仍她是孙悟空转世,再机灵,也翻不过我这五指山。”
今日是沈府老夫人的寿诞,沈府大门上早早便张起了笼,结起了彩,搭起了舞台,召来了舞狮,请来了戏曲。
前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一会儿功夫贺礼就堆成了小山。
沈府大管家沈福,小声吩咐着接礼的家丁。
“仔细点,贵重的一个个放好,不起眼儿的都给我扔一边儿去,省的看着碍眼。”
微风拂面稍感一丝丝凉意,沈府内却是暖意融融。
丫鬟们将三月间开得正艳结香花剪下插在花瓶中,有沁人心脾的香味,如流水一般微微荡漾开来。
当晚筵席,沈府上下自是全部出席,可偏偏徐莺儿没有出现。
筵席开始,所有人举酒祝贺老夫人长命百岁,福如东海。
众人沉浸在热闹中时。
锣鼓奏乐声骤停,舞狮随之退下,转而,响起了婉转悠长的歌声,有人在唱歌。
歌声犹如天籁之音,声音婉转动听,让人赞不绝口,令人心潮澎湃!
此音只应天上有,人生难得几回闻。
歌声时而婉转,时而悠长,时而激情,时而低沉,歌词中饱含了祝寿之意,定是唱歌之人用心加以改编了。
歌声缓缓停止。
唱歌那人竟是徐莺儿。
“妾身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沈老夫人一生富贵荣华,自是看惯了舞狮,看惯了戏曲,但这般流水潺潺的歌声,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听见。
在座的夫人小姐也有送礼,可都不曾见着老夫人这般激动,所有人无一不露出嫉妒之色。
白芸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她自诩为,她送的翡翠观音神像是最精辟的,但老夫人却没过多赞赏,眸色里尽是徐莺儿。
沈鸿飞爱意连连地望着徐莺儿,称赞她心思巧妙之余,心中更是多了一分爱怜。
在座夫人尽数看在眼里,妒在心里。
人人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中。
然而,塞男则远远望着葙愁,暗自流泪,眸子里流露出万般不舍之情。
葙愁也强忍着泪水。
她两个隔得远远的,虽都不曾开口,但彼此却能心意相通。
葙愁将目光转向上官素琴,忽感心窝一阵刺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婉华假意为葙愁斟酒,偷偷提醒她:“小姐,该舍则舍,走吧。”
葙愁和塞男做了最后一次眼神的告别,便和婉华离开了宴席。
塞男伸长了脖子,希望再多看两眼,几次忍不住起身追去,却又不得不坐下。
上官素琴一整天,眼皮就跳个不停,从寿诞一开始,她就察觉葙愁神色有异。
上官素琴眼见葙愁离去,她也跟着离开了筵席。
回到房间,婉华赶紧和葙愁把衣服调换,还为葙愁梳妆了一副丫鬟的行头。
门突然响了,她俩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
“葙愁你没事儿吧?娘瞅着你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葙愁微一咬牙道:“娘,我没事,许是染了风寒,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娘有事吗?。”
素琴淡淡一笑。
“娘能有什么事儿?就是过来看看你,即是不舒服,就躺下歇息吧,娘哪儿有驱风寒的药,我这就回房给你取来。”
此时,葙愁那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那泪珠仿佛留恋那洁白的肌肤,迟迟不肯落下。
“不用了娘。”
“那,你早些睡吧,娘不打扰你了。”
外面没了动静,婉华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探出脑袋窥视了一番,确定夫人已经离去。
“小姐,夫人走了,你快走。”
这一刻,葙愁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生离死别,她和婉华从小一起长大,婉华忠心耿耿,温婉可人。
她们名为主仆,实则,早已情同姐妹。
直至这一刻,葙愁才发现,自己有多么舍不得婉华,葙愁一把抱住婉华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婉华微一闭眼,留下几行泪水。
二十多年的主仆情谊都汇聚到了此时此刻,这一刻已经不是主仆,而是一对朝夕相处的姐妹。
婉华抹干脸上的泪水,扶住葙愁双臂,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
“小姐,奴婢死不足惜,只要小姐能过的幸福,那便是婉华最大的心愿,儿时若不是得小姐相救,婉华早已不再人世,能侍奉小姐左右,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小姐,你别管我,你快走。”
“不”
葙愁拉着婉华:“要么,我们一起走?”
“小姐糊涂,沈家大小姐平白无故失踪,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人来扛。再说,我要是走了,谁来帮您和展公子争取时间,小姐你快走,别管奴婢了。”
婉华连推带拉,将葙愁推出了房门,立即将门反锁。
“小姐您快走。”
葙愁双手捂着脸蹲了下去,那瘦弱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流下。
“小姐,事不宜迟,你快走。”
葙愁起身,泪眼朦胧地俯在门板上:“婉华,你得多保重,我走了。”
沈府戒备森严,想从正门出去,根本不可能。
沈府后花园的乱石堆里,有个地洞,地洞能直接通往外面,这个地洞是塞男无意间发现的。
整个沈府,除了塞男,葙愁,婉华,便没人知道这个地洞的存在。
葙愁趁着夜色,佝偻着身子前行,眼看就要到后花园。
突然,一个身着暗黑色长衫服的身影,从葙愁正前方走来,借着微弱的月光,葙愁一眼便认出,那人竟然是二姨太身边的醒妈,那可算得上真正的冤家。
葙愁心头猛地一颤。
“这下遭了。”
没了退路…
葙愁断然不敢再调头往回走,那样便显得自己作则心虚,更加会惹人怀疑。
葙愁只能默默祈祷。
寻思着,醒妈年事已高,或许会老眼昏花,认不出自己,毕竟夜色昏暗,自己又穿的一身丫鬟服饰。
葙愁转而镇定自若,硬着头皮朝着醒妈迎面走去……